第234章 233再添丧事孝顺的香兰人言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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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和阳永康、阳光辉、阳光耀,以及李桂,都一身素衣,默默陪同,尽着亲家的情分。弄堂里一些相熟的老邻居也自发前来送行,队伍不算长,却充满了哀戚之情。
将老太太的骨灰安葬在郊外的公墓后,王家人和前来送行的亲友们陆续返回了王家那间略显阴暗潮湿的石库门。
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药味和一丝寂寥的气息。
亲友们安慰了几句“节哀”、“保重”,便陆续告辞离去。
最后,只剩下王家人和阳家这边前来帮忙的几人。
阳家这边留下的人有:阳永康、张秀英、阳光辉、李桂、阳光明,阳光耀也特意请了假赶来。
林见月、阳香梅、岳心蕾等人因为学校有课,未能前来。
小小的客堂间里,气氛沉重而压抑。
悲伤过后,一种现实的空寂感弥漫开来。
王师傅坐在那张磨得发亮的旧木椅上,双手扶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还未从丧妻之痛中完全回过神来。
桌上摆着招待客人剩下的茶水,已经凉透,失去了氤氲的热气,如同此刻王师傅的心。
阳永康清了清嗓子,走到王师傅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而带着安慰:“老王,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往前看。嫂子……她这也算是解脱了,不用再受病痛的折磨了。”
这话虽是老生常谈,在此刻却也是最实在的安慰。
王师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颤抖的叹息,点了点头,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是啊,解脱了。”
阳光辉和李桂也说了几句“保重身体”、“以后日子还长”之类的宽慰话。
张秀英看着亲家公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眼圈红肿、神色憔悴、身形单薄的大女儿香兰,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既心疼女儿这些年的付出,又对王家未来的局面感到担忧,更有一丝作为母亲的本能警觉。
她几次欲言又止,目光在阳永康和王师傅之间逡巡。
有些话,阳永康作为男方的亲家,又是单位同事,实在不好开口。
张秀英知道,这个关乎女儿名声和未来的“恶人”,恐怕得由她来当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给自己鼓劲,走上前几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同情和关切,开口道:“亲家公,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我们这心里也不好受。老太太这一走,家里就冷清多了。”
王师傅抬起眼皮,看了张秀英一眼,默默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是啊,冷清了。”
张秀英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委婉起来,但每个字都经过反复斟酌:“唉,说起来,现在这住房啊,家家都紧张。有时候一大家子挤在一间房里,转个身都难,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环顾了一下这间不大的客堂间,目光扫过那简单的木板隔断。
王家住的是典型的石库门客堂间,虽然早年用木板简单隔断了一下,分出了里外,但本质上还是一大间,隔音效果几乎谈不上。
“你们家这房子……”张秀英继续说道,语气更加和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住了祖孙三代,以前是勉强能住开。现在老太太走了,就剩下你一个人,这心里头空落落的,我们看着也心疼。”
她顿了顿,观察着王师傅的反应,见他眼神微动,便接着说道,“金环和银环这两个孩子,都是孝顺的。以后肯定得时常回来看看你,照顾照顾你。有她们时常回来,我们这些做亲戚朋友的,心里也能放心些。”
王师傅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握成了拳。
张秀英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语气更加和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现在这种情况……香兰她们娘仨,再住在这里,恐怕就不太合适了。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不放心。”
她看向王师傅,目光恳切,却又带着母亲的坚决:“我呢,就想着,先把香兰接回我们娘家去暂住些日子。
红红和阿毛呢,可以两边跑。
星期天和放假,就回来陪陪你这个爷爷,平常上学,就跟香兰住在一起,也方便照顾。你看……这样行不行?”
此言一出,阳香兰首先愣住了。
她完全没想过母亲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在她看来,婆婆刚去世,公公情绪低落,家里正需要人照顾和陪伴,她作为儿媳妇,理应留下来操持家务,安抚老人。
她下意识地开口反对,声音还带着哭腔:“妈,这怎么行?阿毛爷爷他一个人……家里总得有人收拾,做饭……”
话还没说完,站在她旁边的张秀英眼疾手快,在她胳膊上用力拧了一把,力道不轻,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香兰吃痛,“嘶”了一声,后半句话噎在了喉咙里,不解又委屈地看着母亲,眼圈更红了。
李桂也立刻上前,暗暗拉住香兰的另一只胳膊,凑到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急促地说道:“大姐,别说话,听妈的!妈是为你好!”
阳香兰看看母亲严厉的眼神,又看看弟媳紧张的神情,再看看一旁沉默不语、眉头微皱的父亲和面色凝重的兄弟阳光明,隐约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似乎只有她自己没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关窍。
她以为,阿毛爷爷肯定会出言反对,毕竟家里刚办了丧事,就把儿媳妇“赶”回娘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王师傅的神情虽然依旧沉重,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或者反对。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阳家众人,那目光里有悲痛,有无奈,似乎还有一丝了然,最后落在张秀英脸上,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地说道:“亲家母……你说得在理。考虑得很周到。”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力气,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
“就让香兰……跟你们回去吧。红红和阿毛,学习要紧,不用老是跑回来陪我。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清静。金环和银环……她们会时常回来的。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竟然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而且,还特意嘱咐红红和阿毛不要跑得太勤,以免耽误学习。
这番表态,让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甚至打算不惜把话挑明的张秀英,都感到有些意外。
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欣慰和感激的神色,连忙说道:“哎,好,好!亲家公,你能这么想,那就最好了!香兰在娘家,你尽管放心,我们肯定照顾好她。红红和阿毛放了假,一定回来陪你!”
只有阳香兰和站在稍后位置的阳光耀,因为年轻,阅历尚浅,一时间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脸上带着困惑的神情。
阳光耀甚至觉得父母有些小题大做,不近人情。
张秀英话里的真正意思,在场的其他成年人,包括王师傅、阳永康、阳光辉、李桂,甚至阳光明,都已经心知肚明。
王家的住房是客堂间,本质上是一大间,只是做了简单隔断。
如今王家老太太不在了,王师傅这个当公公的,年纪其实还不算很大,还不到六十岁。
让一个年纪不算老的公公,和守寡的年轻儿媳妇长期同住在一个没有严格物理分隔的空间里,时间长了,难免会惹来风言风语。
哪怕彼此行事再端正,也挡不住外人用暧昧的眼光去揣度。
人言可畏,尤其是在这个相对封闭、流言传播极快的弄堂环境里。
那些闲来无事的长舌妇,最擅长编排这种带着桃色影子的故事,足以毁掉一个人的名声,让香兰在弄堂里抬不起头,甚至可能会影响到红红和阿毛。
那种脏水,一旦泼上身,想要洗干净就难了。
张秀英和阳永康作为父母,已经预见到了这种潜在的风险,自然要防患于未然,绝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平白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这并非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基于现实人情世故的无奈考量。
不要说阳家现在石库门里还能勉强挤下,就算真的住不开,想办法租房子,也必须把香兰接出来。
幸好,王师傅也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透,甚至可能他自己也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只是不好主动开口。
毕竟,由他提出让儿媳搬走,于情于理都显得凉薄。
如今由亲家母主动提出,他正好顺水推舟,既保全了双方的面子,也避免了未来的麻烦,心里或许也松了一口气。
长期与儿媳挤在一处,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无形的束缚与压力?
既然王师傅爽快地答应了张秀英接女儿回娘家的要求,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
双方又客套了几句,说了些“保重身体”、“常来常往”之类的话,气氛反而比刚才松快了些。
阳家人便告辞离开了王家。
走出王家所在的弄堂,压抑的气氛似乎才为之一松。
秋日的阳光勉强穿透云层,带着些许暖意,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
阳香兰终于忍不住,快走几步追上母亲,语气里带着不解和一丝埋怨:
“妈,你刚才为什么非要拧我?为什么不让我说话?阿毛爷爷刚没了老伴,心里正难过,家里也需要人收拾,我这时候回娘家住,像什么话?
别人会不会说我这个儿媳妇不孝顺,婆婆刚走就躲清闲?”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张秀英停下脚步,回头瞪了女儿一眼,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没好气地说道:
“你呀!就是个实心眼!光知道埋头干活,一点不懂得人心险恶!我跟你爸要是不替你想着,你就算累吐了血,也落不着好名声!”
李桂见周围没了外人,也就把话挑明了,她拉着香兰的胳膊,压低声音,语气急切地说道:
“大姐,妈这可是为你好!你怎么还不明白?
你想想,你们家住的那客堂间,说到底也就是一间房,以前有老太太在,里外还能算有个区分。
现在老太太不在了,就你和阿毛爷爷,一个寡公公,一个寡媳妇,长期住在一个屋里头,这……这像话吗?
时间长了,那些嚼舌根的会怎么说?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到时候你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她虽然没把话说得那么直白露骨,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阳香兰先是怔住,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随即脸上猛地涨红,又迅速褪去血色,变得有些苍白。
她不是不懂人事的小姑娘,李桂这么一点,她立刻明白了母亲之前的用意,以及那番看似突兀的话,背后隐含的深意。
她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瞬间窜遍了全身,手脚都有些发冷。
她光顾着沉浸在婆婆去世的悲伤和对公公的同情中,竟然完全忽略了这最现实、也最致命的一层顾虑!
是啊,她一个守寡的儿媳妇,和年纪并不算老的公公长期独处一室,就算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龌龊事都没有,也挡不住外面那些有心人的恶意揣测和流言蜚语。
到时候,不仅仅是她的名声完了,红红和阿毛在外面也会被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王师傅也会被牵连,晚节不保!
想到那种可怕的后果,阳香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感激。
她看向母亲,眼圈再次红了,这次却是因为感动和愧疚,声音哽咽:
“妈……我……我没想到这一层……我只想着……谢谢您,考虑得这么周到……是我太笨了……”说着,泪水滚落下来。
张秀英看着女儿终于开窍,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你这孩子,心太善,光想着别人,从不为自己多考虑。妈不替你想着,谁替你想着?这世上,最难防的就是人心!”
阳光耀在一旁也听明白了,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嘛……还是爸妈想得长远。”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觉得父母不近人情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解决了最大的担忧,新的问题又摆在了面前。
阳香兰发愁道:“可是……我现在住回去,该怎么住?香梅带着晓雯,现在和爸妈住在一起,我再住过去,那边就一间前楼,怎么挤得开?太不方便了。”
她深知娘家住房的紧张,实在不想再给父母添麻烦。(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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