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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儿还没散尽,元宵节的灯笼就已经在院里掛了起来。廊下的铁丝上,傻柱糊的纸灯与念秋买的电子灯並排悬著,传统的红绸牡丹映著现代的led彩光,倒像把新旧时光拧成了一股绳,在晚风里轻轻晃。
许朗坐在藤椅上,手里捏著根竹篾,正跟著小远学扎灯笼。竹篾在他手里总不听使唤,弯得不是太急就是太缓,像当年教他用电脑的年轻人,对著键盘手足无措。“太爷爷,要这样绕圈。”小远踮著脚,小手覆在许朗的手上,把竹篾弯成个圆润的弧度,“就像您教我写『圆』字,得把笔画走匀了。”
苏晚在屋里剪灯,红纸是望春从单位拿的,裁得方方正正。她剪的“福”字带著老派的讲究,左边多一撇,说是“留福气”,右边少一点,叫“福不溢”。秦淮茹凑在旁边看,手里也捏著把剪刀,剪出来的兔子耳朵总是一长一短,却笑得得意:“我这叫『玉兔追月』,哪能长得一样?”她的重孙子在旁边用彩笔涂灯笼,把月亮涂成了绿色,说“这是外星人的月亮”,被秦淮茹拍了下手背:“瞎胡闹,月亮哪有绿的?”
傻柱的厨房飘出甜香,是在炸元宵。黑芝麻馅的麵团在油锅里滚得金黄,他用长筷子翻搅著,嘴里哼著年轻时的小调,调子跑了八百里,却比电子乐还动听。“苏老师,许朗,来尝尝刚出锅的!”他往盘子里盛了几个,元宵上的霜沾了层油,像裹了层碎金,“小远要的低版在那边,我特意少放了。”
望春扛著个大纸箱进来,里面是单位发的投影设备。“爸,妈,今晚咱在院里放老照片,让孩子们看看当年的元宵节。”他在葡萄架下支起白布,调试机器时,光束在墙上投出个晃动的圆,引得孩子们追著光斑跑,像当年追著傻柱的块跑的小屁孩。三大爷蹲在旁边看新鲜,手里的核桃转得飞快:“这玩意儿比电影还清楚?能照出我年轻时的模样不?”
二大爷的鱼缸旁摆了盏莲灯,是他重孙子做的,用矿泉水瓶剪的瓣,里面点著根小蜡烛,火苗被风吹得突突跳。“这灯比我当年掛的走马灯稀罕。”他指著灯笑,眼角的皱纹里盛著光,“那时候的灯得靠蜡烛烧,转起来吱呀响,哪像现在,插电就亮。”墨龙的后代在鱼缸里游得欢,尾鰭扫过水麵,把灯光碎成一片金鳞。
念秋带著学生来掛灯谜,红纸条在灯笼间飘著,像串会说话的红鲤鱼。有“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打一动物),是苏晚出的;有“远树两行山倒影,轻舟一叶水平流”(打一字),是许朗写的;还有“长得像竹不是竹,周身有节不太粗,不是紫来就是绿,只吃生来不吃熟”(打一植物),是三大爷琢磨了半宿的。孩子们举著纸条猜,吵吵嚷嚷的,把院角的积雪都震得簌簌往下掉。
最热闹的要数小远和伙伴们做的“智能灯笼”。用废旧快递盒糊的灯架上,绑著个会发光的小屏幕,孩子们用编程写了串灯谜,答对了就亮绿灯,答错了就闪红灯,还会用童声报答案。“三大爷,您猜这个!”小远举著灯笼凑过去,屏幕上跳出“有头没有颈,身上冷冰冰,有翅不能飞,无脚也能行”。三大爷转著核桃想了半天,憋出句“是……是冻鱼?”灯笼立刻“嘀嘀”响,红灯闪个不停,逗得大伙直笑。
傻柱的元宵宴开在院里,石桌上摆著炸元宵、煮汤圆、耳朵、蜜三刀,还有晓梅做的水果捞,红的草莓、绿的獼猴桃泡在酸奶里,像把春天的顏色都盛在了碗里。秦淮茹给每个人碗里舀汤圆,说“吃三个,三三见喜”,自己却只吃一个,说“老了,怕消化不动”。许朗咬了口黑芝麻元宵,甜得从舌尖暖到胃里,想起年轻时物资紧,元宵都是掺了红薯面的,却觉得比现在的还香。
“爸,您看这张。”望春突然把投影打开,白布上跳出张泛黄的照片——三十多年前的元宵节,院里的人挤在葡萄架下,傻柱举著串葫芦,秦淮茹抱著年幼的望春,许朗和苏晚站在中间,手里各提著盏纸灯,灯影在他们脸上晃,像蒙了层温柔的纱。“这是当年二大爷用海鸥相机拍的,我找了好久才翻出来。”望春的声音有点哽咽,“那时候的灯笼,还是您和妈一起扎的。”
苏晚的眼圈红了,指著照片里的灯笼笑:“你看这针脚,歪歪扭扭的,还是小远扎得好。”许朗没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在晚风里有点凉,却像当年那样,轻轻回捏了一下。二大爷望著照片里的自己,突然说:“那时候我总想著爭个高低,现在才明白,院里的日子,不是算出来的,是过出来的。”三大爷往他手里塞了块耳朵:“甜著点,啥都过去了。”
孩子们提著灯笼在院里跑,智能灯笼的电子音、纸灯笼的烛火味、电子灯的彩光混在一起,像支没谱的歌,却唱得人心里踏实。小远突然停在投影布前,指著照片里的许朗喊:“太爷爷,您年轻时跟我现在一样高!”许朗笑了,说“那时候我能扛著你爸跑二里地”,傻柱在一旁接话:“他还能一口气吃八个元宵,现在三个就撑得慌!”
月亮升到中天时,望春提议放孔明灯。孩子们手忙脚乱地拆开包装,在灯面上写字,小远写“祝太爷爷太奶奶长命百岁”,秦淮茹的重孙子画了只歪歪扭扭的鸡,说“像太奶奶”,念秋的学生们写满了“平安”“喜乐”,把灯面挤得满满当当。许朗握著打火机,手抖得厉害,还是苏晚接过火机,点燃了灯芯:“慢点,別烧著纸。”
孔明灯慢慢鼓起来,像只吃饱了的白鸟,载著满灯的心愿往天上飘。院里的人都仰著头看,灯笼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老的皱纹里盛著暖,小的笑眼里闪著亮。傻柱突然说:“当年我爸在的时候,也给我放过这玩意儿,说『灯飞得高,日子就过得旺』。”秦淮茹抹了把眼角:“可不是嘛,一晃这么多年了。”
孔明灯越飞越远,最后变成个小亮点,融进了月亮里。望春关掉投影,院里只剩下灯笼的光,暖融融的,像谁在天上撒了把。许朗坐在藤椅上,看著苏晚给小远擦嘴角的渍,看著傻柱收拾碗筷,看著二大爷给鱼缸添水,突然觉得,这院的灯,从来就没灭过——从煤油灯到电子灯,从纸灯笼到智能灯,变的是亮的方式,不变的是照路的暖。
“回去睡吧。”苏晚扶著他站起来,他的腿有点麻,苏晚就慢慢等著,像等他讲完一堂课那样有耐心。两人往屋走,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年轻时挽著的手臂。屋里的旧相册还摊在桌上,夹著张新拍的合影,满院的人笑著,背景里的灯笼亮著,像串永远不会灭的星。
许朗知道,这院的故事,就像这元宵节的灯,旧的熄了,新的又亮起来,一辈辈地传,一年年地照,把黑夜里的路,都照得暖烘烘的。而他和苏晚,就守著这灯,这暖,这满院的代际歌,在岁月里慢慢走,看灯笼越掛越多,看日子越过越甜,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还有人指著天上的孔明灯,说“那是老院里飞出来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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