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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康。”

“你是王將军何人?”

“在公言公,在私言私,王將军是我兄长。”

得知眼前的较真文士乃是王镇恶之弟,谢晦也有些分不清他的意会。

“主公所言之民,非你所思所想之『民”,我虽从未及陕中,可也知晓那里有不少豪强,农户无粮,何不征取佃户?”

听此,王康神情错。

“我若未曾记错,弘农依有杨氏后人,加之余他族,徵募得来的粮草,足矣支撑一段时日,刘公在建康忙碌,主公已几番传信,粮草不日便至。”

谢晦见王康正在权衡利弊,隨又道:“王將军功高,他要是不愿亲自征粮,也可派其他將军去,敦轻敦重,你与他自行斟酌。”

语毕,谢晦拱手行了一礼,隨后离去,留得王康在原地独自。

王康实在想不到,同为士族出身的谢晦,说起此事时竟坦然自若。

但刚刚逃难归附而来的王康,殊不知谢晦对於向士族动刀之事已信手拈来。

去岁正月时,便是他起的头,让庙堂以平价收取各家余粮。

现今陕中粮草不济,也不知是荆、扬等地有人作乱,以至辐重延期不至。

发兵以前,有多少余粮,够多少人吃多久,这都是精打细算过的,这才半年不到,怎可能会不济?

路途遥远,损耗的多是不爭之实,但能让前军流落到这般地步,以至於王镇恶几番遣使求援,

实在匪夷所思。

前军的粮草,並不都是由彭城转运至司隶,大部分都是从荆州拨调,至寿阳经新蔡各郡,至司隶后运往陕中。

而镇守荆州者,乃是刘裕之弟刘道怜。

寿阳、新蔡的官员是刘裕与谢晦等人亲自调任,而司隶又是由顏延之坐镇。

刘道怜往前征战建有武功,卢循叛乱后,便退居二线,镇守后方。

比起王镇恶贪財,刘道怜有过之而无不及,前者至少会將多数分赏於將士,后者则是尽皆收入內库。

刘裕身处建康时,他还多有收敛,可其北上后纵使是刘道怜贪墨,此时也不是算帐的时候。

就算要治刘道怜的罪,萧氏健在,谁敢动?

更何况,安知不是旁人故意作票?

除去种种,便是刘穆之心力憔悴,安排有失。

想到此处,谢晦不再深究。

等到他重新回到刘裕身旁,便见其与一名留有灰白鬢髮中年人笑谈。

“主公,向公。”

待到二人谈话的间隙,谢晦作揖示意。

“他可意会了?”刘裕目不转睛问道。

“王康乃王將军之弟,仆以为,他们兄弟几人怕是不愿得罪士人。”

王镇恶在关中得民望,许多百姓都不认得刘裕,只认得他这位武侯贤孙。

刘义符入洛立威,立规矩,刘裕並不反对,但王镇恶一不劫財、二与百姓秋毫无犯、三不愿得罪那些与他祖辈有所建交的世家,已然犯了忌讳。

加之刘义符与薛氏建交,不愿南归,这个恶人,自然得由王镇恶来做。

似毛德祖、檀道济等人,就没有这个担忧。

前者虽是老秦人,但家族威望在秦国无足轻重,檀、沈二人皆是南方人,便更不用说。

刘裕也不是为了刻意打压王镇恶,而是当下境况,实在迫不得已。

不论是晋,还是各国,本质上还是由多数士族说了算。

那些自耕农定然是无粮,而情况也没恶劣到不杀人取肉就要崩盘的局面,哪怕王镇恶自请,刘裕也绝无可能答应。

他是刘氏后人,大汉的刘,刘渊一介匈奴人,都能打著汉的名义自成一国,何况他这位货真价实的宗室?

当初和亲的公主,很有可能只是一名宫女,毕竟当时的匈奴人尚未汉化,根本分辨不出真假。

而王家军,包括王康在內的六七个兄弟都在王镇恶魔下为文武属僚,一家人做事无需猜忌,无需勾心斗角,自然能够上下一心。

刘裕纵容他,不单是因为拉拢这一家落魄寒门,也是深知他以此为强军。

当然,刘裕也是不愿在关中平定前,亦或是天下太平前得罪太多士族,但陕中那几家,相比於京兆王、杜、韦不值一提,抢便抢了。

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依你看,留守稿,需多少人马?”

向弥思了片刻,道:“魏军沿岸追隨,乃是为了肘主公,留三千士卒足矣。”

“好,就依你之言。”

刘裕拍了下向弥的臂膀,问道:“明日率军入河,今日饮些酒?”

“主公,我实在是老了,每当饮酒,就会感到昏闕,还是不饮了。”

“此时若不饮,等到那小子回来,我怕是想喝也喝不到。”刘裕笑了笑,说道:“想当年,你酒量不输顏彪,如今却沾不得—”

向弥苦笑一声,沉默了下来。

见向弥拒绝,刘裕也没强求,而是望著长河感慨道:“你我同年生,可还记得儿时一齐入河打渔?”

“记得。”

谢晦听见刘裕提起往事,虽有意倾听,但还是退到一旁。

弥原先是向靖的乳名,就同寄奴一般。

似刘义真这般年少时,二人相约去田野河边游玩,常常都是到门前唤对方的小名。

如今无人敢唤寄奴,而向靖却自由的因刘裕的祖父刘靖而自称为弥。

两人因志同道合而结交为发小,之所以未结拜为兄弟,或许是因家资有限,差一座桃园。

谢玄在京口组建北府兵时,刘裕与向弥一同参军入伍,此后征战中相互扶持,当刘裕担任镇军將军时,便任向弥为参军,此后屡建军功。

刘邦有沛县的兄弟,刘裕当然也有。

能从儿时相伴至今的兄弟,却唯有向弥一人。

向弥即使不姓刘,可大多数僚属都將其视作为宗室。

从少年至青年、壮年、中年,甚至於如今的半百,髮鬢灰白之际,岁月的沧桑让刘裕不时感到室息。

往前忙完了农活,刘裕便会去寻向弥结伴,到京口大街上閒逛。

无所事事,却胜在无甚忧虑,

什么叫原始股?这就叫原始股!

概然过后,刘裕再一次眺望远处北岸。

“主公便如此喜爱这物件?”

“若无遮挡,能窥探十里之外的动向,不为兵家至宝?”刘裕反问道。

“那主公何时让世子赠我一柄?”

刘裕收回玉镜,笑道:“车兵募了批工匠,待大军渡河至司隶,你到洛阳自取便是。”

放到以前,要是能在儿时得此万物,恐怕二人已经开始爭抢起来了。

稍些劣质的也有,但既然要相赠挚友,怎能敷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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