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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为接过记录本看了看,问道:“检测过水质吗?鹿泉乡隔壁,九原县莲乡那个有色金属矿厂,会不会和他们有关系?”

这个问题,徐大夫没什么把握:“两年前县里来测过一次。我们早先就怀疑过水质,测出来重金属含量偏高,但没有超标啊。”

林志为的疑虑并未消除。第二天,他又去了趟村卫生所,白天的人更多,很多都是肠胃问题。思来想去,他拨通了小萍的电话:“你现在有空吗?我想测一下村里的水质,怀疑是污染,但是环保局从取样到出结果得小半个月,村里生病的人太多,等不了了。”

几天后,林志为带着水样来到了原平乡中学的化学实验室里。这些水样来自村子的各个取水点,东井水、西井水、河水、村委会自来水……所有的采样过程都按照小萍教给他的标准执行。

小萍这边早已准备就绪,她从网上买到了简易的检测工具。每测出一个数值,林志为便在一旁记录下来。

“村委会自来水,0.06。”

林志为写下数据,在等待结果的间隙,他端详起手中有些发旧的厚本子:“这本子还是咱俩大二辩论赛赢的奖品,还记得吗?”

“你说呢?”小萍一边小心地观察试纸变化,一边回答,“你现在用的这个本子就是我的。”

“是吗?”林志为又看了看手里的本子,“我那个呢?”

小萍抬头望向林志为:“不都让你写满情书了吗?化学方程式一套一套的,不知道有多俗。”

这么一提醒,林志为想起了往事:“镁与硫酸锌反应生成锌与硫酸镁。”

“你的美(镁)偷走我的心(锌),土不土?”小萍模仿着林志为的样子说。

林志为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太恶心了。我那时候怎么会这么土?还有什么?”

“化合反应,h+o——”

“生成ho。”这次是林志为接了下句,“我真的是受不了了,这种情话你也听得下去?”

“刚开始不太熟啊,想说又怕你脸上挂不住,谁能想到你脸皮挺厚。村东井水,0.07。”

“没办法,苯乙胺和内啡肽分泌得太多了,上头。”林志为边说着边记录下数据,往前面看了看,似乎找出了规律,“这些数值一个比一个高啊。”

小萍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看样子,污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平时喝水没感觉吗?”

林志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装满隔夜茶水的玻璃瓶子。他拧开盖子,捞出一片茶叶,对着太阳边看边说:“是不是黑了?”

小萍凑过去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土办法?”

“网上看的,说重金属超标,茶叶会黑——昌盛矿业,没跑了。”

小萍拿起玻璃瓶子,看看里面的茶水又看看林志为,一脸愁容地说:“你这一年喝的全是这种水?没有不舒服吗?你也得去医院查查,现在就去!”

林志为现在顾不上自己,他第一时间赶回村里,把重金属检测结果交给了三宝。三宝对水质的事儿早有疑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如今,他如同得到了尚方宝剑,立刻急切地给李来有打去了电话,详细地汇报了这个情况:“怪不得挨着山的那块地去年不长庄稼,我还以为是假种子,现在才搞清楚这是地下水污染。”

可李来有没有被三宝带节奏:“嚷嚷什么,走到哪都要讲法律、讲科学,连证据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去找九原县?我找谁,找矿上还是县里?”

“怎么能没证据,小林书记的检测结果就在我手里,水里全都是重金属啊。村子从西往东走,离矿越近越超标。书记,你听我说,山那边的九原莲乡,这几年因为这个一直在给村民发补助,每户好几万元呐。”

“好几万元是几万元?一万元还是九万元,点钱的时候,你亲眼看见了?”

三宝被问住了,犹豫了一下:“几万元……这每户具体发多少钱确实还不知道,我找人去问——”

“你先听我说。”李来有打断了三宝的话,“两个县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覃县的河道污染,你也知道,差一点先把我给搞死。有的时候越着急越被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三宝怎会不明白,这是想把事情在乡里压下来。他可不能轻易答应,于是便装傻地问道:“什么意思?”

李来有接着解释说:“乡中那几台显微镜没有用,我得先带县环保局的人去测水质,检测结果要专业才行,一步步来。你们村谁有问题,该统计统计,该反映反映,你先解决好村民的诉求,村干部是干什么的?明白了没有?”

“我明白了。”三宝说完挂断了电话。他等的就是李来有的这几句话,只要他不明确说不管,这个事情就可以办。乡里无非是拖嘛,走程序,一步一步来。可步子究竟迈多大,这事便不全由着乡里了,三宝的心里默默盘算好了对策。

李来有并非三宝想象的那般不作为,第二天,他便去了县环保局。拆迁工作结束后,乔胜利从镇上调到县里,成了环保局局长。在下面啃了几年“硬骨头”,本以为调到县里能稍微轻松些,哪知道环保局的事情比下面一点不少。李来有一早到了他的办公室,就看见乔胜利的电话一直没断过。

听着李来有反映的情况,乔胜利也是忧心忡忡:“在县长办公会上,我也说过,光知道搞旅游,别的什么都不管。鹿泉还算好的,你看看那几个搞旅游开发的乡镇,和旅行社去谈露营,一到礼拜六全省的驴友都来了,睡一晚上,第二天遍地都是垃圾。环保的代价,谁兜底?光知道挣钱,没一个负责任的。”

此时,刚才一通没人接的电话回拨过来。乔胜利接起电话吩咐道:“你这样,和来有书记对接一下,下午去趟鹿泉乡。土壤和地下水都要测,到底是光明还是九原的问题,先把证据摸透。”

李来有支棱着耳朵,隐约听见对面询问检测范围。乔胜利十分确定地回答:“肯定两边都要测呀,重点是九原县。楼上漏水了,你光检查自己家的水管子有什么用?”

李来有的心多少放下了一些,他了解乔胜利的性格,不是个和稀泥不干事的人。他这样布置下去,想来后面的程序也不会太慢。

然而长岭村里,三宝已经等不及了。他统计了一下村里近期肠胃病发作的人数,以及庄稼被污染的农户数量,然后带着会计梁小军核算赔偿金。林志为对水源污染的事很着急,也认为要去找九原县的企业问责,可他没想到三宝这就准备带人直接过去了。看着一旁时不时咳嗽几声的宝根,林志为忍不住说:“主任,要不要和县里、乡里先沟通一下?至少给来有书记打个电话吧,咱们手里现在只有个实验室的基础数据,怕对方不认。”

“不认也得认!”三宝一边督促梁小军把赔偿款的金额写高点,一边对林志为说,“你等他层层汇报,腿毛都等白了。卫生所现在连输液都要排队,好几个人都去县医院住进病房了,要钱看病,等不了了。”

“那也得先了解一下九原县自己的补偿标准是多少吧?”

三宝一摆手:“你们这些城里的孩子都是太老实。赔偿都是讨价还价,标准都是人定的。咱们只管把数字做高,到时候才有的谈。”

此时,徐军骑着摩托到了村委会院子里,一进屋便问道:“三叔,你找我?”

三宝打量着徐军的一身骑行服,说道:“你这穿的什么?又不是去打仗。去把你爸生病的事当面和他们矿上说清楚,这污染都多少年了?必须得赔一把大的。出发!”

眼见着一群人呼啦啦冲出去,林志为还想再劝。可三宝一句话便堵住了他的嘴:“你要是害怕就别去。”

作为驻村书记,面对村里的事儿,林志为肯定不能躲。眼下的形势拦是拦不住了,林志为心想干脆一起去,和对方见了面,他还能心平气和地沟通几句。

三辆摩托,五个人,一路翻山越岭很快便到了两县交界的山头上。

居高远眺,九原县昌盛矿业的露天开采景象令人大为震惊,山体、植被、水源均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三宝气得直骂街,带着众人便要下山问罪。“等会儿。”林志为喊住了他们,掏出手机对着山下的矿区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这就是证据,有了这些,走到哪儿,他们也不敢不认。”

三宝点点头,运足了气,带着众人朝山下的厂区开去。

县委大楼会议室里正在召开新州市深入推广光明医改经验专题会议。参加会议的除了卫生局和县医院的相关人员,还有各县前来考察学习的代表。

此时,梅晓歌正在台上做介绍经验的报告,台下徐泳涛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他掏出看了一眼,见来电的是李来有,便直接挂断了电话,正准备回复信息,电话又打进来了。徐泳涛感觉不妙,这肯定是有急事。他立刻起身,快步走出会议室,刚接起电话,便听见李来有焦急的声音:“常委,你们几点能开完会?”

“最少四十分钟,怎么了?”

“长岭村主任带着林志为去了九原县的污染企业,动了手,人被当场扣住了。村民家属围了鹿泉乡政府,找我们要人啊。我在去莲乡的路上,开完会,您给我电话,我再和书记汇报。”

莲乡派出所的羁押室里,梁小军蹲在三宝身后给他揉腰。刚才动手的时候,三宝一不留神把腰闪了,这会儿疼得龇牙咧嘴:“往右边点,你那是左边,对对,哎哟,就这儿,扯着筋了。”

宝根看上去比其他人更着急,他趴在门缝上朝外喊:“警官,警官,有人吗?”见没人搭理,便垂头丧气地走到林志为身边问道,“什么时候能放咱们走?我也没带药,下午还说好了给猪买饲料去。”

“我也不太懂,肯定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吧?”林志为的心里也没底。

徐军在一旁接上了话:“那得看医院和公安局怎么定。听说打掉一颗牙也能判个重伤,也要看打的是哪颗牙。”

徐军因为盗伐的事儿进过几回派出所,在宝根看来,他的话有几分可信。三宝看出他们的慌张,骂了徐军一句“你别吓唬他们”,接着转而对林志为说道:“干部就是这样,只要是为了县里被关起来的,这算立功,就算给你处分也会先提拔,不会亏待。”

宝根在旁边更不踏实了:“你们是干部,我们呢?”

“不用担心。咱们又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全村的老百姓,是为人民服务,怕什么。”

宝根没再言语,他还不知道,李来有的车已经开到了昌盛矿业的厂区。

会议一结束,徐泳涛马上把李来有通报的情况告诉了梅晓歌。

此时,乔胜利安排的检测也出了结果,正巧前来汇报:“鹿泉乡和九原县莲乡都测了,数据很明显,长岭村的土壤和地下水污染都和昌盛有色金属矿有关系。我们的人去实地了解过,最近一年昌盛在扩大开采,规模很大,一直往山里挖,从地理县界上来说,已经越过山脊线了。”

梅晓歌接过报告,神情严肃地翻看着。徐泳涛接着说道:“县医院反馈的结果是这几个月止泻药的处方量历史最高。是不是和有色金属矿污染有关,还得再等等,他们要确认。”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李来有满头大汗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梅晓歌立刻上前问道:“情况怎么样?”

李来有擦了把汗回道:“已经和对方厂里协商了,问题不大,能解决。就是他们这么一闹,鹿泉乡的村民都知道昌盛矿业和污染的关系,现在都在乡政府院里聚着,要赔偿,要说法。”

梅晓歌又问:“九原县给没给过自己村民赔偿?私下协调还是公开诉讼?”

“都有。”乔胜利在一旁答道,“以前也有企业对农户的,最近因为太多,也收紧了,扯皮的越来越多。”

徐泳涛补充道:“他们的环保执法一直比我们这边要松。每次咱们关停整改一百家,那边最多三分之一。”

李来有接着说道:“乡里有人联系到莲乡的一个苗木种植户,两年来死了上百棵。企业一共出了34万元,基本赔偿到位。”

“地下水和土壤都有问题。生态环境全破坏了,以后能不能长粮食都不一定,这又值多少钱?”听了这些情况,梅晓歌眉头紧皱,片刻后他开始布置下一步的工作,“李来有,你先回乡里,把村民们的情绪安抚好,让他们先回家,告诉他们政府会兜底,管到底。老徐,你通知李唐部长,安排县医院的医生下乡,挨家挨户给村民检查身体,一个也不要漏掉,有问题的马上安排治疗,和污染有关的全部登记在册,尽快上报。”

得令的二人都立刻行动起来,梅晓歌拿着检测报告也急匆匆朝外走去,边走边对乔胜利说:“先把光明县所有的法兰锻造厂梳理一遍,哪些还有的救,哪些只能安乐死,现在和将来都要算清楚。”

“明白。您这是?”

“我去趟九原县。”

对于梅晓歌的造访,九原县早有准备。车子刚开进县委大院,县委办的杨主任便迎了过来。待车子停稳,他亲自给梅晓歌拉开车门,客气地说:“辛苦啦,梅书记,曹书记有个会马上就好,我先带您去接待室。”

梅晓歌太知道曹立新的套路了,这么棘手的问题搞不好就躲。于是,他冲杨主任笑了笑说:“我就去他办公室等吧。”

时间不长,楼道里便传来了曹立新的声音:“领导人呢?一来就到我这屋视察工作啦?”

梅晓歌闻声站了起来,马上看到曹立新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他握住梅晓歌的手接着说道:“我的梅书记,有事打个电话吩咐一声就行了,还专门跑一趟。你必须回趟家啊,我起码得让老妈妈念个好吧?”

一见面先卖好,梅晓歌明白曹立新的小九九,笑着回答:“晚上和我一起回去啊,我妈给你包饺子。”

此时,曹立新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屏幕,按下接听键,却并不和里面的人说话,而是吩咐政府办的冯主任说:“老冯,你去看看,那个谁过来了,让他先等我一下。”

冯主任正在倒水,听了这话,把水端上来,对梅晓歌寒暄了两句,便关门离开了。曹立新这才举起电话,冲着里面不客气地说道:“可能是我说得太多了还是怎么,麻木不仁,‘监管’这两个字是不会写还是不会念?安全生产的隐患必须要下力气整治,你每个月开一次单子,罚款啊,老是去求别人,搞几个问责的。”

梅晓歌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水,曹立新电话里的人,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曹立新似乎怒气未消,接着训斥道:“你不敢得罪人,麻烦就是你的,屁股架到火上烤。你不想在火上叫,平时就要有动作啊,搞一票否决,胆子大起来。那个事情,你要盯住,知道吧,先这样,我这屋还有领导。”

情绪和电话一起挂断,曹立新马上换了一张脸。他坐到梅晓歌身边,说起了推心置腹的话:“书记不好当啊,你看你,村民们打个架都要你亲自来。我这里也一样,再搞下去,我都怕哪天猝死在岗位上。”

“所以,市领导才让你顶上啊。这担子还不能轻,铁肩膀必须得担重活,这是上级的信任呀。”梅晓歌顺着曹立新的话说了一句,既是捧他,也是点他。

曹立新自然听得明白,他没接这句话,转而从自己抽屉里翻出一小包茶叶,起身给梅晓歌泡茶:“别喝那个了,这是我一个亲戚寄来的,据说一棵树晒干了就这么一小包。吹牛逼是肯定的,不过确实好喝。你们那个村主任没事吧?”

“我刚才问了一下,说那个企业经理伤了一根肋骨,轻微骨裂,不过确实不是打的,摔到台阶上磕伤了。违法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该拘留拘留,该赔偿赔偿。这哪是村主任,这不是法盲吗?”听曹立新提起这个事情,梅晓歌马上表态,把自己犯的小错先认了,后面才能谈对方的大错。

“这样的干部,你不要,全给我。”曹立新果然转了个方向,“咱们也是从基层搞起来的,村民受委屈,你就得出头啊,要不还怎么搞工作?我觉得这才叫担当,自己先得豁出去呀。”

梅晓歌一笑:“那我是不是也得豁出去才行,那几个厂子趴在鹿泉乡边上,以后肋骨断了怎么办?搞不好就是群体事件,要命的事情。”

绕来绕去,终于说到了正题。曹立新顿了一下,没有马上接招,而是把沏好的茶端到了梅晓歌跟前:“尝尝,别人喝,我绝对舍不得。”

梅晓歌端起杯子闻了闻,果然茶香四溢,他抬眼看着曹立新问道:“这么好的东西,是要堵我的嘴吗?”

“你的嘴,我哪能堵得住,先喝茶,给你看个东西。”曹立新说着从办公桌上拿起一页纸递给了梅晓歌:“我肯定是尽量节省你的时间,回趟家不容易,多陪陪老妈妈。这是你来之前拟好的,马上成立工作组,县环保局局长任组长,副组长是莲乡的党委书记,你以前也见过。昌盛矿业和农民的纠纷不过夜,该我们让步的我们让步,该企业做出牺牲的必须牺牲,不能让梅书记白跑一趟。”

看完纸上的方案,梅晓歌不置可否地问道:“这个企业是你们县的产业支柱,听说准备要上市,快了吗?”

“希望。”曹立新的眼神有些复杂,“希望是可以,但是很多事情,咱们也控制不了。马市长提的要求,我也没办法,脱皮掉肉也得搞呀。”

“你忙的都是大事情,我也节约点时间,长话短说。”梅晓歌也不再兜圈子,从包里拿出了光明县环保局出具的检测报告递给曹立新,“这是我们县环保局针对昌盛矿业做的空气、土壤和水源污染检测。你这个厂子真的要想个办法,它是个隐患,是我的也是你的。维稳的压力,环保的压力这些先不说了,我知道发展肯定是不惜代价,但这个代价不能是老百姓自己。咱们也别说那些虚的、高的,你自己看看报告上的数据,尤其是地下水,重金属超标已经到了没法过目的程度。真的是躲不过去了,立新,有些事情不是闭上眼睛就能糊弄过去的。”

曹立新面色凝重地翻看着报告,梅晓歌接着说道:“这道题很难,难也得解,不去解,咱们两个县就不是及格不及格的问题了,搞不好要休学呀。我今天为什么自己过来,是想咱俩先拿个方案,就像你说的,哪些双方该让步该牺牲,我是来表态的。”

“趁热喝,凉了就没味道了。”曹立新指着面前的茶杯说道。梅晓歌说得恳切,他一时还想不好该怎么回复。

梅晓歌看出曹立新还在躲,便又说道:“这个事情,你只要愿意推动,虽然难,虽然麻烦,但它一定比等死强。就这样耗下去,不光是农民在等死,现在地里连个癞蛤蟆都没有了,那些地方种出来的东西,捞起来的鱼,那些水,咱俩也在吃、在喝呀。”

见梅晓歌指着茶杯,曹立新叹了口气说:“于公于私,你这真的是好兄弟才会这么对我说。咱俩不见外,那些诉苦叫屈的话,我也不讲了,隐患和麻烦是什么,我非常清楚,但是就一个问题,能不能做到?时间和空间,我一个都没有。说白了只要不出人命,谁把谁打了,打成什么样,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昌盛矿业是不是九原县最大的纳税企业,它感冒了,全县会不会感冒,我把它关了,要不要跑到光明县找你借钱,同样不是问题。至于我有没有良心,吃了那些被污染的蔬菜会不会得癌症,怕不怕死,这些全部都不是问题。晓歌,我的问题是,如果这个矿要达到你想象中的环保标准,我做不到边生产边整改,我必须要上一套几乎可以说是摧毁式重来的设备。你是学数学的,你应该比我更会算账,我必须全部停产,全部搬迁,到我离开九原县那天,你觉得我能完成吗?”

梅晓歌的脸色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面前的茶已经凉透了,他端起来又放下,抬头问道:“你不做,我也不做,等我离开光明县,你离开九原县,后面的人也不会去做。谁都不干,那都不要做了?”

见上面的话没劝服梅晓歌,曹立新转而说道:“你姐夫在那个厂里也有事情在干,你可以回去问问他,企业有多少工人,多少车间,我是建议哪天陪你去实地看一看。”

一听聊起家里人,梅晓歌马上打断了这话:“该了解的,我都了解过,这是一道特别复杂的数学题,但前提是你要不要坐下来,要不要拿起笔,你肯不肯解。”

话讲到这儿,曹立新也寸步不让地反问道:“有些话,我就怕一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如果咱俩换换,就这个很可能成为新州市第一家上市的企业,就这道题,你解吗?”

“百分百要解!而且越早越好,越快越好!”梅晓歌看着曹立新回答得异常坚定。

对视了几秒,曹立新忽然笑了。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曹立新没理会,又补了一句:“我说句不讲政治的话——环保一刀切是不是也叫不担当。”

“这他妈是个伪命题!”

梅晓歌差点就要坐不住了,可曹立新依旧平静:“你这不是理想主义,这是空想主义。”说完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声,“进来。”

冯主任推门进来,小声汇报:“书记,省办公厅的孔秘书长请您给他回个电话,好像有点急。”

曹立新点点头,看着梅晓歌说道:“还有个小事。”

冯主任听见这话马上关门退了出去,曹立新从办公桌后面走到梅晓歌身边,压低声音说:“有个传言,说是市委的谷书记要调走了,我也没法找别人打听。你和他那么熟悉,你听说了吗?”

“没有啊。”梅晓歌认真的神情让旁人无从判断真伪。曹立新没再追问,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梅晓歌明白今天的较量要告一段落了,棋局未分输赢,只能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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