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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秋雨过后,天是真的凉了。清晨起来,院角的草叶上结著层白霜,踩上去沙沙响,鞋尖都沾著寒气。建业披著厚褂子去猪圈餵食,老母猪懒洋洋地臥在草堆里,小猪崽挤成一团,哼唧著往母猪怀里钻。“这就怕冷了?”他往食槽里倒泔水,看著猪崽们探头探脑的样子笑,“等过些日子天寒了,还得给你们铺层稻草。”
南坡的地早就变了模样,先前绿油油的株如今成了深褐色,裂开的桃像咧开的嘴,吐出雪白雪白的絮,风一吹,絮在枝头轻轻晃,看著像落了场早雪。晓梅挎著竹篮在摘,手指在桃间翻飞,摘下来的往篮里一放,蓬鬆得像团云。“这头茬最白,弹出来的絮软和,正好给念秋做袄。”她回头喊,见许朗扛著扁担过来,筐里装著刚割的芦苇,“这芦苇晒晒乾,能编筐子,还能垫在粮仓底下防潮。”
许朗把芦苇卸在院角,拿起篮子也去摘:“昨儿去镇上,见供销社在收,说今年的价比去年高两成。咱多摘些,除了留著做衣裳、弹絮,剩下的全卖了,换点布票和煤油票。”晓梅笑著点头:“再给念秋扯块红布,做件新罩衣,过年穿正合適。”
傻柱在院里编筐,芦苇杆在他手里弯出好看的弧度,很快就编出个筐底。“我这手艺还是跟我爹学的,”他用篾刀削著芦苇梢,“小时候家里穷,就靠编筐换点粮食,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苏晚蹲在旁边择,把里面的籽挑出来,放进布袋子里:“这籽可別扔,榨成油炒菜香,剩下的饼还能餵猪。”
念秋拿著个小篮子,跟在晓梅身后学摘,小手捏著絮往篮子里放,却总把枯叶也带进去。张奶奶坐在地头的石头上,戴著老镜捡籽,捡乾净的籽装在小竹篓里,已经攒了半篓。“慢些摘,別扎著手,”她看著念秋笑,“这看著软和,壳子上的尖刺利著呢。”
日头升到半空,霜化了,地里渐渐有了暖意。建业扛著锄头去翻地,准备种冬小麦。翻过的土地黑油油的,带著股湿润的土腥气。“秋分种麦正当时,”他直起腰往远处看,邻村的地里已经有人在撒麦种了,“咱得赶在明儿下雨前把麦种撒下去,不然墒情不够,出芽慢。”
许朗摘满一筐,背著往家走,路过玉米地时,顺手掰了两个熟透的玉米。玉米棒子已经干硬,外皮变成了黄褐色,剥开来看,玉米粒金得发亮,像镶了满捧的金子。“这玉米得赶紧脱粒了,”他晃著玉米棒,“晒得够干了,脱下来的粒瓷实,存著不发霉。”
晌午的饭简单,玉米糊糊就著醃萝卜,却吃得热乎。傻柱啃著玉米饼说:“下午我去摘柿子,村西头那棵老柿子树结得稠,摘些回来晒柿饼,冬天当零嘴。”苏晚接话:“再留几个青的,泡在石灰水里,过年能当水果吃。”
张奶奶喝著糊糊,忽然想起什么:“后儿是集日,让建业去扯块蓝布,我给许朗缝件新褂子,他那件都洗得发白了。”许朗不好意思地笑:“我这褂子还能穿,別费布票了。”建业摆摆手:“该添就得添,你天天在地头忙,穿件新的也精神。”
下午的太阳暖融融的,晒在身上舒服。晓梅和苏晚把摘回来的摊在竹匾里晒,絮在阳光下泛著银光,像撒了层碎星星。念秋趴在堆旁,把揉成小球,滚来滚去地玩,小脸沾著白絮,看著像只小绵羊。
建业和许朗在麦地里撒种,一把把麦种撒下去,落在翻好的土里,均匀得像用尺子量过。“这麦种得埋深点,不然过冬时会被冻坏,”建业用锄头轻轻盖土,“等出了苗,再浇遍冻水,来年准能长旺。”许朗应著,手里的动作没停,眼里看著这黑土地,心里像揣了个暖炉。
傻柱果然摘了半筐柿子回来,红的、黄的掛满枝头,压得筐子沉甸甸的。他把柿子倒在院里的石板上,挑出熟透的用线串起来,掛在屋檐下晒。“这晒柿饼有讲究,”他边串边说,“得先晒得半干,再用手捏软,裹层霜,吃著才甜糯。”张奶奶看著他忙活,笑著说:“你这手艺,倒像个过日子的好手。”
傍晚时,天边飘起了晚霞,红得像火烧。建业和许朗收工回来,鞋上沾著泥,脸上却带著笑。“麦种都撒完了,就等下雨了,”建业舀起瓢井水洗脸,“明儿去摘,爭取这两天摘完,別等下霜把絮冻坏了。”
晓梅把晒好的收进布袋子,鼓鼓囊囊的两大袋,看著就喜人。“我算了算,这些够做两床被,三件袄,”她数著数,“给张奶奶做件厚的,给念秋做件带的,建业和许朗的做件耐磨的。”
晚饭时,灶房飘著新蒸的红薯香。红薯是从地窖里挖出来的,刚收的,蒸得面面的,咬一口流蜜。念秋捧著红薯,吃得嘴角都是汁,含糊地说:“甜……比还甜。”傻柱逗她:“那给我吃口?”她赶紧把红薯往身后藏,引得眾人笑个不停。
夜里,风带著凉意刮过窗欞,呜呜地响。张奶奶坐在灯下纳鞋底,鞋底是用旧布糊的千层底,纳得密密麻麻。苏晚在缝衣,线穿过布面,留下整齐的针脚。“这针脚得密点,不然絮会跑出来,”张奶奶教她,“冬天风大,漏风可就不暖和了。”
建业和许朗坐在炕头,擦著镰刀和锄头,准备收起来过冬。“这镰刀得抹点油,不然会生锈,”建业用布蘸著煤油擦刀刃,“明年开春还得靠它们呢。”许朗点头,把锄头掛在墙上,看著屋里的灯光,听著窗外的风声,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得很。
念秋早就睡著了,小手里还攥著个球。月光从窗缝里钻进来,照在她脸上,安静又安稳。张奶奶放下鞋底,看著她笑:“这孩子,生在好时候了,不用像咱小时候那样挨冻受饿。”苏晚应著,手里的针线没停,把絮缝得更结实些,仿佛要把这秋天的暖,都缝进这衣里,好抵挡冬天的寒。
窗外的桂香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霜打的草香,还有屋里的软香。秋分越来越近,田地里的活计渐渐少了,人们开始忙著藏粮、缝衣,为冬天做准备。这日子就像这纳鞋底的线,一针一针,密密实实,把温暖和希望都藏进岁月里,等著冬天过去,春天再来,又是一茬新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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