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倭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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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倭患
数百里路程几天就到,当齐小山终于赶回杂货铺后的租屋,就见家门紧闭,鸦雀无声。他推门一看,只见妻子一人在房中饮泣,见他回来也不理他,背转身去暗哭不已。
“你看我拿回了什么?爹和娘呢?”齐小山兴奋地拿出赢回的房契地契,正想向妻子表功,陡然发现妻子穿着孝服,他心中一凉,“你、你为啥穿着孝服?”
妻子猛然转回头,眼中泪如泉涌:“爹听说你又去赌,一气之下旧病复发,几天前就已经去世。娘受此打击,也随爹去了。爹临死前说,他不想再看到你这个儿子,所以不用等你回来就要让他入土为安。”说着她抢过地契扔到齐小山脸上,“你现在就算拿座金山回来,又有啥用?”
齐小山浑身一软,不由坐倒在地,心里空空落落不知东西。只见妻子拿出一张纸和递给他,垂泪道:“我还等在这里,就是想等你签了它。念在咱们夫妻一场,你签了它让我走吧!”
齐小山呆呆地接过那张纸一看,原来是一封写好的休书,只有落款空缺,就等自己签字。休书上泪迹斑斑,可以想见妻子写下它时的痛苦。齐小山不禁又愧又悔,不敢再说挽留妻子的话,匆匆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妻子后涩声问:“爹娘的坟在哪里?”
妻子黯然道:“公公婆婆不想再看到你,就算在九泉之下都不想再被你打搅,所以他们不让我告诉你他们的葬身之处。他们葬得很远很远,并且没有留下任何墓碑。”
不知道妻子是如何离开,也不知道时光是如何流逝。齐小山呆呆地坐在地上,眼望虚空欲哭无泪。不知过得多久,他猛然一跃而起,嚎叫着发足狂奔,但任他找遍周围的山山水水,也没有发现一座新坟或墓碑。
他最后失魂落魄地回到空荡荡的齐家庄,望着这熟悉而陌生的家发呆。现在家中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就算赢下整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哟!齐少爷回来了?”庄门外,一个常在附近游荡的闲汉探头探脑地向内张望,见齐小山立在院中,他袖着手拐了进来,笑嘻嘻地道,“听说你在杭州鸿运大赌坊赢了大钱,那一场豪赌早已名震江南,给咱仔细说说,让咱也开开眼。”
见齐小山神情木然,他从怀中掏出个瓷碗和几枚骰子,笑道:“你不愿说就陪咱玩玩,咱们玩小点,一两银子一把如何?”
这闲汉以前常与齐小山玩骰子,也算是赌友。见齐小山木然不答,便将他拖到桌旁坐下:“来来来,有啥想不开的?骰子一响,啥烦恼就都没了。”说着将骰子往海碗里一扔,“一三五六,十五点,该你了。”
见齐小山呆若木鸡,那闲汉便将骰子强行塞入他手中。齐小山终于有所知觉,拿起骰子信手往海碗里一扔,眼光却望向虚空。经历过大输大赢,赌博对他已失去了任何刺激,他只是机械地将骰子扔下去,看都懒得看一眼。
“没劲,真没劲!不想玩就算了。”那闲汉发觉自己输了,不想赔这冤枉钱,收起海碗就走。齐小山自始至终都魂不守舍,就如行尸走肉一般。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庄门外,一袭青衫飘忽如初。是那个教会齐小山赌术的书生,只见他径直来到齐小山面前,淡然问道:“你已经赢回了你想要的东西,还有什么不满足?”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齐小山渐渐恢复了几分知觉,他定定地望着面前这个神秘莫测的书生,咬牙切齿道:“魔鬼,你是魔鬼!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决不与你做任何交易!”
书生浅浅一笑:“经历过大输大赢,大喜大悲,赌博对你来说,已经失去了它的刺激。不过我想跟你最后再赌一把,赌注就是一个承诺,你对家人最后的承诺。”
见书生拿出了牌九,齐小山如见鬼魅,突然一跃而起,一把将牌九推开,对书生嘶声叫道:“我要杀了你这恶魔!”说着一把扣住了书生的咽喉,就在这时,突听门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呵斥:“住手!”
听到这苍劲有力的声音,齐小山不由僵在当场。他不敢回头,生怕惊飞了这最后的幻觉。
一个头发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大步过来,重重一杖敲在齐小山头上,爱恨交加地骂道:“没长进的东西,还不快放开云公子?”
这一拐将齐小山彻底打醒,他连忙放开那书生转回头,呆呆地望着面前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父亲,瞠目结舌不知所以。这一愣又被一杖结结实实打在腿上,只听父亲骂道:“还不快谢谢云公子?为了让你戒赌,云公子费尽心机安排下这一局,让你经历了一个赌鬼所能经历的大输大赢,大喜大悲。你要再赌下去,你这几天的遭遇,迟早会真正发生!”
齐小山呆呆地望着死而复生的父亲,又看看跟在父亲身后笑吟吟的母亲和妻子,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心中一阵狂喜,跟着又是一阵后怕,幸亏这只是一个骗局,幸亏自己遭遇的一切,并没有真正发生!他不禁冲安排下这个骗局的书生“扑通”跪倒,哽咽道:“多谢云公子点化之恩!令在下终生难忘!”
云襄扶起他叹道:“赌博的刺激怎比得上至爱亲情?有些东西你拥有的时候不觉得珍贵,当你一旦失去,就悔之晚也!”
齐小山垂泪点头道:“我不赌了,我再也不赌了!我会珍惜今天所拥有的一切。”经历过大输大赢、大喜大悲的强烈刺激后,任何赌局都不会再有这样大的刺激。赌博的输赢对他来说,也确实不会再有任何吸引力。
齐老爷捧着个红封来到云襄面前,恳切地道:“多谢云公子为犬子所做的一切,这五千两谢礼,不成敬意。”
云襄没有推辞,坦然接过红封道:“齐老爷,我替河南灾民谢谢你!”
登上门外等候的马车,云襄正要离去,齐小山突然气喘吁吁地追出来,兴奋地问道:“云公子,你赌技超群,聪明绝顶,是不是就是那名传天下的千门公子襄?”
云襄微微一笑,反问道:“公子襄很有名吗?”
马车绝尘而去,齐小山极目眺望,目光已从感激和敬仰变成了崇拜,心中更是热血沸腾:他就是公子襄,他就是闻名天下的千门公子襄!他竟然亲自为我设下了一个善意的骗局!老天!公子襄竟然亲手教过我赌术!如此说来,我也算是千门弟子了!
齐老爷突然给了发愣的儿子一记爆栗:“还不快去把放假回家的仆役们都叫回来,看看现在家里乱成了什么样?”
齐小山转头望向父亲,以从未有过的严肃说道:“爹,我要去京城!”
“去京城干什么?”齐老爷有些惊讶。只听儿子兴冲冲地道:“这次我去杭州,看到官府的公告,刑部正在招募年少有为的青年做捕快。孩儿学过武,想去试试。我要做个最好的捕快,成为像柳爷那样的天下第一神捕!”
齐老爷盯着儿子的眼睛,第一次从那里看到了少年人特有的冲动和向往。他欣慰地点点头:“去吧!好男儿志在四方!为父相信你总有一天,必能光宗耀祖,名扬天下!”
缓缓而行的马车中,云襄将五千两银票仔细收好,正待舒服地躺下来,就听赶车的筱伯在外面笑道:“公子,这回这五千两银子挣得可不轻松。咱们调动了多少千门弟子,甚至将杭州鸿运赌坊都包了下来,开销之大完全超出预计。咱们为这区区五千两银子,或者说为那个不争气的纨绔子弟,值吗?”
“别总是想着挣钱。”云襄斥道,“那孩子本质不坏,既然遇上就帮人帮到底吧。”说到这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续道,“说到挣钱我突然有个想法。咱们能不能像这回这样,靠头脑和智谋,为他人解决一些棘手的难题,并收取相应的费用。如今济生堂开销甚大,不广开财路,如何能维持下去?”
筱伯想了想,连连点头:“公子这主意不错,凭公子的聪明才智,任何难题都必能解决。只是,具体咱们该如何操作呢?”
云襄沉吟道:“你可以先在江湖上放出风声,就说千门公子襄公开为天下人排忧解难,任何人只要请求合理,又出得起价,公子襄都愿为他服务。”
筱伯笑道:“此言一出,江湖上还不掀起轩然大波?想买公子智慧的人,恐怕会挤破门槛。”
云襄也笑道:“那您老就替我把好关,咱们伤天害理的事不接,没有把握做到的事不接,报酬太低的事也不接。是为本公子三不接!”
“老朽这就去办!”筱伯甩出一个响鞭,马车立刻加快了速度。
一个消息像水珠落入滚烫的油锅,立刻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渐渐声名鹊起的千门公子襄,以智慧公开为天下人排忧解难,这消息像风一般很快就传遍了江南。有的人怀疑,有的人嘲讽,有的人观望,但也有人冲着公子襄的名头,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自己的难题写成帖子,送到指定的望月楼。
半个月后,云襄与明珠在那座隐居的小楼中逗弄着孩子,也就是南宫放与赵欣怡的儿子。云襄记得孩子的小名叫佳佳,所以给他取名赵佳。他潜意识中一直拒绝承认这孩子跟南宫放有任何关系,所以就让他随了母亲的姓。
“佳佳到这儿来,到姐姐这里来!”明珠将孩子放到地上,让他自己爬过来。看到孩子满地乱爬的可爱模样,云襄突然想到,怡儿给儿子取名佳佳,是不是在怀念那个蒙冤受屈、下落不明的秀才骆文佳?想到这他心中突然一痛,差点凄然泪下。
明珠见他望着孩子怔怔不语,不由柔声问:“公子又在想赵姐姐了?”
云襄勉强一笑:“没有,我只是在想,将来孩子大了,该怎样告诉他有关他父母的情况。”明珠在他眼中,始终是个未经风雨的千金小姐,他不忍将自己的烦恼或痛苦告诉她,她在云襄眼里,始终是个需要关心、爱护的小妹妹,而不是共担生活重担的同伴。
门扉响动,风尘仆仆的筱伯背着个褡裢兴冲冲地进来,不及抹汗便对云襄道:“公子!自从你以智慧为天下人排忧解难的消息传出后,望月楼差点让人给挤破。写给你的帖子实在太多,老奴也来不及细看,全给你带了回来,都在这里了。”说着他放下褡裢,沉甸甸的,怕有好几十斤。
“想不到我还这么有人望。”云襄笑着抽出几张帖子,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和兴奋,就像孩童在拆看着自己新奇的玩具。明珠看看那一叠一叠的帖子,夸张地叫道:“这么多?不会是张家丢了狗,李家掉了猫,也让堂堂千门公子襄帮他去找吧?”
云襄草草看了几张帖子,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明珠见状,知趣地抱着孩子出门去晒太阳,她知道云大哥在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专注和安静。筱伯也悄悄带上门退了出去,与明珠在外间细说外面的风土人情。不知过了多久,就见云襄开门而出,铁青着脸对筱伯道:“筱伯,你给那些等候消息的人传个话,就说有关倭寇的帖子,我公子襄都接了。”
“倭寇?”筱伯吓了一跳,“公子你、你不是要对付倭寇吧?”
云襄慎重地点点头:“这是我公子襄公开承接的第一桩事,这里的帖子一多半都跟倭寇有关,我要不接如何对得起别人的信任和企盼?又如何对得起大家对公子襄的崇拜?”
筱伯目瞪口呆地喃喃道:“公子你既没一兵一卒,又无坚船利炮,如何对付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倭寇?要知道朝廷每年靡费无数粮饷,折损无数兵将,也无法根除倭患啊。”
云襄沉声道:“事在人为!虽然我现在还不知如何才能对付倭患,但看到那些血泪写就的帖子,我云襄愿把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声名,乃至身家性命押上去,与倭寇一决生死。”
明珠痴痴地望着斗志昂扬的云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她知道倭寇的狡诈和凶残,但她也知道,面前这个并不算高大强壮的男子,决不会在任何暴行面前退缩。她唯有在心中默默祈祷,祈求上苍眷顾这真正的勇士!
千门公子襄接下所有与倭寇有关的帖子,以一己之智向倭寇宣战的消息,像平地惊雷,数日间便传遍大江南北!人们议论纷纷,尤其那些倍受倭寇侵扰的江、浙、闽等沿海省份的百姓,更是奔走相告。有人怀疑,有人嘲笑,更有人揣测公子襄是在哗众取宠,欲扬名天下,只有深受倭寇之苦的沿海百姓,将公子襄视为最后的希望。
帖子是接下了,但如何对付在海上飘忽不定、来去无踪的倭寇,却让云襄一筹莫展。他一边隐名埋姓走访倭寇出没最频繁的沿海城镇,一边苦读古人留下的兵法韬略,直到此时他才发觉,云爷教过自己无数千门之道,却偏偏没有教过自己兵法。更难的是,自己手中既无一兵一卒,也无战舰粮饷,不说平息倭患,就是想与倭寇一战,都有些痴人说梦。
看来自己实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云襄在心中暗叹,遥望茫茫大海默然无语。明珠见他眉头深锁,知道他遇到了为难之事,不由柔声鼓励道:“公子经历过多少艰难险阻,从未在任何困难面前退缩过,我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
云襄不想让明珠担心,强笑着对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默默回到车上,云襄顺手抽出一本书。为了旅途不致寂寞,他的车厢中总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书。这是一本《论语》,他几乎背得滚瓜烂熟,不过百无聊赖之下,他还是信手翻开,一句熟悉的话突然映入眼帘:君子善假于物。
看着这句熟悉到几乎遗忘的圣人之言,他的嘴角渐渐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刀光如电,从带着露珠的瓣上一掠而过,瓣微微一颤,如被和风轻轻拂过。一只停在瓣上的绿头苍蝇受到惊吓,“嗡”一声飞起,却在半空中一裂两瓣,直直地落入草丛中。
江浙两省总兵俞重山缓缓用素巾擦去缅刀上的污秽,这才平心静气还刀入鞘。每日这个时辰他都要闻鸡起舞,练一回家传刀法,很难相信面目粗豪、身材魁伟的他,能将刀法使得这般细腻。
廊下站着贴身的副将张宇然,见他收刀忙躬身禀报:“总兵大人,营门外有人求见。”
“什么人?”俞重山抹着头上的汗珠,国字脸上有些不悦,心不在焉地问。身为督领浙江一省兵马的掌兵大员,那些削尖脑袋想跟他攀上关系的人实在多不胜数,像苍蝇一样讨厌,他早已不胜其烦。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这些人形苍蝇一个个都劈成两半。可惜人不是苍蝇,所以他只有严令部下,任何不相干的人一概不见,张宇然跟随他多年,不会不知道他的脾气。
“他自称公子襄。”张宇然忙道。
“公子襄?”俞重山一怔,“就是那个妄称要凭一己之力,平息倭患的千门公子襄?”
“正是!”张宇然笑道,“所以属下不敢自专,才冒昧向大人禀报。”
俞重山哑然失笑:“这个小骗子,骗骗乡野愚民也就是了,居然敢送上门来?你还愣着干什么,直接绑了送杭州府,一顿板子下来,我看他还敢蛊惑人心,骗人钱财。”
张宇然有些迟疑,嗫嚅道:“他让我给大人带句话,小人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话?讲!婆婆妈妈的干什么?”俞重山乃世袭将领,从小受父辈熏陶,说话办事雷厉风行,最见不得迂腐书生和婆婆妈妈的部下。张宇然追随他多年,知道他的脾气,忙硬着头皮道:“他说他是来向大人问罪,大人若不见他,就是畏罪心虚!”
俞重山十七岁由世袭点检从军,从最低级的军官一步步升到统领两省兵马之总兵,自问这二十多年军旅生涯,一向坦荡做人,廉洁做官,军功卓著,这让他一直引以为傲。今听到有人竟敢上门问罪,他哈哈一笑:“那好!我就见他一见,他要说不出老子的罪状,老子要加问他一条诬陷之罪!”
张宇然如飞而去。俞重山大步来到中军帐,大马金刀地往案后一坐,就听门外步履声响,一个青衫如柳的书生被张宇然领了进来。只见他无视大帐两旁虎视眈眈的狼兵虎卫,对俞重山坦然一礼:“小生云襄,见过总兵大人!”
俞重山满面不屑地上下打量他片刻,冷笑道:“你就是那个什么千门公子襄?听说你在江湖上搞出不少事,骗过不少人,竟然还敢来见本官。不怕本官将你绑了送知府衙门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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