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22混乱恐慌告发搜查震慑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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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还有!藏在衣柜的夹层里!”
另一个队员像发现了新大陆,从衣柜顶部的暗格里,翻出几件用软布小心翼翼包裹着的玉器——一只翡翠镯子,一枚羊脂白玉的玉佩,还有一个小巧玲珑、釉色天青、开片如冰裂的小瓷瓶。
那瓷瓶虽小,但造型古朴雅致,釉色温润如玉,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所有的“战利品”都被集中到院子里。
银元被倒在地上清点,叮当作响,一共一百八十三块。那几件古董玉器和那个小瓷瓶,则被放在一旁。
王队长拿起那个小瓷瓶,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贪婪光芒,顺手就极其自然地揣进了自己制服的内侧口袋里。
接着,他又拿起那块羊脂白玉的玉佩,摩挲了一下,感受着那温润的质感,随手扔给了旁边一个一直献媚地看着他的队员:“赏你的,拿着玩去!”
“搜到了!人赃并获!”
王队长指着地上那堆银元和剩下的几件金银首饰,对着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沈先生厉声喝道:
“私藏巨量银元,证据确凿!把这些违禁品全部没收!把人给我带走!回去好好审问,看他还有没有同党!”
两个队员上前,粗暴地扭住沈先生的胳膊,就要用绳子捆绑。
“你们不能这样!那是我家祖传的东西!你们这是明抢!是强盗!”
沈先生仿佛从噩梦中惊醒,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声音凄厉。
沈太太也从屋里哭喊着冲出来,不顾一切地抱住丈夫的腿,瘫坐在地上,不让执法队带人走。
“求求你们!放过他吧!东西你们拿走!人不能带走啊!”
“滚开!臭娘们!”王队长嫌恶地一脚踢开沈太太,骂道,“妈的,给脸不要脸!带走!谁敢阻拦,一起抓走!”
院子里一片混乱,沈先生的哀嚎,沈太太的痛哭,执法队员的呵斥,交织在一起。
邻居们的脸上都露出强烈的愤慨之色,尤其是焦家父子,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但看着那些队员手中明显上了膛、黑洞洞的枪口,以及王队长那杀气腾腾的眼神,最终还是将那股怒火死死压了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光天化日之下的暴行。
就在绝望似乎已成定局的时刻,一个清朗、沉稳,并不如何响亮的声音,从东跨院门口响了起来:“几位老总,请慢动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阳光明不疾不徐地从东跨院门口走了出来。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既无愤怒,也无恐惧,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步伐稳健,一步步走了过来。
那个王队长正志得意满,斜眼打量了一下阳光明,见他穿着一身半旧但干净的蓝布学生装,年纪不过十七八,面容俊朗,气质斯文,不像有什么显赫来头或者强硬后台的样子,便极其不耐烦地呵斥道:
“你他妈谁啊?哪里冒出来的小兔崽子?少特么多管闲事!滚回你屋里去!不然连你一起抓!”
阳光明并未因这粗鄙的辱骂而动怒,他在离王队长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这个距离既不至于让对方感到威胁,又能让对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话语。
他的语气平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从容:“老总息怒。在下阳光明,是这院里的租客,住在东厢房。有点小事,想跟老总您商量一下。”
“商量?商量个屁!”
王队长嘴上骂着,但看着阳光明那迥异于常人的镇定,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透出的冷静光芒,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犯嘀咕。
这小子,太镇定了,镇定得有些反常,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应该是有点底气,说不定就有点什么小背景。
阳光明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那些白花花的银元和旁边的首饰,又看了看被两名队员死死扭住、满脸泪痕、衣衫凌乱的沈先生,缓缓开口说道:
“老总,沈先生一辈子教书育人,胆子小,奉公守法。
这些银元,不过是乱世之中,留着保命糊口、以防万一的一点最后依仗,就像老百姓家里存点咸菜疙瘩过冬一样,绝非有意违抗什么法令。
至于私通共匪,更是无稽之谈,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哪有那个胆量和门路?”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物价飞涨,大家活着都不容易。
诸位老总风里来雨里去,维持地方治安,奔波辛苦,更是难处多多。
这点银元,既然老总们按规矩搜出来了,按规定予以没收,那也是应当应分,沈先生想必也无话可说。只是……”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语气加重了几分:
“沈先生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有严重的心悸毛病,受不得惊吓。
这寒冬腊月的,若是被抓进去,衙门里的规矩想必老总比我们清楚,只怕他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事情闹大了,恐怕对老总您,也未必是好事。
能否请老总行个方便,高抬贵手?这些银元,就算沈先生认罚了,权当给诸位老总添点辛苦钱。
至于人……能否通融一下,就不必带回去了?让他留在家里,随时听候传唤便是。”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低声下气地求情,甚至有点服软认罚、破财消灾的意思,但语气始终不卑不亢,而且点明了“按规定没收银元”,暗示对方私自吞没的行为,并不在“规定”之内,甚至可能引来麻烦。
同时,又点出了万一沈先生出事可能带来的后果,软中带硬。
王队长眯起了那双三角眼,重新上下下地审视着阳光明。
这小子话里有话啊,是个角色!
他确实想独吞那几件古董,尤其是那个小瓷瓶,他虽不懂行,但也看得出绝非凡品。
但如果真把事做绝,把这个老小子抓回去,万一这老家伙家里真有点什么拐弯抹角的关系,或者这老东西豁出去在里面闹出人命,上面追查下来,自己私自昧下古董的事情恐怕也捂不住,确实是个麻烦。
能顺利拿到这一百多块实实在在的银元,避免不明关系的节外生枝,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队长,欺压一下普通百姓还行,真要碰到一个上面有人的,那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他不想就这么轻易松口,显得自己太好说话,没了威风,便冷哼一声,语气依旧强硬,但气势已经不如之前嚣张:
“你说得倒轻巧!违抗政府金融法令,这是重罪!
岂是你几句好话、认罚点银元就能算了?老子要是就这么放了人,回去怎么跟上面交代?”
阳光明知道对方是在拿捏,在试探自己的底线,也在维护他那点可怜的面子。
他微微一笑,忽然不再纠缠于沈先生的事情,而是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松得像是偶然遇到了熟人,在拉家常:
“老总辛苦了,看您这风尘仆仆的,是刚从南城那边巡逻过来?
这天气,在外面跑一天,确实够受的。”
他话锋又是一转,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哦,对了,我有个校友,好像也在咱们执法系统里当差,说起来,可能跟老总您还是一个系统的,不知老总是否认识?”
“你校友?谁啊?”
王队长愣了一下,北平城里吃皇粮的机构多如牛毛,军官警官更是数不胜数,他哪知道是哪个。
阳光明不紧不慢,清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赵德明,赵副官。他是跟在鄂旅长,就是鄂友三旅长身边做事的。前些天,在北平饭店有个场合,我们碰巧还见过一面,简单聊了几句,他还说起如今城里执法不易,兄弟们都很辛苦,责任重大。”
他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叙叙旧。但听在那王队长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赵德明!
他还真知道这个人,那是骑兵旅旅长鄂友三身边的贴身副官,心腹红人!
虽然只是个副官,军衔未必多高,但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鄂友三那是手握兵权、连北平城防司令部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实力派人物,他身边的副官,能量岂是他们这些底层执法队的小虾米能比的?
那是他们绝对惹不起、也巴结不上的存在!
再看阳光明,虽然穿着朴素,但身姿挺拔,气质沉稳内敛,眼神锐利而冷静,提到赵副官时,语气自然平和,没有丝毫炫耀或心虚,完全不像是临时编造、拉大旗作虎皮的样子。
只是校友关系,或许没有多么亲密,但只要能说上话,他要是真把人逼急了,也许就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王队长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打起了鼓。
他再次仔细地,带着审视意味地打量阳光明,越看越觉得这小子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那种由内而外的镇定和从容,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能伪装出来的。
那种感觉,分明是有所依仗,心里有底气,一点都不虚。
如果真的一不小心踢到了铁板,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得罪了赵副官,那后果……王队长想到这里,很快有了决断。
这帮军方的人,杀伐果断,他是真得罪不起,只要这个赵副官一句话,弄死他一个小队长,跟碾死只蚂蚁差不多。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他也没必要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冒险。他能平平安安的混到现在,就是因为有眼色,做事谨慎。
想到这里,王队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了下来,那满脸的横肉甚至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语气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哦?原来……原来老弟认识赵副官?哎呀呀!你看看,你看看,这真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你怎么不早说呢!误会!纯粹是误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从枪套上移开,还对那两个扭着沈先生的队员连使眼色,低声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放手!没点眼力见!”
那两个队员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松开了手。
沈先生骤然获得自由,踉跄了一下,几乎瘫软在地,被连忙上前的老伴扶住,两人抱在一起,又是后怕,又是茫然地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
“既然是误会……那这事……”王队长搓着手,脸上堆着笑,看着阳光明,语气充满了试探。
阳光明心领神会,知道火候已到,便接口道:
“自然是按老总的意思办。这些银元,作为违禁品,按规定由老总没收,带回上交。
沈先生年迈体弱,也受了惊吓,就不必带回去问话了,让他在家好好将养,随时听候老总传唤便是。
老总们辛苦这一趟,冒着寒风,也不能白跑,这些银元,正好充作辛苦费用。”
他说着,目光再次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地上那些银元,暗示这些钱你们可以拿走,但人必须留下,事情到此为止。
王队长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真正的明白人!人情世故通透得很!
既给了自己一个完美的台阶下,保全了沈先生,又暗示银元可以全部拿走作为补偿,但人必须留下,双方心照不宣。
“哈哈,老弟是个明白人!爽快!”
王队长干笑两声,对手下挥挥手,声音也洪亮了不少: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违禁品全部收缴,登记清楚!
人……念在其年迈体弱,又是初犯,就不带回队里了,让他以后务必遵纪守法,若再犯,定不轻饶!”
队员们依言将散落在地上的银元一块块捡起来,重新放回木匣,又胡乱地在登记本上划拉了几笔。
王队长对阳光明拱了拱手,语气客气了不少:“老弟,今天这事,纯粹是误会,一场误会!你别往心里去。以后在咱们这片儿有什么事,尽管来队里找我。鄙姓王,王有才。”
“王队长客气了。”阳光明也抱了抱拳,神色依旧平静,“您公务繁忙,我们就不多耽搁了。慢走。”
王队长不再多留,他带着手下队员,欢欢喜喜的离开了四合院。
那扇沉重的院门在他们身后哐当一声关上,将外面的混乱与危险暂时隔绝。
院子里,瞬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
只有沈太太劫后余生的啜泣声,以及沈先生粗重而颤抖的喘息声,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沈先生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魂魄还未归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仿佛从一场噩梦中缓缓清醒过来。
他推开搀扶的老伴,踉跄着走到阳光明面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阳光明赶紧上前把他搀扶起来。
沈先生老泪纵横,声音哽咽得几乎语不成句:“阳……阳先生……多谢!多谢您……多谢您仗义执言!
救命之恩!今天……今天要不是您……我……我们一家可就……家破人亡了啊……”
他说不下去,只是用袖子不停地擦着眼泪。
那些财物被抢走,他固然心痛如绞,但比起人被抓走、受尽折磨甚至可能命丧囹圄的结局,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是阳光明为他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院里的邻居们也都围了上来,看向阳光明的目光充满了极其复杂的情感。
有由衷的感激,因为他化解了一场可能波及整个院落的危机;有深深的敬佩,敬佩他临危不惧的胆识和巧妙周旋的智慧;
也有几分不可思议和强烈的好奇——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焦振山走到阳光明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许和认同。
焦大和焦二看着阳光明,更是满眼的崇拜。
楚元君和阳怀仁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后怕。
阳怀仁压低声音,不无担忧地问道:“光明,你……你刚才提的那人……不会给你惹来什么麻烦吧?他们会不会回头来找你算账?”
“爹,您放心。”阳光明握住父亲粗糙的手,轻声安慰道,语气笃定,“我只是提了个名字,拉大旗作虎皮罢了。他们自己心里有鬼,又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不敢,也不会去深究。这事,过去了。”
阳光明心里很清楚,自己借用的那个赵德明的名头,其实并不牢靠。
对方只是被自己那份异乎寻常的镇定,精准的信息,以及软中带硬的话语给唬住了,加上本身收获不小,不想节外生枝而已。
真要去细查,未必经得起推敲。
但在当前情况下,这是唯一能快速解决问题,且不至于让矛盾激化到不可收拾地步的办法。
他赌赢了,凭借的是对人性贪婪与怯懦的精准把握,以及过人的胆色。
经过这件事,院子里的人对阳光明的看法彻底改变了。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有本事”、“能挣钱养家”的略显神秘的年轻人,更是一个在危难时刻敢于站出来、并且有能力、有智慧解决问题的“主心骨”,一个可以倚仗和信任的邻居。
沈先生一家对阳光明更是感恩戴德,处处都透着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尊敬。
后面的几天,沈太太隔三差五就会送些自己腌的小菜、做的点心过来,沈先生见到阳光明,也总是语带感激。
阳光明自己却并未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他知道,这不过是混乱时局下,一个小小的缩影罢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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