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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金戈铁马
河面翻涌著褐色浊浪,急风伴著浪潮一下接一下地冲刷船壁。
长达近百丈的麻绳渐渐露出裂痕,十数名壮硕的军士一齐拉扯。
“咔!!”牵绳断裂。
失去牵引的大船如同断线风箏般,隨著风浪往北岸漂浮而去。
甲板上的士卒顿时因巨力而左右摇晃,有人翻过女墙跳入河中,有人穿戴甲冑,手执刀弩,对著远处觅食的“狼群”示威。
直至大船撞击在礁石之上,船上顿时同翻江倒海般晃动不止。
“嗖!”箭雨袭来,透过低矮的墙壁射杀一片士卒。
待到船身卡在岸边无所动摇,数百名骑卒翻身下马,如同待守猎物般跃过女墙,一举涌入船中。
隨著一阵斯杀声过后,岸前再次恢復了平静。
粗的大风裹挟著红褐河水刮过堤岸,半截身子耸拉在墙璧,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扣在裂缝之中,隨著指间颤动,寒光接踵而至。
一具具浮尸从岸前漂流而下,一截截断臂残肢紧隨其后,佇立於女墙前一列列士卒,就这么望著同袍被敌军围住、撕裂,手掌紧紧握起更有甚者,顿挫不同的指甲已然渗入皮肉之上。
在十数艘楼船的簇拥之中,直入云霄的『山巔』之上,刘裕抚墙而立,俯瞰那近在哭尺,又远在天边的流船。
“主公!到底要等到何时吶?!”
丁一张大脸不知何时红了起来,明明有数万精锐水师,却只得看著同袍孤军奋战,为敌所杀。
晋军也曾施以还击,在水势平缓时驶向北岸,可还未等战船靠岸,魏骑便策马离去,步卒怎能追得上骑军?
要真追上,那也是孤军深入,敌骑围堵衝锋之时。
迁回数次之后,反击无果,將士们只得將怒气憋在心中。
自从稿璈西行起,这数千魏骑穷追不捨,先前一幕並非首次,在此之前,依然有三四艘战船因狂风大浪而漂流北岸。
面对寡於己方数倍,却趁势扑杀的魏军,晋军士卒非但没有畏惧,反倒战意漂然,十分渴望能与其交战。
当然,刘裕也未尝不是这般想,每当舟师行进时,他便要登顶至爵室上,眺望著北岸,自己乏累时,便让朱超石等人代劳。
飘到对岸的战船並非大船,並不同楼船之间用铁索相连。
这些机动性迅速的战船,刘裕本是打算用来应付魏军袭扰,亦或是作为诱饵,可当下不得天时,偏偏在这入春之际兴起了风浪。
以当下的境况来看,老天爷显然是站在拓跋嗣这一边。
正在刘裕曙不决,心有不耐时,谢晦快步登上顶楼,手中还著一封未著污跡的信封。
“主公,世子来信。”
此时刘裕专注於北岸,无心阅览,遂让谢晦拆信念述。
“这主公还是亲自过目为好。”谢晦犹豫了一二,说道:“是世子所蓄养的鹰犬所递,並非驛卒,仆想著,应当是机密要事。”
谢晦见过陈默一行,其魔下互报通信时,必须先查验令符,再对不著调的暗號,方才能传递机密。
像他手中这一封信件,原先是用破烂包围了数层,又以玄铁匣盒呈装。
谢晦本以为这是刘义符送来的敌將头颅,可当他打开后,发现是一封完整无缺的密信时,兹事体大,不敢擅自拆封。
刘裕將玉镜递於身侧的朱超石,令其时刻观魏军动向后,方才转身从谢晦手中接过信封,坐在椅上。
父亲,当您看到这封信时—
看著,刘裕双瞳骤然紧缩,全神贯注的紧盯著纸上的潦草字跡,
握著信纸的老手伴著心弦不断颤动,似是有什么要从胸膛破裂而出一般。
谢晦在一旁低头察言观色,惊不已,他从未见过主公如此—
刘裕闭上了眼,沉沉呼出一口气。
须臾,他又睁开,起身来到朱超石身旁,將玉镜取回,望向他那从未在意的连绵山脉。
“主公,是—何?”
刘裕不答,只是抬手示意其勿要出声。
饶是性烈的丁,也不敢在此时出声,朱超石更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
“令各船不得妄动,听我號令行事。”
“诺!”
话音落下,刘裕又令谢晦取来图帛。
將帛图铺在略微晃动的案瀆之上后,谢晦又令两名武士將边角牢牢按住,以供刘裕查阅。
“此地距山阳多少里?”
水师先至稿璈,行至滑台后,休整了半日,行进入河数两日。
风浪是一时所兴,在此之前行进,並未有这般被动。
“汲郡至此三百里,山阳处汲郡西南,四日可至。”
魏骑先是在城外相对,从畔城一路尾隨將近司隶,多是为了防备晋军登岸,而那些自投罗网的战船士卒,乃是意外所获。
凡事皆有利弊,水势湍急,行进的速度便快。
拓跋嗣调动的何止十万步骑,只派三千骑追截,也不愿大动干戈。
“传我令,命各军不得擅动,好生休整,以待战机。”
“诺。”
丁、谢晦等人听后,当即便明白了刘裕的用意,相继作揖,下楼而去。
山脚,刘义符看著一声不,面色苍白的薛帛,將革袋递过,笑道:
“已过万重山,何至於气銨?”
薛帛接过革袋,“咕嚕”几声,袋身以肉眼可见的迅速干。
“世子可否告诉我,此行到底是为何?”薛帛有气无力的问道。
原先去见薛韜时,他便想留在汉城,可偏偏刘义符要派恩等人跟著,他无可奈何。
此后为敌骑所发觉,薛帛几番相劝,刘义符非但不听,反倒激进地向西奔袭。
薛帛与这仅存的五百人,至今不知刘义符到底是为了什么,好像这座山脉后,有著让他孤注一掷的绝世珍宝般。
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这年近十三岁的神童已经疯魔了,故而跋山涉水至此。
光是翻山也就罢了,刘义符还让他们在山腰处待了近两日,说是休整,养精蓄锐,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明显在等著什么。
这两日薛帛睡得是极差,连块较为平整的山地都找不到,脖颈腰背阵阵酸痛。
他一个女儿都將及笋的中年男人,哪能受得了这苦?
身为薛氏子弟,又何曾受过苦?
让薛帛將苦水在心里,还是因为眾人都未曾出言抱怨,他说了两句没人响应不说,还要受冷眼相待,真是—...—
“今日你便知晓了。”
刘义符知晓时机將至,不再多言,令后方士卒逐一下山。
半个时辰后,再一次脚踏实地的眾人,脸色浮现一抹亮光。
久违再次骑乘上马,既让人感到熟悉,又觉得生疏。
山下,便是屹立在群山包裹的山阳城,在山上望见河岸的模糊黑影后的刘义符,只觉浑身血气翻涌,臂膀上的酸麻挥散不少。
待全军上马武备后,刘义符当即往南下河岸奔去。
山阳城驻军发现这支下山的骑军后,无不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甚至有人以为是自己眼了。
等到守將半搂著衣裳赶到城墙上后,急著调遣士卒关上城门。
正当关门之时,守將见这支骑军並未是朝他们赶来,而是往南方河岸奔袭,皆无所適从的目视其离去。
刚纵马奔袭八里,刘义符便见东面有数千步骑涌来,顿时愣了愣。
这支人马显然是驻守在此,等著他这一行脱网之鱼。
前恩见状,先是猛然拍了刘义符一下,后令近百名武士下马结阵。
刘义符稍一回过神来,顾不得其他,他见这批人马因追击匆忙,军阵散乱,遂即顾不得其他,
从腰间拔出佩剑,高声吼道:
“但隨我行!!”
沉寂数日的麒麟军应声执纵马,魏良驹听声后,旋即令数十骑奔出。
宋凡令后方数百骑散开列阵,自己领著二十骑將刘义符围在內侧后,方才隨著前骑奔腾向前。
数千魏军见这支骑军毫无畏惧,一时间有些慌乱,他们这数千人追赶而来,这五百敌军不逃,
竟还倒反天罡的杀来。
魏將惊慌之余,赶忙调兵遣將,列阵阻挡,他先是让骑军上前交锋,抵挡住晋骑后,再让步军推进围杀。
得令的数百鲜卑骑士,瞬时夹紧马腹,持刀塑抵御如运涌来的麒麟军。
不知何时,一张大囊高高竖起,面对著尽数披戴玄鎧的骑士衝锋。
尚未提起马速的鲜卑骑军还未相接,便落入了下风。
“——”
马蹄陡然加快,践踏激起的尘土,如崩山洪,倾泻而至。
“啊!”
长塑贯穿铁甲,直入五臟六腑之中,隨著尖挥舞,鲜卑骑士为剧痛击垮了神志,面色狞不堪。
“砰!!”
鎧甲与肉身相撞,雾时间数十骑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一列骑士坠落马下,还未起身反抗,便被刀类所收割,两番对冲之下。
以骑兵冠绝当世的鲜卑人竟难以抵挡,颓势顿现。
“杀!!!”人马嘶喊声震天动地。
魏良驹挑杀一人,將著有甲胃的尸躯扫至敌军之中,击落数人。
数不清麒麟军悍不畏死衝杀在前,隨著那身披明光鎧的金甲少年郎持剑驰行,攻势愈发汹涌。
鲜卑骑军在山压之下,露出数条缺漏。
先是以魏良驹为首五六名骑士从中撕裂开阵型,突至敌骑阵后。
一千余魏军步卒眼见数名,浑身犹如披著血衣骑士杀至阵前,握著刀盾的手心中冒出层层冷汗,紧拉弓弦的手止不住抖动。
以防误伤,弓弩手尚未放矢,魏良驹兜转马首,领著七八名骑军往侧翼掩杀。
十骑,二十骑,五十骑如江水般奔涌而至。
魏將顾不得残余难支的同袍,驱使步卒结阵上前。
“嗖!!”箭雨飞散在空中。
哀豪声伴著廝杀声此起彼伏两队麒麟骑士杀过间隙,奔袭至魏军两翼。
正当魏军调兵抵挡,百名重甲武士在骑军的掩盖下,持刀盾直奔中阵。
恩单手持长刀,单手举著大盾,身先於武士之前,砍瓜切菜般杀入魏军阵中。
这近百名武士所向披靡,指著刀盾戈矛的前列魏军步卒无人能挡。
处於中军的魏將看著这百人將要杀至近前,惊骇之余,便要策马逃离。
包围在两翼,休憩过后的麒麟骑士再次衝锋,摇摇欲坠的阵形,在铁蹄迁回践踏躁之后,彻底粉碎。
前后左右各阵的魏卒见主將身影不復,纷纷丟盔弃甲的往四方逃窜。
“咔!”
中军大旗为刀所斩,断裂在地,被只顾著逃命魏卒一脚脚踩踏直至分裂。
这些只能用两脚奔逃的步卒在这平地上根本无处遁形。
一桿杆铁类,似农夫的镰刀收割粟脉,收割著一条条草芥。
丹水堤口。
冀州刺史阿薄干与数名魏將並而行,见此情形,皱眉相望。
阿薄干见那六层的高阔楼船逐渐逼近岸前,惊呼道:
“他这是忍不住了?!”
明明只需两日不到的行程便能抵达洛阳,晋军竟要在此时登岸?
见阿薄干还在思,神將耻笑道:“果不出陛下所料,晋人无信无义,如此做派,岂是为借道?预“勿要多言,快遣轻骑求援於陛下。”阿薄干急切道。
神將观其神情,意会到了什么,当即闭嘴,遣飞骑驰往后方大军。
岸上的三千骑军已然能纵横一州之地,可晋军水师数万人,精锐之士不可数。
加之统军者乃是刘裕,三千骑,估计还不够虎口填牙。
一艘艘战船趁著水势涌向地势如半月般的北岸,
与以往的孤船不同,整座舟师,百余艘大小战船尽数驶来,停靠在岸前。
刘裕扶墙而立,大风颳起,黑擎飘摆,雄武之气,如江海沸腾,波涛不绝。
在这座山海之后,丁、朱超石、胡藩、刘荣祖等將,皆著清一色的明鎧,威风凛凛。
“丁!”
忍耐多时的丁立即拱手应道:“末將在!”
“领白直七百卒,战车百乘登岸结阵!立白於阵眼!!”
“诺!”
丁喜出望外,步履迅而矫健,三步作两步的往楼下走去。
“超石!”
“末將在!”
“待列阵毕后,领两千甲士、五百力卒、將舱中大弩、锤尽皆运於阵中!!”
“诺!!”
虎啸威声过后,一眾將领各司其职,相继迅速下楼。
船上士卒望著远处伺机而动的魏军,按压在心中数日的积怨使他们斗志高昂。
如同吊桥般数座大板倒塌在石岸上,身著玄鎧,似熊般粗壮的將领立於甲板之上,摆臂高声的驱使著整装以待,威风凛凛的武士率先登岸结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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