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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帐房端起酒杯,滋地抿了一口,眼晴全挤在一块,鼻头更加红。
“不著急,好日子还在后头。”
饭店里最多的人是学子和低级官吏。
其中有太学、国子学、四门馆三所高等学府的学子。
他们多是北直隶、山东、河南的秀才童生,看到报纸上的招生简章,跑到京师报考,图谋一份出路。
嘰嘰呱呱的北方口音里,一个川音显得特別。
“刘元诚,你开春就要毕业了,想好去哪里?”
刘之纶帽子歪戴,袄下摆扎进腰带里,喝得满脸通红,下巴还在滴汗。
“入他仙人板板的,我报考经济厅和商事局,结果第二轮被刷下来...格老子的,老子一气之下,就报了开平都司录事参军招录,通过了。”
“啥,制军院录事总局主持的各都司录事参军招录,你报考了,还通过了?”
同桌的同窗们大吃一惊,他们都是太学学子。
“是,听说我写的那篇《漠南漠北定戎策》以及《火器发展展望论》,入了卢制置使和曹將军的法眼...”
刘之纶红著脸,身子摇摇晃晃,得意地说道。
“你不是说在经济厅、商事局观政一段时间,就回四川去建设黔西川南叛乱平復之地吗?”
“设想如此,可惜天不遂人愿!”刘之纶摇著头说,“不过能在阳羡伯魔下任事,倒也不柱我从四川千里迢迢跑来京师求学。”
“卢制置使和曹將军,率轻师直捣林丹汗老巢,一举荡平为祸百年的察哈尔部,被封阳羡伯和阳和伯,也被世人赞为大明双阳!
元诚能在两位磨下任事,聆听教诲,確实叫人羡慕啊!”
还有其它学子凑过来说:“听说西苑在开重要的会,会上会定明年方略...说是要调愷阳公回京,主持制军院。”
“啊,那平辽局谁来主持?”
“该不会是寧远的袁元素?”
“是他?那不行,我不喜欢他,夸夸其谈,眼高手低..:”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刘之纶等人不由地看向他,嘿,想不到太学里也有袁黑..
“袁元素不行,他军功太薄,在平辽局关寧都司和开平都司诸军中,威望不够。”
“据说东江镇调回来的毛帅跟他不对付。
毛帅可是平辽战事中军功显著的一位老帅,回京后一个多月,被召进西苑七次,圣眷正隆。
他在御前说几句,袁元素肯定接任不了...”
太学里学子臥龙藏虎,他们多半是制置司官吏的亲朋子侄。
所以他们消息非常灵通,市面上不知道的內幕消息,他们都知道。
他们深知“內情”和“大势”,知道国子监改制的三学府前途远大..:
就连川南瀘州来的刘之纶,也是拿著西南局副制置使傅宗龙的介绍信来到京师,先入读国子监特科班“启蒙”,然后遇到在川南认识的刘、石祥麟、秦拱明等人,进入到他们的圈子里,听从刘的老师杨嗣昌的建议,报考了太学。
所以这些学子们,掌握的內幕消息非常多,思想也非常激进。
两桌学子凑在一起,好一番议论。
最后得出结论,愷阳公孙承宗的平辽局制置使一职,制置事、关寧行司制置使袁崇焕,根本没有资格接任,只可能是从制置副使卢象升、孙传庭和袁可立三人中选出。
才爭论不过几十息,十几位学子迅速分成三派,支持卢象升的人最多,支持孙传庭的第二多,支持袁可立的最少,只有蓼蓼三人。
学子们都是年轻人,当然更加倾向於年轻一辈的卢象升和孙传庭。
袁可立太老了,能跟上新时代就不错了,还指望他在新时代立功?
一位学子说:“节寰公(袁可立)文武双全,巡抚登莱,襄理海防,卓然有殊功,可我等就是不喜他。”
“对,他回京敘职期间,有到太学讲过学。怎么说,思想太老套,而且..:”
“爹味太重!”
“对,对,爹味太重!
前些日子《小说月报》里刊登的那篇章回小说,《闯海的年轻人》,里面说两位前辈师长爹味太重,现在看来,跟节寰公不谋而合。”
“我看是老一辈饱读儒理经义的士子文人,爹味都一般重。他们总是想著教化人。
劝人向善,积极奋进是没错,可没事指点这,指点那,叫我们一定要按照这做,遵循那行,就太过了。
我们又不是无知小儿,我们有自己的观念和抱负,不需要外人指指点点。
撞南墙又如何?
不实践,如何领悟真理?”
“说得好,所以说节寰公什么都好,就是爹味太重。”
“是啊,他们总是希望用他们的人生经验和阅歷来指导我们.:
皇上说得好,时代不同了,每一代人有自己的时代使命,也应该有自己的活法!”
“是啊,我们的时代,跟他们的时代不同了,他们的经验和阅歷,对於我们来说,不一定管用!”
“对,对!我们只需要勉励,不需要指手画脚的爹味!”
刘之纶笑著问:“你们就是因为节寰公爹味太重,所以认为他无法接任平辽局制置使一职。”
“没错。”
“你们牛笔啊!”
其他人知道他开玩笑,纷纷接腔。
“就是这样,怎么地!”
“哈哈,我们太学学子天下第一,平辽局制置使,想是谁就是谁,想不是谁就不是谁?”
“是啊,想想又如何?犯王法了吗?”
“多想多得!”
“哈哈!”
周围的人看著他们,仰慕不已在饭店的一角,坐著三人,年纪有老有少,其中一位年近六十,穿著素色袍,毡帽上的护耳被卷了起来,看著刘之纶等人,眼晴里满是羡慕,一口河南腔自言自语。
“朝气蓬勃,意气风发,以天下兴衰为己任。
羡慕啊,年轻真好!”
感嘆两句,他转头看向对面两位同伴,一字一顿地问。
“你们说,我长得像不像活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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