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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新探案(11)
“叫梅森太太把婴儿抱来。”弗格森说。这个孩子以一种奇怪的、蹒跚的步伐走了,照我做医生的眼光看来,他是患有脊椎软骨症的。一会儿工夫他就回来了,后面跟来一个又高又瘦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秀美的婴儿,黑眼睛,金黄色头发,是撒克逊和拉丁血统的绝妙融合。弗格森显然很疼爱他,一见面就把他抱到自己怀里非常亲切地爱抚着。
“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他。”他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低头去看那天使般白嫩的脖子上的小红皱痕。
就在这一刹那,我的眼光碰巧落在福尔摩斯身上,我发现他的表情特别专心。他的脸像牙雕一般纹风不动,他的眼在看了一下父亲和儿子之后又极其好奇地盯在对面的什么东西上。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却只能猜想他是在望着窗外那使人抑郁的、湿淋淋的园子。而实际上百叶窗是半关着的,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的眼光显然是在盯着窗子。然后微微一笑,他的眼光又回到婴儿身上。婴儿的脖子上有一块小伤痕。福尔摩斯不发一言地仔细观察伤口。最后他握了握婴儿在空中摇晃着的小拳头。
“再见,乖乖。你生活的起点是奇特的。保姆,我跟你说几句话。”
他和保姆走到一边去认真地谈了几分钟。我只听见最后一句是:“你的顾虑马上就会解除了。”保姆似乎是一个脾气有点倔、不大多说话的人,她抱着婴儿走了。
“梅森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福尔摩斯问道。
“表面虽然不使人有什么好感,但是心地非常善良,而且疼爱这个婴儿。”
“杰克,你喜欢保姆吗?”福尔摩斯突然对大孩子说。孩子那表情丰富的灵活多变的脸庞阴沉起来,他摇了摇头。
“杰克这孩子有着强烈的喜欢与不喜欢,”弗格森用手搂着孩子说,“幸亏我是他喜欢的人。”
杰克哼哼着把头扎到爸爸怀里。弗格森轻轻拉开他。
“去玩吧,好乖。”他说着,一直用爱抚的眼光看着他出去,然后继续对福尔摩斯说:“福尔摩斯先生,我真觉得让你白跑了一趟,因为你除了表示同情之外又能做些什么呢?从你的角度来看,这一定是一个特别复杂和敏感的案子。”
“敏感确乎是敏感的,”福尔摩斯觉得有点好笑地说,“但我倒还没发现有多么复杂。本来是一个推理过程,但当原先的推理一步一步地被客观事实给证实了以后,那主观就变成客观了,我们就可以自信地说达到了目的。其实,在离开贝克街之前我已得出结论,剩下的只是观察和证实而已。”
弗格森用大手按住布满皱纹的额头。
“看在上帝的分上,福尔摩斯先生,”他急得嗓子都哑了,“既然你看出这事的真相,千万别再让我悬着一颗心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应该怎么办?请你直接告诉我事实真相。”
“会的,我会马上告诉你真相。不过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来替你揭开谜底。华生,夫人的身体状况如何,可以同我们见面说几句话吗?”
“她确实病得很厉害,不过头脑还清楚,会见不成问题。”
“那好。我们只有当着她的面才能澄清事实。我们上楼去见她吧。”
“但她不肯见我。”弗格森大声说道。
“她会的。”福尔摩斯说着在纸上匆匆写了几行字并把纸条递给我,“华生,你是医生,至少你不会被拒绝的,就劳驾你把这张纸条交给女主人吧。”
我走上楼去,多罗雷思警惕地把门打开了,我把条子递给她。一分钟以后我听到屋内高呼了一声,那是惊喜的呼声。接着多罗雷思探出头来对我说:“她愿见他们,她愿意听。”
我把弗格森和福尔摩斯叫上楼来。一进门,弗格森就朝着床头抢了两步,但是他妻子半坐起来用手止住了他。他只好颓然坐在一张沙发椅上。福尔摩斯鞠了一躬坐在他旁边。女主人睁大了惊奇的眼看着福尔摩斯。
“我想这里用不着多罗雷思了吧,”福尔摩斯说,“噢,好的,太太,如果您愿她留下我也不反对。好,弗格森先生,我是一个忙人,事务繁多,我的方式必须是简短扼要的。手术越快,痛苦越少。我首先要说那使你放心的事情。你的妻子是被冤枉的,她是一个非常善良、非常温存,并且深爱你的人。”
弗格森欢呼一声挺起腰来。
“福尔摩斯先生,只要你证实这个,我一辈子都感激你。”
“我是要证实给你,但很遗憾,事实的另一半可能会令你感到痛苦。”
“只要你能洗刷我妻子的冤情,别的我都不在乎。别的我都不在乎。”
“好吧,那就让我把我在家里已经开始思考的推理假设告诉你。吸血鬼的说法在我看来是荒诞不经的。这种事在英国犯罪史中没有发生过。不过你看到的情况也是对的。你看见女主人在婴儿床边站起来,嘴唇上沾满了血迹。”
“是的,我亲眼所见。”
“但你难道没有想到过,吸吮淌血的伤口除了吸血之外还有别的用处吗?在英国历史上不是有过一位女王用嘴吸吮伤口里的毒的故事吗?”
“吸出毒!你是说——”
“在一个南美风情的家族。在我亲眼看见你墙上挂的这些武器之前,我已本能地感到它们的存在了。也可能是别的毒物,但我首先想到的是南美毒箭。当我在客厅看见那架小鸟弓旁边的空箭匣时,我一点不觉得奇怪,这正是我期待着看到的东西。如果婴儿被这种蘸了马钱子的毒箭扎伤,要是不立即把毒吸吮出来是会致命的。
“还有那条狗!如果一个人决心使用毒药,他不是要先试试以求万无一失吗?本来我倒没有预见到这条狗,但是至少一见之下我就明白了,而这条狗的情况完全符合我的推理。
“这回你清楚了吧?你妻子在害怕这种伤害。她亲眼看见它发生了,她救了婴儿的生命,但她却避免告诉你真实情况,因为她知道你是多么爱你那个儿子,她怕伤你的心。”
“原来是杰克!”
“刚才你抚弄婴儿的时候我观察了杰克。他的脸清楚地映在了窗子的玻璃上,因为外面有百叶窗做底衬。在他脸上我看到了如此强烈的嫉妒和冷酷的仇恨心理,那是很少见的。”
“我的杰克!”
“你必须面对现实,弗格森先生。这是特别痛苦的,正因为它是出于被歪曲了的爱,一种夸张的病态的对你的爱,还可能有对他死去的母亲的爱,正是这种爱构成了他行动的动机。他的整个心灵充满了对这个婴儿的恨,婴儿的健康漂亮恰恰衬出了他的残疾和缺陷。”
“我的天!这不可能!”
“太太,我说得对吗?”
女主人正在哭泣,头埋在枕头里。这时她抬起头来望着她丈夫。
“当时我怎么能对你讲呢,鲍勃?我能感受到你可能受到的精神打击。我不如等待,等着由别人来对你讲。当这位先生的条子上说他全知道的时候,我真高兴,他仿佛有神奇的力量呢。”
“我看远航一年对小杰克来说是有益健康的,这是我的处方。”福尔摩斯说。他站了起来。“只有一件事还不清楚,太太。我们可以理解你为什么打杰克。母亲的容忍也不能是无限度的。但是这两天你怎么敢离开婴儿呢?”
“我跟梅森太太说实话了,她全明白。”
“原来如此,我猜也是这样。”
这时弗格森已经站到床前,伸着颤抖的两手,泣不成声了。
“现在,我想,我们该退场了,华生,”福尔摩斯在我耳边这样轻声说道,“你搀着忠实的多罗雷思的那只手,我搀这只。好了,”关上门之后他又说,“让他们俩自己解决其余的问题吧。”
关于这个案子,我还要补充一句话,那就是福尔摩斯给本篇开头的那封来函的回信,全文如下:
有关吸血鬼事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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