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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多年前, 苍琅登天路断,直至一万年前,方重新开启不周山的古老通天路。
怀生他们是苍琅第一百零一届闯山弟子, 这一次共有七名元婴旁守护送他们去不周山, 三位大圆满, 两位大成还有两位小成。历届闯山小队,就数这一次出动的旁守最多。
七位旁守祖窍光团黯淡得近乎寂灭,无一不是寿元将近。
其中四名旁守的寿命只余不到一年,不得不用秘术陷入沉睡,一个月前方从沉睡中醒来。
何不归与两名元婴境大成在前头开路,其余四位元婴落在最后,随时可为他们断后。
辞婴瞬移到何不归身侧,淡道:“我来开路。”
“不。”何不归轻轻摇头,凝重道, “封印既然松动, 腹地中的高阶煞兽想必又要多不少了, 受阵之眼里的凶兽也会从封印里挣脱出来,我猜得可对?”
辞婴沉默。
何不归从容一笑:“请将你的力量保留到最后,明日崖之前的这一截子路便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罢。”
说罢,棠溪剑以一马当先的气势, 一剑劈开黑雾弥漫的路。
“一鼓作气冲到明日崖, 切记,莫要回头!”
中土,安桥镇。
虞白圭回头看一眼律令堂的弟子, 道:“我与你们冯师祖带着镇山石开路,你们跟在我后头,燃眉符不可离身, 锡牛鼓虽可引走低阶煞兽,却引不走开了灵智的高阶煞兽。一旦对上高阶煞兽,我与冯师叔自会拦下,你们的任务便是在落阵点守护镇山石。”
紧跟在他身后的陈晔笑嘻嘻道:“谨遵师尊之令!”
此次任务一共出动了二十七名律令堂弟子,这些弟子皆是丹境大成以上的修为,只有陈晔是丹境小成。但他师承虞白圭,实力丝毫不逊色与旁的丹境大成,虞白圭干脆便让他跟着了。
虞白圭道:“此次任务至关重要,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任务结束后,我请你们去五谷丰登楼大醉三日!”
一群律令堂弟子登时发出一声欢呼,披上隐匿斗篷,浩浩荡荡往东去!
合欢宗无忧山,裴朔将六枚音石打入镇山石,背起七弦瑶琴,温和道:“出发。”
几乎在同一时间,凝结苍琅五大宗门气运的镇山石从东陵、中土和西洲出发,往不同的落阵点而去。
风雪不歇,鼓点声声。
从旗屏山至春风镇的这一路顺利极了,没有失智的低阶煞兽拦路,怀生一行人走得飞快。
从前她在桃木林执行任务,时不时便要停下休整。但今日他们压根儿没有喘息的机会,连炼化丹药或是从灵石汲取灵力事,都是步履不停。
过了春风镇,往遥山东脉而去时,渐有十境以上的煞兽出现。这些煞兽开了灵智,发现他们的踪迹便穷追不舍,一面嘶吼一面攻击。
也不知是不是封印松动的缘故,这些煞兽的凶性竟是远胜从前,攻击力亦是大增。眼见着越来越多的高阶煞兽往这边奔来,一名元婴旁守主动道:“我留下!你们继续前进,莫回头!”
言罢爆喝一声:“棘生!”
一根根荆棘拔地而起,顷刻间连成一面棘林。
留下的那名元婴修士乃是长天宗姓肖的太上长老,大成修为,擅木灵之术。煞兽愤怒的嘶吼声穿透棘林从身后传来,斗法的灵光像长夜里的萤火不时亮起。
往东疾行数百里后,风鼓交杂的声音中忽然响起一道嘶哑的声音:“苍琅,长存!”
与这句遗言一起落下的,是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庞大的气旋以棘林为中心向四周涌去,十数只高阶煞兽卷入气浪,刹那间化作一团血雾。
元婴境修士的自爆,便是肉身强悍的高阶煞兽也难以存活。
温暖的木灵力伴着狂风袭来,绣有“苍琅”二字的斗篷灵光一转,化掉夹在风中的冲力。
四十九名闯山弟子无一人回头,却都在心中默念了一句:“苍琅,长存!”
寒风扑面,斗篷猎猎,修士自爆的动静最是能引起煞兽的暴动。兽吼声由远及近,又是一拨高阶煞兽从四周包抄而来。
怀生当即便要出剑,却听何不归道:“你们莫动手,留存灵力继续东行!”
话落棠溪剑兜头劈向前头拦路的十二阶煞兽,其余五位旁守同时祭出攻击法宝,袭向拦路的煞兽。
且行且战一个时辰后,一名合欢宗长老抛出一把音石落阵,道:“我留下!”
何不归头都不回地道:“继续疾行!”
熟悉的“轰隆”声再次响起时,越来越多的高阶煞兽循声追来,隆隆的兽蹄声宛若地龙翻身,震得林中沙土漫天。
虞白圭甩掉承影剑上的兽血,朝遥山望去一眼。陈晔顺着望去,担忧道:“师尊,他们不会有事吧?”
锡牛鼓引走的是低阶煞兽,何不归那一行引走的则是高阶煞兽。如此一来,运送镇山石的五个小队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落阵点了。
虞白圭双臂爆出青筋,将镇山石扛在肩上,冷峻道:“莫要分神,我们的任务是将镇山石送到落阵点!”
锡牛鼓的鼓声被风雪掩埋,越来越密集的兽吼声铺天盖地落下。
何不归很冷静,一面分号施令,与余下四名旁守开路,一面抛下阵盘,困住奔袭而来的煞兽。
疾行千里不曾停歇,很快便有灵力不支的弟子慢了下来。怀生瞥一眼身旁的柳涟漪,二话不说便将她背了起来。
“师姐快服丹药,我来背你。”
旁的犹有余力的弟子纷纷效仿,初宿和松沐也分别背起一个合欢宗和禅宗的弟子。穿过遥山时,又有两名元婴境修士留下,为他们断后。
眼见着腹地近在咫尺,辞婴飞身掠在何不归前头,道:“我先入腹地探路。”
何不归却道:“黎前辈请稍等。”
因灵识无法在阴煞之气中延展,何不归不能探查到腹地的情形,但凭着修士的直觉,他心知腹地眼下的情况定不乐观。
封印一旦松动,浓郁精粹的阴煞之力可快速提升煞兽的修为,如今腹地说不得已经有超越十二境的煞兽!
今日必须将受阵之眼封印回去,否则煞兽与人修之间将会失去平衡!
何不归沉目望着前方,对守在队伍后头的两名元婴道:“石道友、郑道友,有劳了!”
两名旁守面容苍老至极,一身腐朽气息,但他们的眼睛十分明亮,便是日薄西山也依旧充满了战意,不见半分胆怯。
二人异口同声道:“苍琅长存!”
声音尚在风中回荡,他们已如离弦之箭扎入桃木林腹地,腹地中不片刻便传出斗法的动静。
何不归瞬移到至队伍最后,对辞婴道:“石真君与郑真君亲入腹地,为我们引走腹地里的高阶煞兽,你们只管冲过腹地,我来为你们断后!”
这位从来和气的剑宗掌门,在这一刻锋芒毕露,望着腹地的眼中满是杀意,战意腾腾如烈焰!
辞婴望着何不归。
这一群苍琅的凡人,本可将四十九人尽数交给他,当个甩手掌柜的。
但他们却偏要倾尽一整个苍琅的力量,也要亲自送苍琅的火种离开。连无法修炼的普通凡人,都要亲自奏响锡牛鼓,以鼓声为他们开路。
微茫不朽。
这便是苍琅,这便是人族。
辞婴对何不归认真道:“我会重新封印受阵之眼。”
这一路行来,他们始终不曾回过头。及至此时此刻,涯剑山九名闯山弟子终是忍不住回头,最后看一眼何不归。
怀生道:“掌门师叔,我一定会带着他们杀出苍琅!”
“好!”何不归抚掌一笑,望着怀生和蔼道,“记住,你们便是苍琅的明日!纵有一日苍琅逃不过它的命数也无妨,你们在何处,苍琅的传承便在何处!只要传承在,苍琅便不会灭亡!”
怀生郑重颔首,转身掠到辞婴身前旁,道:“跟上我们!”
苍琅剑与重水剑一同出鞘,众人快步扎入腹地。
辞婴一入腹地便沉下目色,距离他上次来腹地不过六年光景,这里的阴煞之气竟是更甚于从前,可见受阵之眼究竟溢出了多少阴煞之力。
栖息在腹地的煞兽同样多了不少,石真君、郑真君以自身为诱饵引走了不少煞兽,却仍有不少高阶煞兽前仆后继扑向他们,领头的那几只狼兽甚至有了突破十二境的征兆。
十二境对应的乃是元婴境大圆满,一旦突破,那便是化神境了。
辞婴抬手一点眉心,重溟离火从他脚底朝前烧出一条窄道。
怀生双手掐诀,灵力如潮水般疯涌而出,涛涛不绝涌入苍琅剑。苍琅剑长啸一声,七颗星辰疾速列阵,在前方照耀出一片微薄的光芒。
薄光之下,剑意如星芒,守在窄道两侧,拦住所有冲向他们的煞兽。
在腹地疾行百里,腹地的东西二侧接连响起两道巨响,是石真君与郑真君自爆的动静。这动静激得腹地中的煞兽愈发疯狂,狂暴的兽焰化作长蟒撕咬半空中的七颗星辰。
苍琅剑发出一声怒鸣,磅礴剑意轰然劈向长蟒!
腥臭的兽血如雨坠落,萧谡的风声中,何不归刹住脚步,便见他凌空一跃,四十九颗阵石在他身前排出一个巨大的阵盘,他眉心骤然飞出一团璀璨的光团,嵌入阵盘。
“元神为祭!阵起!”
七个金色法印从阵盘飞出,变作七座山峦巨影从天而落,连成一排天堑,横亘在腹地煞兽与闯山弟子的中央!
若是细看,七座山峦巨影依稀可见涯剑山七座剑峰的轮廓!
何不归一身法衣震荡,他凝目望着马上便要闯出腹地的弟子,舌绽春雷,道:“闯!莫回头!”
眉心血流如注,随着阵盘不断转动,他的肉身缓缓散做星星点点的萤光,飞向头顶阵盘。
以元神为祭施下的法阵,只能为他们争取到十个呼吸的时间,但足够了!
何不归定定望着七座剑峰虚影,朗声笑道:“天欲亡我苍琅,但吾辈修士与天争命,自无惧风雪!今日何不归以身为祭,定当将苍琅的传承送出去!唯愿我苍琅,长存!”
嵌在阵盘的光团慢慢黯下,感应到怀生一行人已经闯出腹地,何不归潇洒一笑,用渐愈透明的左掌一抚棠溪剑,对这把掌门之剑下达最后一个命令。
“棠溪剑,归宗!”
远远传来一道悲怆的剑鸣声,陈晔抬目望向西边,哽咽道:“师尊,是掌门师伯!”
虞白圭将镇山石重重楔入落阵点,转身将承影剑横于身前,平静道:“列阵,护住镇山石!”
他身上的法衣沾满了兽血,苍白的面上赫然嵌着几道抓痕。
冯师叔已经陨落了,好在律令堂的弟子们都安然无恙。二十七名丹境弟子收起悲色,祭出命剑,手握阵旗,结成一个防御法阵。
腹地以西,裴朔双手一缠断成几段的琴弦,站在镇山石前,温声道:“镇山石还未成阵,不可松懈!”
元剑宗、法华禅宗与长天宗的镇山石陆陆续续插入落阵点。
元秋临抬手擦去眉心的血渍,望着明日崖的方向,道:“就差明日崖的最后一块镇山石了。”
明日崖。
封叙看着不远处的凤凰木以及凤凰木下溢出的阴煞之力,眉梢不自觉一抬。
竟是凤凰木?嶷荒天的神木为何会出现在放逐之地里?还有……那是受阵之眼?
他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辞婴,方才得亏他师兄妹二人开路,这个小队的弟子方能毫发无损地来到明日崖。
他望向辞婴时,辞婴也掀眸看了看他,封叙微微一笑,转身朝不周山行去。
明日崖紧挨不周山山脚,还得往里行几里路方可抵达不周山山门。除了辞婴和怀生,所有闯山弟子都在山门外调息。
怀生摸出一块阵盘,待得第五个光点亮起,便对辞婴道:“师兄,五个镇山石都已送入落阵点,我们快去受阵之眼起阵。”
辞婴心念一动,在凤凰木方圆十里的地界起了个幽蓝结界。
“可还记得我与你提过的太幽天、无相天和太虚天?”他问道。
怀生一愣,过往几年,辞婴说得最多的便是关于九重天和扶桑上神的事,这三重天域她自然记得。
“记得,太幽天和太虚天在西四重,掌幽冥道和太虚之道。无相天在东四重,掌佛道。这三个天域的神木护道者分别是灵檀、莲藏和浮胥。”
“嗯,灵檀掌管六道轮回,是阴阳寻木的护道者,天地间的红莲业火皆源自于她,可号令万千冥兽为她而战。莲藏是无相天未来佛尊,是菩提木的护道者。他的本命灵宝乃是一枝七叶菩提,这七叶菩提可度化天地怨煞。除了七叶菩提,他的指间浮屠术同样蜚声九重天,无相天便只得他一位佛君可将指间浮屠术修炼出九九八十一层浮屠塔。至于浮胥,他掌管太虚幻境,人、神、妖三族生出的心魇便藏在太虚之象中,浮胥可入旁人的太虚之象,以此猎杀心魇。他的本命灵宝乃是一把白骨伞,因是神木夭桃的护道者,他极擅幻术,万物皆可入幻。”
辞婴说罢便静静看着怀生。
怀生在辞婴提到业火红莲和七叶菩提时便凝住了心神。
旁人或许不知,但她却很清楚初宿和松沐在开祖窍的那一日,祖窍中多了一朵红莲和一根七叶菩提木。
还有白骨伞,她在封叙的幻境里看见的便是一把白骨伞,伞面绣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
怀生眼睫微动,道:“师兄,你是说初宿、松沐还有封叙是……护道者?”
“许初宿和松沐只是可能。”辞婴道,“但你要记住南听玉与你说过的话,莫要轻信任何人。便是对我,你也要时刻保持警惕。”
说罢瞬移到凤凰木下,左掌一抵树身,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凤凰木下骤然风起云涌。
怀生忙收敛心神,运转临字诀来到辞婴身边。辞婴看了眼她被风雪气浪吹得凌乱的鬓发,忽然松开抵在凤凰木的手掌,转而取下她发髻里的木簪。
“头发乱了,我给你重新绾个发髻。”
不等她回应,辞婴便解开她凌乱的发带,五指灵活插入她发间,片刻间便给她重新绾了个发髻。
将木簪缓缓插入她乌黑的发髻,他垂目凝视她,漆黑的眸子映着她苍白的脸,好半晌方挪开眸光。
“重新封印受阵之眼前,从你剑下逃脱的穷奇凶兽会挣脱封印逃出来。这凤凰木是你入苍琅轮回前用的肉身,蕴有神木之力,你先夺回力量杀了穷奇凶兽。”
左腕的发带缓慢松开,露出腕间的谪仙印,谪仙印亮起金芒的刹那,辞婴一点怀生眉心,将她推入凤凰木树心。
祖窍中的凤凰木虚影轻轻摇晃,怀生只觉一股亲昵之感油然而生。
辞婴双手掐诀,召回他曾经留在树心的真灵,曾经碎如筛子的灵台转瞬恢复如常,精粹的神力在他血肉蔓延。
一道惊雷滚过,神雷之压从虚空落下。
辞婴恍若未觉,掌心翻压,一个幽蓝法印朝受阵之眼落下,只听“轰”的一响,凤凰木从受阵之眼拔根而出,半悬于空。
虚空中传来一道清脆的破碎声响,辞婴越过桃木林,望向遥远的人族领地。
乾坤镜消失了。
没了凤凰木镇压,受阵之眼的阴煞之力宛若火岩翻沸,辞婴五指一合,重溟离火从法印中心漫出,压制从漩涡眼涌出的阴煞之力。
两股灵力较量间,漩涡中一双血红兽目霍然张开,与辞婴冷冷对视,令人心惊的兽吼从漩涡传出。
天雷一道接一道地从虚空中落下,劈向辞婴落下的结界。辞婴面不改色,一面镇压受阵之眼,一面将抵御雷劫。
他抬眼看向半空,那株巨大的凤凰木正在寸寸缩小,怀生正在重新炼化凤凰木。
她如今是凡人之躯,本以为炼化凤凰木至少要一两日光景,结果不到一个时辰,凤凰木便缩小到只有指甲盖大小,化作一枚谪仙印没入怀生左腕。
她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丰润的唇一片殷红,因病容被生生压下七分的艳色回春般归来。
辞婴仔细端详她五官。
如今的她,与从前的小神女已有四分相似。她回归九重天之时,想必会恢复真容。
思忖间,悬空而立的少女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
四目对视片晌,怀生如梦初醒,倏然看向受阵之眼。乌黑的漩涡中,穷奇冷漠的目光从辞婴挪向怀生,那双冷冰冰的兽目很快便浮出憎恨之意。
上万年的镇压便是拜她所赐。
怀生脑中灵光一闪,竟是快闪出与这只凶兽对战的片段。
三万年前,便是这穷奇凶兽携受阵之眼坠入苍琅,引起了桃木林异变。
她冷下眉眼,道:“师兄,撤回你的封印,我要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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