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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霞一窒,顿时想起孙妙玉的叮嘱,她迟疑半晌,最后还是照孙妙玉的吩咐说道:“孙师伯行踪无定,咱们也没有她的消息,请公子见谅。”

云襄见楚青霞满脸愧疚,令人不忍再问。与楚青霞约定师父遗骸送达的地址后,他立刻起身告辞。他的心已飞到杭州,飞到抗击倭寇的最前线。

筱伯与张宝一直在离天心居不远的一户农家等候着云襄,见他在天心居救助下,终于解了失魂丹之毒,二人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落地。云襄来不及细说疗毒的经过,立刻让张宝驱车赶去杭州。得知东乡平野郎在魔门长老帮助下,要再次骚扰海防,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

三天后云襄就赶到了杭州,连夜便去总兵府见俞重山。听到他求见,俞重山不及穿衣便由内堂奔出,待见到他时,立刻一把抓住他的双手,惊喜交加地骂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家伙!上次平倭一战后,我本向朝廷举荐了你,谁知你却不告而别,害为兄没法向朝廷交代。这一回你可别想再跑了!”

云襄歉然道:“小弟无心仕途,辜负了将军好意,还望恕罪。”

“恕罪个屁!”俞重山骂道,“为兄知道你的心胸,非我辈俗人可比,所以这官你当不当都没关系。只要你每日陪为兄饮酒谈兵,推演兵法,或帮我训练兵勇,为兄余愿足矣!”

云襄感动地点点头,正色道:“我这次来,是因为东乡平野郎已潜回东海,并要在魔门的帮助下东山再起。我想借将军之力,除掉这个倭寇匪首!”

俞重山大喜过望,连连点头:“东乡野心不死,就让咱们再次联手,一举歼灭这为患我海防数十年的匪酋。走!咱们边喝边谈!”

二人相挽进府,云襄匆匆将魔门协助东乡东山再起,骚扰边海以呼应魔门和瓦剌的计划草草说了一遍,俞重山听得惊心动魄,喃喃问:“这么说来,东乡只是魔门举事的一支偏军?”

云襄点点头:“所以咱们不能在他身上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最简单的办法将他解决。”

俞重山摸摸颌下短髯,疑惑地问道:“咱们连东乡的下落,以及行动计划都还一无所知,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解决?”

云襄嘴边泛起一丝成竹在胸的微笑,对俞重山从容道:“请将军将剿倭营借我几天。”

看到云襄脸上那熟悉的微笑,俞重山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哈哈笑道:“没问题!你想借多久都没问题。为兄从你眼中,已看到东乡平野郎死期不远!”

二人相视一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方的信任和默契。

夜幕笼罩的荒岛,如洪荒怪兽般静卧海上,在荒岛中央一处僻静的海湾,十几艘战船悄无声息地靠岸,一群群黑衣汉子如幽灵般登岸。走在最前方的东乡平野郎双唇紧抿,眼神忧郁,双眸时不时闪出令人胆寒的锐光。因在中原混迹多年,他的外表已经和汉人没有两样,若非身着宽袍大袖的倭服,根本看不出他是倭人。

这处荒岛是东乡补充淡水、会见眼线的秘密所在,远离大明海岸线。自上次被剿倭营大败之后,他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即便来这里补充淡水和与眼线接头,他也只选在夜晚。

在一处背风的礁石丛中,他见到了送来消息的眼线。那是一个魔门教徒,多次为东乡送来沿海驻军的调动和布防情报,使他避开了明军的几次围剿和追击。

自那次败于剿倭营,几乎全军覆没之后,他在族人中威望一落千丈,再也无法像当年那样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尤其近年来新出道的武士,早已将他当成明日黄般的老朽前辈,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不过在魔门的帮助下,他以霹雳手段连斩几名无视自己权威的武士后,才勉强树立自己的威信。如今他又招募了数千武士,现在就缺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不然难以在族人中重登霸主之位。

“东乡君,剿倭营这两日有所异动,气象与往日有所不同。”那魔门探子禀报道,“他们来了个新的统帅,连俞重山对他都非常推崇。”

“是谁?”东乡平野郎冷冷问。

“剿倭营上下都称他云公子,是个外表有些儒雅的文弱书生。”探子忙道。

东乡平野郎眉梢一挑,眼里蓦地闪出逼人的寒光。他忘不掉那个手上沾满无数大和武士鲜血的仇人,更忘不掉正是这家伙,阉掉了自己无数手下,使自己在族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他的手不由抓紧了剑柄。

一旁的魔教长老施百川察言观色,怕东乡被仇恨冲昏头脑,忙提醒道:“如今咱们的实力,还不足以与剿倭营硬碰,咱们还是避其锋芒,暂时躲着剿倭营为上。”

“咱们要躲到什么时候?”东乡怒道,“如今所有族人都在看着我东乡,若我不能为被阉的大和武士报仇,谁还会跟着我?”他目光烁烁地转向那探子,“调动所有眼线,监视剿倭营,尤其是那个千门公子襄的一举一动,随时向我汇报!”

探子领令而去后,东乡手握剑柄遥望西方,他眼中似燃烧着熊熊烈火。大和武士恩怨分明,有仇必报,这仇恨已在他心中埋藏太久,令他无法再等待下去。

三天后,探子带了有关剿倭营新的情报。原来公子襄得知东乡重返东海,所以赶来杭州面见俞重山,并在俞重山支持下重掌剿倭营,这几日正抓紧训练水军,欲将东乡歼灭于海上。

东乡听罢面无表情,喜怒难测,沉吟良久后淡然问:“这公子襄住在哪里?平日都有什么爱好或行止?”

探子想了想,禀报道:“公子襄平日住在剿倭营,不过每三天要回杭州去见俞重山,向他汇报水军训练情况,除此之外,他几乎都在剿倭营训练兵卒。”

东乡追问道:“他每次回杭州,都有多少兵将护卫?”

探子沉吟道:“公子襄不是朝廷命官,不敢太过招摇,因此每次回杭州只有一个车夫及老家人随行。”

东乡眼中蓦地一亮,拍手喝道:“地图!”

两名倭寇立刻将一幅地图在他面前铺开,另有两名倭寇举起灯笼照亮。就着灯笼那昏暗的火光,东乡很快就在地图上找到了剿倭营驻地,它在离杭州百里外的远郊,从那里到杭州要经过一大片空旷无人的海滩。

施百川见东乡目光灼灼地盯着地图,手指随着地图上的线路慢慢滑行,最后停在一个点上。他不禁担忧地问:“东乡君莫非是想在途中伏击公子襄?”

东乡冷笑道:“咱们现在的实力无法和剿倭营硬碰,但要我就这样避开公子襄却又有些不甘心,若我不报往日之仇,族人会说我东乡已被公子襄吓破了胆,一听他来了杭州,就只有远避海外。”说到这他往地图上重重一指,“这里离大海很近,是去杭州的必经之路。我要带人趁夜潜上岸,在这里刺杀公子襄!”

施百川有些担忧地看看地图,迟疑道:“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东乡哈哈笑道:“你们中国人有句老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是以最小的代价,重振我声势的办法。只要公子襄死在我手中,谁还敢对我东乡不服?”

施百川还是有些担心:“不过万一失手……”

东乡挥手打断施百川的话,自信满满地道:“就算万一失手,我也可以潜入附近丛林,凭我现在的样子,谁能认出我是东瀛人?”

经过这几年在中原的流浪,东乡不仅学得一口流利的汉语,还学会了汉人的礼仪和习惯,外表上跟汉人已没有任何区别。见施百川还有些担心,他笑道:“施长老放心,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不会出手,无论是否得手我都远走高飞,决不恋战。”

施百川心知要东乡就这么避开公子襄,他无论如何不会甘心,行刺相比与剿倭营直接对抗,把握相对要大一些。他只得对探子叮嘱道:“严密监视公子襄,一旦发现他离开剿倭营去杭州,立刻飞鸽传书于我!”

探子领令而去后,施百川这才对东乡平野郎拱手道:“在下预祝东乡君马到成功!”

东乡傲然点头,见手下已补足淡水,他龙行虎步地登上战船,向黑黢黢的大海一指:“出发!”十几艘战船悄然启航,像怪兽般缓缓驶向西方……

海浪涌卷,延绵不绝,撞到岸边林立的礁石上,顿时乱涛飞溅,轰然作响,令人心惊胆战。东乡平野郎像狼一般伏在乱礁之中,紧盯着离海不远的官道。他已得到探子的飞鸽传书,公子襄一大早离开剿倭营赶去杭州,而这里是必经之路,进可攻,退可守,万一遇到危险,还可退入大海,在离岸不远的近海上,还有几艘伪装成渔船的快船负责接应。东乡相信自己的计划堪称万无一失。

一辆马车终于出现在官道上,缓缓向东乡埋伏的地点驶近。车辕两边分别坐着一个面相憨厚的车夫和一个甲老者,二人边赶车边小声闲聊着,一脸的轻松。老者青衣白袜做家人打扮,东乡认得那正是公子襄身边伺候的那个老奴。

东乡看看官道两头,由于这里地势偏僻,官道两头不见半个人影,四野也看不到任何人。他立刻挥手向埋伏在乱礁中的几个手下示意——动手!

几名身着紧身夜行服的倭寇像影子般扑向马车,从不同方位向马车围攻。赶车的汉子立刻挥动马鞭反击,车辕上的老者也跳了下来,大声喝骂抵挡。二人武功虽然不弱,但在几名倭寇的围攻下,却也脱不得身。就听那老者在对车夫高呼:“张宝,你快护送公子离开,老夫替你殿后!”

“那您老怎么办?”车夫在问。就听老者喝道:“只要公子平安,老朽这条贱命不足挂齿,好歹还能拼几个垫背!”

那车夫一听这话,不再犹豫,立刻驱车而逃,那老者却奋力拦住围攻的倭寇。东乡见那老者武功不弱,有些扎手,车夫却不足为虑。他便冲手下吹了声口哨,众倭寇放过马车,却缠住那老者,使他不得脱身。

马车疾驰而来,渐渐驶到东乡藏身之处,他突然一跃而出,手扶剑柄拦在官道中央。拉车的健马收不住蹄,径直向他冲来,他突然一跃而起,长剑应声出鞘,一剑割断了马颈,几乎同时,他的足尖在马头上一点,身子离地七尺,挺剑刺向车夫。

这一剑挟凌空下击之威,声势骇人。那车夫吓得面如土色,翻身滚下车辕,狼狈闪避。东乡也不收剑,径直刺向车帘紧闭的马车中,同时狞笑道:“公子襄!你死定了!”

东乡的长剑刺入车厢,剑上并未受力,显然是刺在了空处。几乎同时,一道寒光从车厢中倏然刺出,速度快到极致,角度妙至毫巅。东乡大惊失色,百忙中仅避开了心窝要害,就见那到寒光带着逼人的杀气,径直突入了他的胸膛。

东乡捂胸跌落在地,惊恐地瞪着紧闭的车帘,方才那一剑无论速度、力道还是角度都为平生仅见,就算正面对敌,东乡自忖也难以应付,他想不出公子襄手下怎会有如此高手?

车帘缓缓撩起,就见一个面目冷俊、衣衫一尘不染的披发男子端坐车中,只见他用剑挑开车帘,目视东乡淡淡道:“我南宫珏本不屑暗箭杀人,不过你为祸边海多年,手段残忍,行事乖张,无论妇孺老幼,你都从不放过,所以,我早已不将你当人。”

话音刚落,东乡就感到方才那一剑的剑劲在体内爆发,如万千利刃从体内透出,将他的身体刺得千疮百孔,鲜血如喷泉从无数裂口中喷出,使他看起来就像个喷血的血人。东乡惊怖地一声大叫,一头栽倒在地。

东乡一死,几个围攻筱伯的倭寇顿时心胆俱裂,争先恐后想要夺路而逃,就见南宫珏一人一剑如天外飞来,准确地拦住几个倭寇去路,不等几个倭寇反应过来,他的长剑已发出死神般的锐啸,接着锵然入鞘。就在几个倭寇东倒西歪尚未跌倒时,他已负手离开了战场。

张宝与筱伯看得目瞪口呆,张宝望着那些陆续倒下的倭寇,惊恐地喃喃道:“二公子这剑……二公子这剑……才真是杀人的剑法啊!”

南宫珏不以为意地笑道:“这几日一直躲在暗处替姓云的坐车,差点憋死我了,要是东乡不上当,我非找他算账不可。”

筱伯忙赔笑道:“我家公子算无遗策,知道东乡最想杀的人就是他,所以才请南宫公子出马。南宫公子果然不愧江南第一快剑,我家公子没有看错人。”

“狗屁的第一快剑!”南宫珏笑骂道,“我这第一快剑,还不是败在公子襄六脉神剑之下?杀东乡这等扬名天下的大功,真该留给他的六脉神剑。”说完忍俊不禁,纵声大笑。

筱伯知道云襄以六脉神剑大败南宫珏的往事,闻言也不禁莞尔,只有张宝不知这典故,傻傻地问:“公子会武功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筱伯笑着摆摆手,对南宫珏拱手道:“我家公子已在杭州盛云楼备下酒宴,为二公子庆功!”

“好!咱们走!我虽从不喝酒,不过跟公子襄却是唯一例外。”说完南宫珏率先而行。筱伯与张宝将东乡的尸体抬到车上,由张宝拉车而行。东乡平野郎是为祸沿海多年的匪酋,将他的尸体悬挂示众,不仅能解百姓之恨,对倭寇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三人带着东乡的尸体赶到盛云楼,就见俞重山带着几个剿倭营将领迎了出来。南宫珏忙与这威震边海的名将见礼后,见云襄不在楼上,就问:“姓云的呢?他不在这酒就免了。”

俞重山知道南宫珏习剑成痴,不通人情世故,倒不是恃才傲物,忙道:“云公子本在恭候南宫公子凯旋,不过方才收到一封书信后,就匆匆告辞离去。他让俞某替他向公子赔罪,改日再亲自到府上请罪。”

南宫珏奇道:“是什么事如此重要,竟不给我和俞将军面子?”

俞重山摇摇头:“我也不知,不过我从未见过云公子神情如此紧张。”

南宫珏身后的筱伯和张宝一听这话,都有些莫名其妙,二人连忙告辞。俞重山与南宫珏知道他们担心云襄,也就没有挽留。这庆功宴因云襄的意外缺席,最后不欢而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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