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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新探案(12)
“我一直在奇怪,这个人跟咱们讲了这么一大堆谎话到底是什么目的。我差点脱口这样直接问他——因为有时候单刀直入最有效——但我还是采取了另一策略,让他自以为骗过了咱们。一个人跑来,身着一件至少有一年以上的磨了边儿的英国上衣和一点儿都不笔直的英国裤子,而在信上和他本人口述都说自己是一个刚到英国的美国人。寻人栏根本没登过他的启事,那个地方是惊弓之鸟的隐蔽所,也是我最关注的栏目,难道我连这样的一只野鸡都忽略了吗?我从来不知道托皮卡有个什么斯塔尔博士。到处都是破绽。我看他倒真是个美国人,只不过在伦敦多年未改变口音而已。那么他搞的到底是什么名堂,假装找加里德布的动机是什么呢?这是值得咱们注意的,因为,如果他是恶棍,那也是一个心理复杂、诡计多端的家伙。现在咱们需要搞清楚,另一位也是假的吗?给他挂个电话,华生。”
我挂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个细弱发颤的声音:“不错,我是内森·加里德布先生。福尔摩斯先生在吗?我很希望跟他谈一谈。”
我的朋友把电话接过去,而我像往常那样听着他那断断续续的对话。
“是的,他来过。我知道你不认识他……多久了?……才两天哪!……当然,这是非常吸引人的一件事。你今晚在家吗?你的同姓人今晚不会在你家吧?……那我们就来,我希望不当着他的面谈一谈。……华生医生跟我一起来……听说你是深居简出的……好,我们傍晚六点左右到你家。这事你不用对美国律师讲……好,再见。”
这是一个可爱的暮春的黄昏,连狭小的赖德街在晚霞斜照之中也呈现出金黄动人的色泽。这条街只是艾奇沃路的一个小分支,离那个在我们记忆中不祥的泰伯恩刑场只有几步之遥。我们走访的这座房子是旧式宽敞的早期乔治朝建筑,正面是青砖墙,只在一层楼有两座凸窗。我们的委托人就住在一层,这两个窗子就在他日间活动的那间大屋的正面。福尔摩斯指了指刻有那个怪姓氏的小铜牌。
“这牌子钉上有些年了,”他指点着褪了色的牌面说道,“至少这是他的真姓氏,这是值得注意的一点。”
这座房子有一个公用的楼梯,门厅内标着一些住户的姓名,有的是办公室,有的是私人住所。这不是一座成套的居民楼,而是生活不规律的单身汉的居住之处。
按过门铃之后,我们的委托人亲自出来开门,他道歉说女钟点工下午四点就下班走了。内森·加里德布先生是一个身材颇高、肌肉松弛、肩背微弯的人,瘦削而秃顶,有六十出头的年纪。他脸色苍白如尸,皮肤暗无血色,可以看出是一个缺少运动的人。他戴着一副又大又圆的眼镜,留着山羊胡子,让人觉得他生性好奇,喜欢窥视。虽说模样有点古怪,但总的来说还算和蔼。
屋子也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古怪,像个小博物馆。房间又深又广,里面摆满了各式柜橱,其中堆满了地质学和解剖学的标本。屋门两边排着装蝴蝶和蛾子的箱匣。屋子中间一张大桌上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各种物件,一台铜质大型显微镜高高地立在中央。环顾四周,我被这个人的兴趣之广泛给惊住了。这儿是一箱古钱币,那儿是一橱古石器。房子中间的那张桌子后边是一大架的古化石,上边陈列着一排石膏头骨,刻有“尼安德特人”、“海德堡人”、“克罗玛宁人”等字样。这个人显然是多种学科的爱好者。这时他站在我们面前,手里拿着一块小羊皮正在擦一枚古钱。
“锡拉丘兹古币--属于最盛时期的,”他举起古钱解释道,“晚期大为退化了。我认为它们是其全盛时期的最佳古币,虽然有些人更推崇亚历山大古币。这儿有一把椅子,福尔摩斯先生。请允许我把骨头挪开。这位先生--对,华生医生——请你把那个日本瓶挪开。你们瞧,这都是我的小嗜好。我的医生总是说我不出去活动,但既然这里有这么多东西吸引着我,我为什么要出去呢?我敢说,把一个柜橱的内容给搞上一个像样的目录也要我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福尔摩斯好奇地东张西望着。
“你告诉我你从来都不出去的吧?”他问道。
“有时候我乘车到撒斯比商店或克利斯蒂商店去。除此以外我极少出门。我身体不太好,而我的研究又非常占时间。但是福尔摩斯先生,你可以想象,当我听说了这个无比的好运气的时候,这对我是多么惊人的意外啊,真是既兴奋又震惊。只要再有一个加里德布就行了,我们肯定能找到一个的。我有过一个兄弟,但已去世,而女性亲属不符合条件。但是世界上总会有其他姓加里德布的人。我听说你专门处理奇异案件,所以把你请来了。当然那位美国先生说得也对,我应事先征求他的意见,其实我是好意。”
“我认为你这样做是极其明智的,”福尔摩斯说,“不过,难道你真的想继承美国庄园吗?”
“当然不。没有什么比我的收藏品更重要。但是那位美国先生向我保证说,一等事情办成他就买下我的地产。五百万美元是他出的价钱。目前市场上有十多种在我的收藏中所缺的标本,如果有了五百万美元,我就可以把它们全部买来凑齐,这样,我这儿就会成为全英国品种最全的博物馆,我可以成为当代的汉斯·斯隆(英国著名收藏家,一七五三年去世后遗留的个人藏品达七万多件,根据他的遗嘱,所有藏品都捐赠给了国家。--译者注)。”
他的眼睛在大眼镜后面闪闪发亮了,看来他会不顾一切地去找同姓人的。
“我们来访只是见见面,没有必要打扰你的研究,”福尔摩斯说,“我习惯于和业务委托人直接接触。我没有多少问题要问你了,因为你已把情况清楚地写在我口袋里这封信上了,那位美国先生的来访又补充了情况。据我了解,在本星期之前你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是这样。他是上星期二来找我的。”
“他把和我见面的情形告诉你了吗?”
“是的,他立刻回到我这里,他本来很生气。”
“为什么生气?”
“他似乎认为那是有损他的人格。但他从你那儿回来以后又蛮高兴了。”
“他提出什么行动计划了吗?”
“没有。”
“他向你要过或得到过金钱吗?”
“没有,从来没有!”
“你看出他可能有别的什么目的吗?”
“看不出,除了他说的那件事。”
“你告诉他我们的电话约会了吗?”
“我告诉他了。”
福尔摩斯深思起来。我看得出他的困惑。
“你的收藏里有特别值钱的东西吗?”
“没有。我不是一个有钱的人。虽是很好的收藏品,但不值钱。”
“你不怕失盗吗?”
“一点不怕。”
“你住这屋子有多久了?”
“快五年了。”
福尔摩斯的问话被很响的敲门声打断了。委托人刚一拉开门闩,美国人就兴奋地蹦了进来。
“来了!”他摇着一张报纸大声叫道,“我想我该及时来找你。内森·加里德布先生,祝贺你!你发财了,先生。咱们的事务圆满结束了,一切顺利。至于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只能对你说,白麻烦你一趟,太对不起了。”
说着他把报纸递给委托人。委托人站在那里瞪大眼睛看报上的大字广告。福尔摩斯和我也伸着脖子从他身后看,上面登的是:
霍华德·加里德布农机制造商
经营项目:捆扎机、收割机、蒸汽犁及手犁、播种机、松土机、农用大车、四轮弹簧座马车及各种设备,承包自流井工程
联系地址:阿斯顿,格罗斯温纳建筑区
“好极了!”委托人激动地说,“这下三个人都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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