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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回忆录(一)(4)
早春的一天,福尔摩斯居然清闲起来,有时间陪我到公园散步。此时,榆树已长出嫩绿的幼芽,栗树梢头开始冒出五瓣形的新叶。我们沉默地漫步了两个小时,这对两个至交甚深的人是很适合的。我们回到贝克街时,已将近五点了。
“请原谅,先生,”我们的小仆人边开门边说道,“有一位绅士来找过您。”
福尔摩斯抱怨地望了我一眼。
“不该午后散步的!”福尔摩斯说道,“那么,这位绅士已经离开了吗?”
“是的,先生。”
“你没有请他进来吗?”
“请了,先生,他进来过。”
“他等了多久?”
“他等了半个小时,先生。他显得焦躁不安,一直在屋中踱来踱去,跺着脚。我在门外等候,先生,我能听到他的动静。最后,他走到过道里大声叫喊:‘是不是他不打算回来了?’他的原话就是这样,先生。我说:‘请再等等。’他又说:‘我到外面去等好了,我在这里简直要闷死了,我过一会儿再来。’说完,他就走了,我怎么也留不住他。”
“好了,好了,你做得很好,”我们走进屋中,福尔摩斯说道,“这真叫人生气,华生。我现在真的需要一件案子。从这个人迫不及待的样子来看,这似乎是一件重要案子呢。喂!桌上的烟斗不是你的,一定是那个人留下的。这是一支上好的欧石南根烟斗,斗柄很长,是用被烟草商称为琥珀的材料制作而成的。我不知道伦敦城里到底有多少个真正的琥珀烟嘴,有人认为里面嵌着苍蝇的那种才是真正的琥珀。喂,他竟把珍爱的烟斗遗落了,这说明他肯定是非常心烦意乱了。”
“你怎么知道他珍爱这支烟斗呢?”我问道。
“啊,据我了解,这支烟斗的原价不过七先令六便士,可是,你看,它曾经被修过两次,一次在木柄上,另一次是在琥珀烟嘴上。你可以看到,每次修补用的都是银箍,这比烟斗的原价要高得多。这个人宁愿去修烟斗,也不愿同样的钱去买一支新的,说明他一定十分珍爱这支烟斗。”
“你还注意到别的迹象吗?”我问道,因为福尔摩斯正把烟斗翻过来倒过去,以独特的沉思神情审视着这支烟斗。
福尔摩斯拿起烟斗,用他那细长的食指弹了弹,就像一个教授在讲授动物骨骼课。
“烟斗有时是非常重要的,”福尔摩斯说道,“除了表和鞋带,没有哪样东西能比烟斗更能展现一个人的个性了。可是这支烟斗的迹象既不明显,也不重要。烟斗的主人显然是一个身体强健的人,惯用左手,牙齿整齐,粗心大意,经济富裕。”
我的朋友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些话,我看到他斜视着我,我知道他在看我是否明白为何他如此推断。
“你认为他用一支七先令的烟斗,那就是一个有钱的人吗?”我问道。
“这是格罗夫纳板烟,八便士一英两,”福尔摩斯说着,把烟斗在手心中磕一下,磕出一点烟丝来,“用这一半的价钱,他就可以抽上等烟了,由此可见他是经济富裕的。”
“那么,其他的几点呢?”
“他习惯在油灯和煤气喷灯上点烟斗。你可以看到,这烟斗的一边已经烧焦,显然用火柴就不会弄成这样。用火柴点烟怎么会烧焦烟斗边呢?但你在油灯上点烟,就不可能不烧焦烟斗。而烧焦的只是烟斗的右侧,因此,我推测他是一个使用左手的人。现在你在油灯上点燃你的烟斗,你就会看到,因为你惯用右手,自然是左边靠近火焰了。有时你也许不这么点烟,但这毕竟是偶然的。所以只能认为他惯用左手。琥珀烟嘴已被咬穿,说明他身体强壮,牙齿整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已经听到他走上楼的声音,很快我们就可以研究一些比这烟斗有趣得多的问题了。”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身穿讲究的深灰色衣服,手中拿着一顶褐色宽檐呢帽。我猜他的年龄在三十岁上下,可是他实际年龄比这还要大几岁。
“请原谅,”他窘迫地说道,“我想我应当先敲门。是的,我应该先敲门。可是,我实在心烦意乱,请原谅我的冒失。”他把手放在额头上,支持不住似的一扭身倒在了椅子上。
“可以看出来,你已经一两夜没合眼了。”福尔摩斯和蔼地说道,“这真的是比工作还要伤神,甚至比玩乐还要伤神。请问我能帮你什么忙呢?”
“我要请你指教,先生。我完全不知所措了,我的整个生活已经全乱套了。”
“你是不是想请我做一个咨询侦探?”
“不单如此。你是一个见识广的人、阅历多的人,我需要你指教。我希望你告诉我该如何做。”
他说得毫无条理,呼吸急促,声音颤抖,我觉得他似乎连说话都很困难,他一直在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感情。
“这是一件非常难处理的事,”他说道,“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跟两个陌生人来讨论自己妻子的行为,更是令人难堪。这样做简直太可怕了。可是,我已经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不得不向别人求教了。”
“我亲爱的格兰特·芒罗先生……”福尔摩斯开口说道。
我们的客人从椅子上跳起来。
“怎么?”他大声说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假如你想隐瞒自己的姓名身份,”福尔摩斯微笑地说道,“我劝你以后不要把名字写在帽里上,或者你拜访别人时,不要把帽里朝向别人。我正想告诉你,在这个屋子里,我和我的朋友已经听过很多古怪神秘的事情,而且我们能够使不少焦虑的人得到安宁。我相信对于你,我们也能做到这一点。时间宝贵,请你抓紧时间,快点把事情经过告诉我吧。”
我们的客人似乎感到非常苦恼,又把手放到额头上。我从他的神情上看出来,他是一个寡言少语、个性稳重的人,是一个天性有些骄傲,宁愿把悲伤留给自己,也不愿述说出来的人。后来,他忽然下定决心,握紧拳头,不再保守秘密,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福尔摩斯先生,我是一个成了家的人,结婚已三年了。在这三年里,我和我的妻子与其他夫妻一样,生活美满,夫妻恩爱,夫唱妇随。可是,从上星期一开始,我们之间突然产生了罅隙。我发现,对于她的一些生活和思想,我竟然不了解,仿佛她是个陌路女人。我们疏远了。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先让你知道,我再继续讲下去,福尔摩斯先生。艾菲是爱我的,请相信这点。她全心全意地爱着我,现在更加爱我了。这一点我感觉得出来,这是毋庸置疑的。一个男人很容易察觉女人对他的爱的。不过,在我们中间有个秘密,在这个秘密还没弄清楚之前,我们的生活很难回到从前了。”
“芒罗先生,请你把事实告诉我。”福尔摩斯急不可耐地说道。
“我先把我所了解的艾菲的过去告诉你。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只有二十五岁,虽然她还很年轻,却已是个寡妇了。那时她叫赫伯龙夫人。她小时候就到美国去了,住在亚特兰大城,她嫁给了那里的律师赫伯龙。他顾客很多。他们育有一个孩子,她的丈夫和孩子都死于当地流行的黄热病。我见过赫伯龙的死亡证明。这使她非常憎恶美国,于是她和她未出嫁的姑母一起回国,定居在米德尔塞克斯的平纳尔。我还需要说明,她的丈夫留给她巨额的财产,大约有四千五百镑。她丈夫在世时对这笔资产投资获利,平均年利七厘。我遇见她时,她到平纳尔才六个月,我们一见倾心,几星期后就结婚了。
“我是个蛇麻商人,每年收入七八百镑。在诺伯里,我们租了一座小别墅,每年租金八十镑,生活安逸。我们这小地方虽然很靠近城里,却颇具乡村气息。在我们住处附近,有一个小旅馆和两座房屋,我们门前田地的附近有一座独栋小别墅。除此之外,只有通往车站的半路上才有房子。由于我职业的关系,我只在特定的季节才进城去办事,夏季一般我就不用进城了。于是我和我的妻子在自己的乡下住所纵情享乐。我告诉你,在这件祸事发生之前,我们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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