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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夏雨憋了整晌,临到傍晚才“哗啦啦”泼下来。豆大的雨珠砸在葡萄叶上,溅起细碎的水,顺著叶尖连成线,在竹桌上敲出“噠噠”的响。傻柱正蹲在灶房门口翻晒的干辣椒,慌忙用簸箕往屋里拢:“这雨来得急,別把辣椒泡软了!”
苏晚坐在窗下纳鞋底,见雨势渐大,起身往院里望。菜畦里的莧菜被雨打得直不起腰,红梗子泡在水里,倒显得更鲜亮了。黄瓜架下,刚结的小黄瓜躲在叶子后,顶著的黄被雨冲得半蔫,倒像是小姑娘哭红的鼻尖。“这雨下得好,”她回头跟晓梅说,“地里的秋庄稼正渴著呢,比浇水还匀实。”
晓梅抱著念秋在炕上玩,小傢伙抓著块布巾,往嘴里塞得满脸都是。“你看这丫头,越大越淘气,”晓梅笑著拽出布巾,“上午刚给她换的新肚兜,这会儿就沾了一身口水。”念秋“咯咯”笑,小手拍著炕席,惊得樑上的燕子“扑棱”飞出去,撞在雨帘里,翅膀都打湿了。
许朗扛著把木梯从东屋出来,梯子腿沾著泥。“房檐有点漏,趁雨小了糊点泥,”他往房顶上瞅,“去年的茅草被风颳鬆了,再漏下去,麵缸都要潮了。”傻柱从灶房探出头:“我帮你扶梯子,你当心点,別踩滑了。”
雨势果然小了,变成蒙蒙的雨丝,缠在葡萄架上,像掛了层白纱。建业披著蓑衣在修鸡窝,早上被鸡刨了个洞,雨水顺著洞往里灌,鸡崽们缩在角落“嘰嘰”叫。“用泥把洞糊上,再压块石板,保准结实,”他边糊泥边说,“明儿天晴了,让傻柱给鸡搭个新窝,比这宽敞。”
小远和小虎蹲在门槛上看雨,手里拿著树枝划水洼。水洼里积了片雨,映著天上的云,被他们一划,云就碎成了星星点点。“你看那只蜗牛,”小虎指著墙根,“背著房子在淋雨,不怕感冒吗?”小远伸手要去抓,被苏晚喝住:“別碰,蜗牛爬过的地方留著水,沾手上要长疹子。”
张奶奶撑著油纸伞来了,伞沿还在滴水,落在青石板上洇出小水圈。“给你们送点新醃的黄瓜,”她把罈子往桌上放,“刚从雨里摘的,带著水汽醃,脆得能咬出响。”坛盖一打开,酸香混著黄瓜的清甜味就飘出来,小远凑过去闻,被呛得直皱眉:“好酸!”
傻柱正在灶房烙饼,面是新麦面,和得软乎乎的,擀成薄饼放在鏊子上,“滋啦”冒起白汽。“这雨天生火最难,柴都是潮的,”他往灶膛里塞松针引火,“烟呛得人眼睛疼,比割麦还累。”许朗从房顶上下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烙饼给我留两张,就著张奶奶的醃黄瓜,绝配!”
雨停时,天已经擦黑了。西边的云被染成了橘红色,像傻柱烙糊的饼边。葡萄架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落在竹桌上,“嘀嗒嘀嗒”像个小钟。建业把鸡窝的洞糊好了,鸡崽们敢出来溜达了,在院里啄著被雨衝下来的麦粒。
许朗搬了张竹凳坐在院里,抬头看彩虹。彩虹掛在东边的天上,弯弯的像座桥,红、橙、黄、绿、青、蓝、紫,顏色鲜活得像染上去的。“小远快看,彩虹!”他招手,“去年麦收后也出过彩虹,比今儿的短点。”小远跑出来,仰著头看,脖子都酸了:“能走到彩虹桥上去吗?上面是不是有吃?”
傻柱把烙好的饼端出来,还热乎著,卷上张奶奶的醃黄瓜,递给苏晚:“您尝尝,这雨里醃的黄瓜就是不一样,酸中带点甜,像日子似的。”苏晚咬了一口,饼的麦香混著黄瓜的酸,在嘴里漫开,暖得胃里发舒服。“明儿天晴了,把院里的菜再浇一遍,”她跟建业说,“雨水虽好,怕不够根喝的。”
晓梅在井边洗菜,是刚从雨里摘的空心菜,嫩得能掐出水。井水被雨搅得有点浑,她用瓢舀著慢慢淘,水从菜叶间漏下去,在石板上匯成小溪。“这空心菜得用蒜炒,”她回头跟张奶奶说,“再滴点香油,您上次教我的做法,建业说比饭馆的还香。”
张奶奶坐在竹桌边择菜,是带泥的胡萝卜,刚从菜窖里挖出来的,带著股子土腥气。“这胡萝卜埋在土里躲过了雨,”她用围裙擦著泥,“燉肉吃最香,新麦面的馒头蘸肉汤,小远能吃俩。”小远正追著彩虹跑,闻言停下脚步:“我要吃三个!”
夜色慢慢漫进院,葡萄架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张网罩著院里的人。傻柱在灶房烧水洗脚,木盆里的水冒著白汽,混著艾草的香。“这艾草是去年晒的,泡脚解乏,”他把脚伸进去,烫得直咧嘴,“比在澡堂子泡得还舒服。”
许朗躺在藤椅上看星星,雨后的星星亮得很,像撒了把碎钻。“你看那颗最亮的,”他指给苏晚看,“老人们说那是织女星,管著天下的针线活,您纳鞋底要是针脚歪了,她都看得见。”苏晚笑著捶他一下:“就你嘴贫,我纳的鞋底,针脚比你割麦的垄还直。”
小远和小虎在屋里玩“过家家”,用泥巴捏馒头,用树叶当菜。小虎说要当爹,小远说要当傻柱叔,俩人爭著抢著要挎那个装菜的竹篮,吵得念秋都醒了,“哇哇”地哭,哭声混著笑声,在雨洗过的夜里,清亮得像井水。
建业把晾乾的新麦面收进缸里,盖紧木盖,又在盖沿压了块石头。“这下潮不了了,”他拍了拍手上的面,“等天晴了,再磨两袋,给张奶奶送过去,她的麵缸快见底了。”晓梅端著碗薑汤出来,递给建业:“趁热喝,你修鸡窝淋了雨,別感冒了。”
苏晚坐在灯下继续纳鞋底,针穿过布面,带著艾草的香。窗外的葡萄叶上,还有水珠在滴,“嘀嗒嘀嗒”像在数著针脚。她忽然觉得,这雨后的日子,就像新麦面的饼,看著普通,嚼著却有股子韧劲儿,混著菜香、面香、烟火香,稠稠的,暖得人心头髮软。
远处的田埂上,有人在吆喝著赶牛,牛蹄踩在泥里“咕嘰咕嘰”响。胡同里的井台边,已经有人在打水,木桶“哗啦”一声沉下去,提上来时,映著天上的月亮,亮得像面镜子。苏晚纳完最后一针,把鞋底往窗台上晾,月光落在上面,针脚的影子整整齐齐,像田里刚割的麦垄,藏著日子的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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