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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最后的致意(5)
“那时我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可你的注意力又回到比彻那去了。你一直盯着他看,好像在研究他的相貌特征。然后,你垂下眼帘,但你还在看着,脸上满是思索的表情。你在回想比彻的战绩。我知道,你肯定联想到了内战期间比彻代表北方所承担的使命,因为我记得,你认为我们的人民对他的态度粗暴,对这一点你表示过强烈的不满。你对这件事情的反应这么强烈,所以我知道你一想到比彻就会想到这些。过了不久,我看见你的眼光离开了照片,我猜测你的思路已经转移到内战的事情上。我注意到你抿着嘴唇,眼里有光亮,紧握着两手,这时,我断定你在回忆那场厮杀中交战双方所表现出来的英勇气概。但接着,你的表情暗了下来,你摇了摇头。你在思考悲惨、可怕以及无谓的牺牲。你伸手摸了摸身上的旧伤,颤动的嘴唇露出一丝微笑,这向我表明,你的思索已经被这种可笑的解决国际争端的方法所占据。关于这点,我同意你的看法:那是愚蠢的。我很高兴我的全部推论都是正确的。”
“完全正确!”我说,“不过虽然现在你已经解释过了,可我得承认,我还是和刚才一样不明白。”
“华生,这其实是很肤浅的推理。如果不是那天你表示自己不相信,我是不会用这件小事来打断你的思考的。话说回来,我手上有一个小问题,解决它要比我在思维解释方面的尝试困难得多。报纸上有一则报道,说住在克罗伊登十字大街的库辛小姐收到一只装有奇特东西的盒子,你看到这则报道了吗?”
“没有,我没有看到。”
“噢,那你看报的时候一定遗漏了那则新闻。把报纸扔给我。在这儿,在金融栏下面。麻烦你大声念一下。”
我捡起他扔给我的报纸,念了他说的那一段。标题是《一个可怕的包裹》。
住克罗伊登十字大街的苏珊·库辛小姐,遭遇了一次令人作呕的恶作剧,如果这不是一个另有企图的险恶事件的话。昨天下午两点,邮递员给她送去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包裹,包裹里面是一个硬纸盒,里面装了满满一盒的粗盐,库辛小姐拨开粗盐一看,里面是两只刚割下来不久的人耳,这把她吓坏了。包裹是前一天上午从贝尔法斯特邮局寄出的。没有写寄件者的姓名。更奇怪的是,库辛小姐是一位五十岁的未婚老女人,过着隐居的生活,来往的人不多,也没有什么人和她通信,平日难得收到邮包。但在几年前,她曾经租了几间房给三个医学院的学生,后来因为这些学生生活不规律,经常吵吵闹闹,所以不得不让他们搬走。警方认为,邮寄人耳包裹这一粗暴的行为很有可能是这三个学生所为。他们为了泄愤,把解剖室的标本邮寄给库辛小姐,想恐吓她。也有另一种看法,认为这三个学生中,有一个是爱尔兰北部人,据库辛小姐所知,这人是贝尔法斯特人。目前,案件正在调查当中,出色的侦缉官员雷斯垂德先生负责此案的调查。
“《每日电讯报》就说了这么多,”我读完报纸后,福尔摩斯说,“现在说说我们的老朋友雷斯垂德吧。今天早上我收到他的一封信,信里说:
我认为你对这个案件很在行。我们正在努力查清这件事情,但我们似乎碰上了阻碍。贝尔法斯特邮局我们已经查询过,但案发那天交寄的包裹数量太多,邮局方面没办法单一辨认或回忆寄件人姓名,邮寄的盒子是一只半磅装甘露烟草盒子,这个信息对我们毫无帮助。依我看,医学院学生作案的说法仍然是最有可能的。但如果你能抽出几个小时,我将非常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我整天不在这宅子里就在警察局。
“怎么样?华生,能不能顶着酷暑跟我到克罗伊登走一趟,为你的记事本增加一页内容?”
“我正想找点事情做呢。”
“有事让你做了,请按一下铃,让他们把我们的靴子拿来,再去叫一辆马车。我先换个衣服,把烟丝盒子装满,马上就来。”
我们上了火车之后,下了一场雨。克罗伊登不像城里那样炎热。福尔摩斯出发前已经发了电报,所以雷斯垂德已在车站等候我们。他像往常一般干练,一副侦探派头。走了大约五分钟后,我们来到库辛小姐住的十字大街。
这条街很长,街道两旁是两层楼的砖房,清洁而整齐,很多房子前的石阶已被踩成白色,系着围裙的妇女三三两两地聚在门口闲谈。穿过半条街后,雷斯垂德停住了脚步,他伸手去敲一家的大门。一个年轻的女仆开了门,并把我们带进前厅,库辛小姐正坐在那里。她的面容很温和,有一对文静的大眼睛,灰白的鬈发垂落在两鬓。她的膝上放着一只没有绣完的椅套,身边放着一个篮子,里头有各色的针线。
“那可怕的东西放在外面,”当雷斯垂德走进去时,她说,“我希望你把它们都带走。”
“是要带走的,库辛小姐。我放在这儿,只是让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来当着你的面看一看。”
“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先生?”
“说不定他能问你一些情况。”
“我什么也不知道,问我有什么用?”
“确实如此,女士,”福尔摩斯安慰她道,“我知道,为这件事你已经够气恼的了。”
“是啊,先生。我是喜欢安静的人,一直过着隐居的生活。看见我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警察还跑到我家里来,这对我真是新鲜的事情。我不愿意让那些东西放在这儿,雷斯垂德先生。如果你想看,请到外面的屋子去看吧。”
那是一间在屋背后的小园里的小棚子。雷斯垂德走进去,取出一个黄色的硬纸盒,一张牛皮纸和一捆细绳子。小路尽头有张石凳,我们都在石凳坐下后,福尔摩斯细细查看了雷斯垂德递给他的东西。
“绳子很特别,”说着,他把绳子举到亮处,用鼻子闻了一下,“你看这绳子是什么做的,雷斯垂德?”
“上面涂过柏油。”
“没错。是涂过柏油的麻绳。显然,你也注意到了,绳子是被库辛小姐用剪刀剪断的。这一点可以从两端的磨损处看出来。这很重要。”
“我没看出来这有什么重要的。”雷斯垂德说。
“重点在于绳结原封未动。还有,这个绳结打得很特别。”
“打得很细致。我注意到了这一点。”雷斯垂德得意地说。
“那么,关于绳子就说到这吧,”福尔摩斯笑着说,“现在我们来看包裹的纸,这是一张牛皮纸,有一股浓重的咖啡味。怎么,没有检查过?肯定没有检查过。书写地址的字写得很凌乱:‘克罗伊登十字大街s.库辛小姐收’,是用很粗的钢笔写的,也许是一支j字牌的,墨水很低劣。‘克罗伊登’一词原来是拼写的字母‘i’,后来被改成字母‘y’了。字体显然是男人的字体,这个包裹是个男人寄的,此人受教育的程度有限,对克罗伊登镇也不熟悉。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盒子是一个装甘露烟草的半磅的盒子。除了盒子左下角的指印外,没有明显痕迹。盒子里装的是用来保存兽皮或其他粗制商品的粗盐。埋在盐里的就是这奇怪的东西。”
他一面说,一面取出两只耳朵放在膝盖上认真观察。这时雷斯垂德和我各在福尔摩斯的一边弯下腰,一会儿看看这可怕的东西,一会儿又看看我们同伴的那张深沉而迫切的脸。最后,他又把它们放回盒子,坐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
“你们都看到了吧,”他最后说,“这两只耳朵不是一对。”
“没错,我们注意到了。如果真是解剖室的学生们搞的恶作剧,那么,他们是很容易挑两只不成对的耳朵配对的。”
“一点没错。但这不是一个恶作剧。”
“你肯定?”
“根据推测,绝不可能是恶作剧。解剖室里的尸体都注射过防腐剂。这两只耳朵是新鲜的,没有注射过防腐剂。它们是被一种很钝的工具割下来的。如果是医学院的学生干的,肯定不会这样。另外,学医的人只会用苯酚或蒸馏酒精进行防腐处理,绝对不会用粗盐。我强调一次,这不是什么恶作剧,我们是在侦查一桩严重的犯罪案件。”
福尔摩斯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听了他的话,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这段严肃的开场白似乎给这个案件蒙上了某种奇特的难以描绘的阴影。但雷斯垂德摇摇头,好像并不完全相信。
“有一点是肯定的,恶作剧的说法难以成立,”他说,“但另外一种说法就更加不能成立了。我们知道,这位女士在彭奇过着一种宁静而简单体面的生活,二十年来一向如此。这段时间里,她几乎都待在家里,寸步不离。罪犯为什么偏要把犯罪的证据送给她呢?奇特的是,她和我们一样,对这件事感到莫名其妙,除非她是个演技高超的女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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