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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裹尸布
关于面具的事情,是希拉克略再三斟酌后才决定的,他希望鲍德温戴上银面具的行为,会让他的敌人认为他的病情正在恶化当中。如果他们发现他正在好转……除了将鲍德温如同达娜厄那般藏在高塔的顶端(达娜厄的父亲因为被预言会被外孙推翻而如此做),就很难避开一次又一次的暗算。
但这是不可能的,不说达娜厄依然在化身金币雨的宙斯那里获得了种子,生下了个儿子,鲍德温如果无法履行十字军统帅和亚拉萨路国王的义务,他也一样会被驱逐出去,成为一个修士。
你要让这些人收手是不可能的,鲍德温若是能够痊愈,不单意味着野心家们对亚拉萨路的谋划都落了空,他甚至可能借着这个痊愈的名头博得更多的荣誉与追随者——毕竟在经书上那个得了麻风,后来又被耶稣基督治愈的人,最后也成为了圣人。
之前有关于他的种种谣言也会随之消失,谁会相信一个身上发生了圣迹的人,是受到了天主的惩罚呢?只能是考验,而他通过了这场艰难的试炼。
这份福泽甚至可以延续到他的子孙身上,而一个新兴的国家终于有了第一个稳固的百年后,佛兰德斯家族的血脉才终于可以被确认,能够永久地流淌在这个神圣的地方。
与其迎接连接不断的骚扰,不如先给他们一个美好的假象,待到鲍德温真正的痊愈了,摘下面具的那一刻,他们脸上的神色必然会异常精彩。
这件事情是希拉克略亲自来和塞萨尔说的,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来越少越少越好。只是即便是希拉克略,塞萨尔也必须和他隔着一道屏风,“你太小心了。”希拉克略说。
从麻风山谷回来之后,塞萨尔不但会彻底的洁净自己,就连穿过的衣服也会丢入火中焚烧殆尽,更是要自我隔离三天到一周来确定自己身上不曾携带病菌,没办法,和他接触最多的一个病人,一个老人,可以说是他在这里最为重要的亲人,尤其是鲍德温,他无法确定后者再次接触到麻风病菌会出现怎样的情况。
对于希拉克略的建议,他并没有反对——虽然总是带着面具会让鲍德温有些难受,但为了保证最后给那些人的惊喜,鲍德温已经快乐的接受了这个任务,塞萨尔又为他做了一些调整,确定即便面具覆盖在脸上,也不会引起呼吸障碍或者是生出湿疹。
第二天,鲍德温戴着面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确实引发了一阵哗然,腓力二世立即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腓特烈一世也是紧皱眉头,他们担心的当然不是鲍德温,而是亚拉萨路的国王和这十字军的统帅。
鲍德温立即上马,进了比武场,连接打倒了三个骑士,以证明他的思维和躯体都不曾受到病症的影响,他们才安下心来,只是看向鲍德温的眼神中还是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怜悯。
鲍德温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他大汗淋漓的跑回房间里,在侍从的服侍下脱去了盔甲,然后挥退走了房间里的人,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便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叫塞萨尔来,我已经有好几天没见他了!”他抱怨道。
侍从遵命而去,这几乎已经成为他们两人的例行公事了——毕竟浸泡药浴是一个漫长而又无趣的过程,鲍德温又没有那些另一个世界中的人们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看书也不可能,书籍在造纸术和印刷术出现之前都是极其珍贵的,怎么可能让他在浴桶里翻看,何况那些故事还不如塞萨尔的讲述有趣。
事实上,关联到麻风山谷,塞萨尔的述说也多数避重就轻,毕竟他不可能将那些过于惨烈的事情说给鲍德温听——那些人遭遇到的可能就是鲍德温原本的命运。
但今天即便是鲍德温也能察觉到他语气中的轻快与释然,“你在那里遇到什么人了吗?”鲍德温敏锐地问道。
塞萨尔也颇为有些诧异。
是的,他再一次遇到了哈瑞迪,哈瑞迪在伯利恒所受的病痛与折磨,让他再也无法为塞萨尔打造那些精密的器械,但塞萨尔也为他在塞浦路斯安排了一个作坊栖身,他已经和作为作坊主人的骑士说过了哈瑞迪的事情,那位骑士也愿意接受这么一个以撒人在他的工坊中度过最后的日子
作坊主人是个老骑士了,经过了那么多事情,早就知道该如何应付如哈瑞迪这样的人,但哈瑞迪并未接受,或者说他仍认为,作为一个罪孽缠身的人,应该希望能够在死去之前重新触碰每个圣迹所在的地方,借此来让自己的心灵得到安宁。
至于赦免不赦免什么的,他现在倒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塞萨尔以为他很快就会回到塞浦路斯,或者再一次逃走。但没想到的是,他在麻风山谷见到了哈瑞迪,而且据麻风山谷的人说,他已经在这里做了好几个月的活儿。
他虽然是健康人,却丝毫不曾避讳与那些麻风病人的接触,他甚至告诉他们说,他是得到赐福的,这让山谷中的人都惊讶莫名,毕竟得到过赐福的人,哪怕他是个以撒人,他也能在任何一座城市中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当塞萨尔在瓦罐边看到他的时候,他几乎认不出哈瑞迪——这个以撒人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像是一个基督徒的苦修士了
他将自己的头发剪得很短,也剃去了胡须。这对于以撒人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他们的成年男性多数都蓄着一把浓密的大胡须——只穿着一件灰白色的亚麻袍子,袍子的长度只到小腿,脚上是一双朴素的系带短靴。
中午的时候,他和山谷中的人一起吃喝,以撒人在饮食上有着诸多严苛的条律——像是不能吃猪,马,兔子和骆驼,不能吃动物的后腿筋,不能吃虾、蟹、贝类、鳗鱼这些无鳞无鳍的“鱼”,牛乳和肉类不能同食……等等。
即便在危急时刻,有人用食物来测试他们是否是以撒人,他们也往往难以打破背负在身上的枷锁,做出欺骗的行为来。
塞萨尔却看到他毫不介意的痛快吃喝,根本不在乎掌勺的人盛在碗里的是什么,在看到塞萨尔注视着他的时候,哈瑞迪咽下一口食物,粗鲁地抹了一把下巴:“山谷中的人们以往可没有什么挑拣的机会,现在能够吃饱喝足,这还是托了您的福。”
“他确实不太像是个以撒人。”另一个老者说道。
“所以我才会被其他的以撒人赶出来。”哈瑞迪不以为然地笑道,同时他还告诫山谷中的人:“别以为你们见到了我这样的以撒人,世上就很有很多好以撒人了。他们之中或许也有一些本性良善的人,但他们也有着自襁褓起便被教育出来的自私、偏激和狭隘,这几乎已经取代了他们的天性成为了本能。
你们都记得我曾说过的那只被青蛙驮过池塘的蝎子吧”
众人点头,哈瑞迪才继续说道,“你们或许也有可能遇上那么一两个愿意凭借着自己的双手种地、做事和做买卖赚钱,并且愿意行善胜过作恶的以撒人,但别忘记,他们在这个世上活一日,只要他们还在族群中,就很难抵抗那些亲人与朋友灌注给他们的东西……”
他想起了勒高,想起了他在大马士革的同族,想起了那些贤人和他们的学生:“所以如果你们若是有走出去的那一天,请对所有的以撒人敬而远之,就是我作为一个以撒人给予你们的忠告,”他充满歉意地看向了塞萨尔:“或许您不需要,但我在这里还是要向您表述最为沉重和真挚的谢意,还有歉意,我辜负了你,大人,那些罪责——您原本是可以不去背负的。”
塞萨尔沉默不语,在用餐结束后,他随着哈瑞迪去看那些被他照料的瓦罐,在这里,瓦罐里不只有青霉菌,还有链霉菌,只是塞萨尔只记得,最初的链霉菌来自于法国的海边松林,虽然名为地中海链霉菌,但在塞浦路斯和亚拉萨路,君士坦丁堡他都没找到。
现在的这些菌种还是他请理查和艾蒂安伯爵给他带的,他们所能带的有限,但这种事情不能广而告之,塞萨尔现在正处在短暂的“自由期”,罗马教会也知道绝罚对他没什么用,但其他人的领地可都还在罗马教会的长臂管辖范围内。
但这些珍贵的菌种成活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唯一成功的人只有哈瑞迪——他坦诚,在秘地里,也有人在培养菌种,种植药草,这甚至是贤人的必修课程——确实,在另一个世界里,任何药物都能追溯到最初的源头,古早的人并不比现在的人更愚笨。
“那么你今后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在朝圣结束后,你依然可以回到塞浦路斯,那个位置和房间,我会命令作坊的主人继续为你保留。”
“保留着吧。”哈瑞迪并没有立即赌咒发誓自己要永远留在麻风山谷,而是从容的回答道,“我会继续在这里,为这些人做事,短期内——真等到我老了,什么都做不了了,我会回到塞浦路斯,当然前提是我并没有染上麻风病。”
“你现在确实已经不像是个以撒人了。”
“别这么说,”哈瑞迪苦笑着回答说,我都难以相信我自己。所以大人,我要与您私下里谈话,还有一个原因。”
“请您等一下,”他说,然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洞窟中,搬出了一个箱子,这个箱子也不大,双手可以环抱,但看得出是新做的,做得格外精美。这里的精美不是说它是否有雕,或是鎏金,而是每个角落都被打磨的光洁无比,木板也找不到一点虫蛀和变色的地方,四角更是有着黄铜的钉子来做加固。
箱子没有锁,在这个山谷中,人们实行的是最为朴素的共和制度,毕竟一旦就算独占在一天之内吃不完的食物或者是布匹,又有什么用呢?你随时可能染上麻风病或者是因为病症加重而死亡。
“这是这里的人们发现的。”哈瑞迪看着塞萨尔迷惑不解的神情说道,一边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那是一块虽然不能说粗糙,但也精细不到哪里去的亚麻布,经线和纬线虽然排列的还算严密,但没有染色,也没有边和其他装饰,纯粹就是一块布。
而他小心翼翼的在自己的床榻上把它打开的时候,上面赫然有着一个被鲜血浸染成的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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