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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希嫩山谷自始至终都承载着人类的罪恶、鲜血和眼泪,很少有人愿意接近那里,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希嫩山谷就成为了一个流放麻风病人的地方,人们在隘口处建立起了一座高高的围墙,而后在围墙上架设起一座滑轮吊车,他们将信徒们捐赠的水和食物放在上面,然后通过滑轮把它们放下去,里面的麻风病人会走出来,把它们搬回山谷。
一般来说,前来捐献的信徒,或者是这些麻风病人的家属在进一步靠近那里的时候,都会遭到所谓的阻拦,无论他们多么痛苦,多么想念自己的亲人都不可以,只要踏入那里,就是对信仰的背叛——因为麻风病人是被驱逐出整个基督徒社会之外的。
这些守卫一看到塞萨尔,就像是看不到这个人般的转过头去,任由他和那些食物一起下到山谷,一群身着亚麻袍子的人们前来迎接塞萨尔,更是小心翼翼的搬走了那些货物。
与人们想象的肮脏和混乱不同,山谷中井然有序,如果不去看那些畸形的肢体,赘生的瘤子,溃烂的伤口,这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村庄,除了那些病症较轻,还能自如活动的人之外,有的就是那些对自己的亲人过于感情深厚,而不愿意舍弃他们的健康人。
他们是山谷中劳作的主力,织布、打水、种地,现在还多了一个重要的活儿——制作青霉素的原料以及担任此时还未出现的“护士”。
虽然他们完全无法理解这位大人所说的,那尖锐的针头也叫人恐惧,但那些麻风病人的病症不再变得更加严重,甚至有所缓和是不争的事实,所有人都能看到。
“上次您送来的苹果,我们也试了一下,但现在看起来还是大麦粥的制备效果最好。”为首的人引领着塞萨尔往山谷的深处走去,他们在山壁上挖出了一个个又深又长的窑洞,窑洞里安置着一排排的瓦罐,盛装着浓厚的米浆,空气中弥漫着发酵物特有的酸味。
塞萨尔走到一个瓦罐前,查看了标签上的日期——上面所覆盖的应该是塑料布,但塑料就和另一个事物——针对麻风病的有机化合物一样,是不可能在现有的条件下被制造出来的,所以覆盖在上面的是昂贵的丝绸,以避免杂菌滋生。
即便如此,十个瓦罐中,也往往只有两三罐可用,在这两罐之中,也依然会出现危险的展青霉素,展青霉素与青霉素一样,具有着广谱的抗生素特点,但它同样也具有毒性,会导致反胃和呕吐,身体虚弱的人甚至会因此而死。
但对于这些麻风病人来说,这已经是小的不能再小的问题了。
他们异常踊跃的愿去做那个试药的人,甚至不该说试药,因为对他们的治疗是持续性的,塞萨尔并没有因为有了伯利恒的事情,而对人性失望,他并未将这些人单单看作实验品,在为鲍德温做治疗的同时,也在看护这些人。
即便他们对于塞萨尔来说几乎是无用的。
他们能够为塞萨尔做的事情很少,所以每件事情都做的尽心尽力。
因为塞萨尔曾经说过,药物的培养需要极度的干净,这些窑洞的墙壁上都涂刷了厚厚的白垩,地上铺着石子(这里不可能有开凿石板的可能),也只有最纯洁干净的那些人才能被允许靠近这些瓦罐——在什么都没有的麻风山谷中,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塞萨尔难以想象他们要耗费多少的心思和力气。
他感谢他们,他们的感谢则更甚,在塞萨尔之前,没人想过去治疗一个麻风病人。
无论他之前是多么的地位尊崇,钱囊丰满,又或者是倾国倾城,卓尔不群,一旦被这个可怕的恶魔纠缠上,就再也没了回到世俗社会的契机。
虽然说麻风病之前造成的伤害是无法挽回的,但至少他们看见了希望,即便依然被排除于整个正常社会之外,他们依然渴望着活下去。
阳光、雨水、空气、风、树木、小鸟,甚至趴在地上晒太阳的蜥蜴都是那样的可爱,更不用说,在决定将这里作为自己的药物培养基地之后,塞萨尔还为他们募捐到了很多物资,这些物资让他们的生活大有改观。
因为担心自己的病症伤害到塞萨尔,一些情况严重的病人并不敢靠近他,而是远远的望着,甚至要在他离开过好一会儿后才你推我挤的上前去,捡起他曾经踏过的尘土涂抹在额头上,或者是放入口中。
塞萨尔阻止过,但为首的人告诉他说,这样做可以减轻这些人的痛苦,他就默认了。
一个健康人的父亲握着自己儿子的手,他是不幸的,在确定自己的妻子染上了麻风病后,他的儿子也被确诊了。而在这对母子被驱逐出城市之前,他毅然决然的抛弃了自己的家人和信仰,跟着他们一路颠沛流离——他们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即便要死,一家人也应当躺卧在一起,任由野兽将他们撕咬,留下白骨,骨头将会混杂在一起,象征着他们的亲密,永不分离。
而在进入希嫩山谷后不久,他的妻子就死了,几个月后,对他儿子情况也逐渐变得恶劣。
当他注视着自己的儿子,想着是否应当一刀刺死了他免得他受他母亲那样的苦时,塞萨尔来了。
虽然配置出来的第一批药物分量并不多,但这里的麻风病人早就是如同一个大家庭般的存在,他们相互谦让,病症重的让给病症轻的,年老的让给年轻的,女人或者是男人让给孩子。
虽然在塞萨尔的要求下,孩子还是被剔除了第一批用药者的行列——他们是在确定了药物的安全性和稳定性后才和鲍德温一起接受治疗的,而这个男人的儿子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如果能够给他涂上脂粉,让人们看不见那些沉积的颜色和疤痕,即便他走进城市里,也不用担心遭到驱赶。
每天父亲都会让儿子站在阳光下,仔仔细细,一丝不苟的检查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他的心中怀抱着一个念想,或许有那么一天,这些不堪的痕迹就都会消退了呢。
那是不是证明……他的儿子还是有希望的,他会成为一个正常人,走出麻风病人的聚集地,回到一个基督徒的生活中,长大,结婚,生子,在教士的祈祷中平静的睡去,他会升上天堂,而不是如那些人诅咒的那样下地狱。
事实已经证明了,有个圣人来到他们,並且搭救了他们,还有亚拉萨路的国王,他们所遭遇的并不是惩罚,而是考验。
现在他们几乎要通过试炼了——可能还差那么一点点,父亲的眼中充满了对于将来的希冀。
总有那么一天的。
与此同时,一样渴望着一个奇迹的还有宗主教希拉克略,在塞萨尔不在的时候,他再一次观察了鲍德温身上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鲍德温从天主那里得到的眷顾格外深厚,与其他得到了治疗的麻风病人有所不同的是,鲍德温身上麻风病所造成的一些赘生物和骨骼变形的情况竟然都消失了,哪怕并不多,并且细微到叫人难以察觉,但这简直就是如迫使时间倒流般的圣迹。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鲍德温或许真有可能如阿马里克一世曾经幻想过的那样——在某一日得到赦免,而他所缔造的功绩可能要远胜过于他的父亲,甚至祖辈。
“老师,老师?”鲍德温奇怪的问道,“我有点冷,我可以穿上袍子了吗?”
“哦,穿上吧,穿上吧。”希拉克略敷衍的道,“希比勒有来找过你吗?”
鲍德温的手一顿,怎么没找过,不但来找过,他的姐姐还难得的露出了脆弱的姿态,第一次不再维持着那个矜傲的姿态,而是近似于匍匐地跪在了他的面前,忏悔自己的过错,希望能够挽回姐弟之间的感情。
她说她之前如此做都是亚比该和博希蒙德从中挑唆。而她终究是个女人,女人总是轻浮的情绪化的,难以用理智来衡量每一件事情,也难以分辨一句话,一个动作或者是一桩行为的轻重,她只是太爱自己的孩子了,哪怕他还没出生,她都希望能够给他一个安逸的将来。
她承认,那时候她确实是忽略了鲍德温,但这种情况在怀孕的女人身上很常见,现在她已经清醒了过来,并且忍不住痛骂当时的自己,她并不求鲍德温马上把她接到身边来,也不求在圣十字堡继续拥有什么权力,甚至鲍德温说很有可能需她和亚比该一起回到安条克,而不是留在亚拉萨路时,她也欣然应允。
“只要您能原谅我,”她诚恳无比的说道,“还有埃德萨伯爵。”她懊恼的垂着自己的脑袋,“我当时在想些什么啊,他也是我们的血亲,甚至比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和大卫都要来得亲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的耿耿于怀。”
说到这里,她甚至微微的有些羞涩,“或许是我自己也没察觉到,我气恼于他对我的不理不睬。”
“你被娇惯坏了。”鲍德温忍不住说了一句,希比勒则抬起双手来遮住了她的脸,一次失败的孕事,并没能损毁她的美貌,而是让她的美丽不再那么尖锐,咄咄逼人。
她那天装扮得格外谦恭,甚至没有戴上王冠,而只是用洁白的头巾裹着自己的秀发与下颌,这种场景,哪怕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要变得柔软。
鲍德温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够信任这个唯一的同胞姐姐。但如果希比勒远在安条克的话,她所能做的事情就更少了。
或许他应该相信她。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拉克略突然说道,随后他如同变戏法般从宽大的主教袍子里抽出了一样东西举在手中。鲍德温一看,便面露惊讶之色。
那是面具,纯银的面具,镌刻着精美的纹,非常精巧但无论如何,它都不该出现在希拉克略的手中,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老师还能不知道吗?
如果他此时已经面部溃烂到了令人无法直视的程度,譬如鼻子缺失,面颊肿胀这类的,他戴上面具当然在情理之中,但他现在只在面颊和脖子的地方有些红斑。
“我相信现在塔中的仆人已经懂得如何闭上自己的嘴巴,但也很难说,他们或许会在巨大的利益前铤而走险,而麻风病的发展不像是其他疾病,它是一眼便可知晓的。
平时的时候,你的沐浴不经他人之手,除了我,塞萨尔,贝里昂之外,几乎就没其他人能够看见你赤裸的身体,但面孔是怎么也遮挡不了的,你不能让人推测出你现在的状况,尤其是……”
希拉克略没有说下去,但鲍德温懂得他的意思,在他的状况正在好转时,他们的敌人依然隐藏在暗处——即便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和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也只是他们手中的工具——面对真正的根源时,这些敌人又太难辨识了。毕竟鲍德温拥有着一笔无比重要的财产,那就是圣城,亚拉萨路是所有基督徒,甚至以撒人,撒拉逊人的精神故乡,最神圣的神圣之地,以及只要天主不曾收回他的赐福,圣人也依然徜徉在他的信徒之中,圣城的重要性就不可抹杀。
“我明白了。”鲍德温接过面具,在脸上略略试戴了一下,而后又突然笑了出来:“那么说我们会给他们一个惊喜。”
“一个绝对的惊喜。”希安克略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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