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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笑了:“二管事,真要是谈规矩的话,你们就不该让马二侉子欠我这样东西。”

二管事脸色一变。

打手从后头伸手,搭上了金刚的肩。

金刚一笑道:“这是干什么?”

打手的手从金刚肩上滑了下去,到了金刚的胸前,金刚抬手扣住了他的腕脉,抬手把他的手臂从头上抬过,然后顺势一扭。

打手的胳膊到了背后,龇牙咧嘴地曲一膝跪了下去。

二管事变色而起。

金刚淡然道:“我并不想惹事,你们最好别逼我,把事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二管事站着没动。

金刚松了那名打手,那名打手窜起来就要探腰。

二管事冷喝道:“不许乱动。”

打手没敢再动。

“去把马二侉子找来。”

打手狠瞪了金刚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金刚抬了抬手:“二管事,请坐啊。”

二管事两眼紧盯着金刚,缓缓坐了下去。

没多久工夫,打手带着马二侉子进来了,想必打手已经跟马二侉子说过什么了,马二侉子一进来就盯上了金刚,然后转眼望二管事:“二管事,我不认识他,见也没见过他。”

二管事一怔望金刚。

金刚含笑站起:“马二侉子,你是不认识我,没见过我,可是开修表铺的陈老头儿你总该认识了吧!”

马二侉子微一怔,旋即笑了:“噢,原来是这么档子事儿啊……”

转望二管事,道:“二管事,是收规费的事——”

金刚道:“收规费归收规费,动手抢客人送修的金壳怀表,然后又打伤人,这就太过了吧!”

二管事霍地站起:“马二侉子,你真干这事儿了?”

马二侉子道:“二管事,这不能怪我,那老小子不服咱们的规矩,我只有拿他的表抵数。”

金刚原没什么把握,如今一听这句,心中一块大石头立即落了下去,截口道:“拿表抵数,也是你们的规矩么?”

马二侉子竖眉瞪眼,就要发作。

二管事抬手拦住,望着金刚道:“朋友,你跟陈老头儿是……”

“亲戚,沾上了这一层,我不便坐视。”

“你打算怎么个管法?”

“二管事,我不是来闹事的,咱们循和和平平的路子走,诸位都是在江湖道上走动的,我也就照江湖上的规矩了结这件事……”

二管事道:“马二侉子既然拍胸脯承认了,我们就不能不接下你的,朋友,你划出道儿来吧!”

金刚道:“二管事,请把骰子借一付来。”

“骰子?”

“不错,骰子。”

二管事疑惑地看了金刚一眼,冲打手施了个眼色。

打手转身从屋角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了一付还由锡纸封着的骰子。

目光从马二侉子脸上扫过,落在二管事脸上,道:“我要凭这付骰子,以几上这些大洋为赌注,赢回马二侉子身上那只金壳怀表。”

二管事要说话。

马二侉子却面泛喜意地抢先点了头:“行,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马二侉子为什么面泛喜意,抢先点头,只因为玩别的他不行,耍这一套他拿手,他马二侉子在黑道上混了这么些年,吃、喝、嫖、赌几门样样精、尤其是嫖、赌这两样,玩儿哪一套他都行,心想玩儿这个还不是十拿十稳,把金刚吃的死死的。

金刚却是看也没看他,望着二管事道:“二管事怎么说?”

二管事道:“我刚才说过。马二侉子既然拍胸脯承认,我们就不能不接下,尤其朋友你这么够意思,我们更是不能不接下,只是朋友你的意思……”

金刚道:“不必多,骰子只掷一把,姓马的他赢了,我从此不再提金表一个字儿,这些大洋是他的,我扭头就走;要是在下我承让,对不起,姓马的他交出金表来,这些大洋还是我的,陈老头儿的钟表铺该交多少规费,我如数留下,就是这样,二管事明白了么?”

二管事点了头,也扬起了拇指:“好,就冲着朋友你这番话,不管谁赢谁输,从今后我交你这个朋友,只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二管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朋友你能不惜拿这么些大洋赌那么一把,而就凭这些大洋,几只金壳怀表也买得到……”

“二管事,这个我知道,只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在下我争的是这口气,再说做生意得讲究信用,人家把那只表送进了铺里,铺里就该把那只表修好交回人家手里,二管事,你说是不是?"

二管事又点了点头:“有理,有理,朋友你既到这儿来找上了我,而且是在我这儿作了结,我就义不容辞的做个证人,你们双方掷吧,马二侉子他要是敢耍赖,自有我还朋友你一个公道。”

金刚一抱拳:“多谢二管事。”

转望马二侉子,道:“客随主便,姓马的,你说,咱俩玩几颗?”

马二侉子要说话。

二管事已然道:“不,朋友,江湖道上没这个理,划道儿的是朋友你……”

金刚道:“二管事大公无私,令人佩服,只是,二管事,我是要姓马的他口服心服,将来没有一句话说,骰子既是我挑的,赌法就该由他说话。”

二管事深深地望了金刚一眼:“你这种朋友失之交臂太可惜,天津卫地面上,早该让我碰见朋友你这种人物了,我要是再说什么,那就显得矫情了,马二侉子,你说话吧!”

“是,二管事,”马二侉子忙恭应一声,嘴角儿噙着一丝笑意,望着金刚道:“咱们就来个四颗比点儿吧!”

金刚抬手把骰子递了过去:“你启封先掷吧!”

马二侉子可没客气,伸手接过骰子,撕开了封底,顺手又从柜子上抓过一个专供摇骰子用的铁罐儿来,把骰子往里一扔,单手那么一捂,哗喇,哗喇的摇上了,边摇他边带着笑意望金刚,笑的得意,笑的鬼。

约莫摇了十几下,他另一双手抓着铁罐把骰子往茶几上那么轻轻一掷。

二管事为之动容。

打手面露喜色。

马二侉子更是笑吟吟地望着金刚。

茶几上四颗骰子一窝“豹子”,全是五点儿。

这点儿够大了。

要想比这个点儿再大,除非是四颗六的一窝“豹子”。

可是,谈何容易!

马二侉子能摇出这个点儿来,已经是赌道中的一流高手了。

放眼全国赌道上,要四颗六点豹子就是四颗六点豹子的高手中的高手,恐怕找不出一两个来。

六道目光望金刚。

金刚面无表情,从马二侉子手里抓过铁罐来,口朝下往茶儿上那么一扫,“刷!”地一声,四颗骰子已入了罐儿,“哗喇”,“哗喇”摇两下,铁罐儿往儿上“叭!”地那么一扔。

二管事,打手,马二侉子,六道目光急望铁罐儿。

金刚缓缓掀起了铁罐儿,对面三位为之猛一怔。

四顺骰子一颗一颗地叠了起来,整整齐齐,一点偏差都没有,最上头一颗是六点儿。

金刚缓伸手,捏下了最上头一颗,第二颗还是个六,捏下第二颗,第三颗是六,对面三位瞪大了眼,张开了嘴,马二侉子头上居然见了汗,突然他伸手捏下了第三颗,刹时,他傻住了。

二管事跟打手脱口一声惊呼。

第四颗骰子还是个六点儿。

如假包换的六点儿豹子,而且是四颗骰子叠起来的一窝六点豹子。

“兄弟有眼无珠……”二管事突然激动地抓住了金刚的手:“兄弟有眼无珠,容兄弟请教……”

“不敢当,”金刚淡然道:“该我请教,二管事,这,谁输谁赢?”

二管事忙道:“他这点儿浅薄道行哪能跟您比,差得远,差得远,他差得太远了!”

“那么,对不起,承让了。”

金刚向着马二侉子伸出了另一只手。

马二侉子两眼发直,人还在发愣,没看见。

二管事急.喝道:“马二侉子,还不快把表还给这位爷。”

“是,是,是。”

马二侉子如大梦初醒,连声答应,一手忙探入怀中去拿表。

他手是探入怀中,可是他忽地一怔,脸色马上变了!

“怎么了,马二侉子?”

二管事何了一声。

马二侉子面如死灰,道:“表,表……”

他两手在身上来回摸。

金刚伸手抓起了他胸前的表链,链子是揪出来了,而链子的那一端却没见有金壳怀表。

二管事一征急道:“表呢?”

马二侉子道:“怪了,表,表……”

二管事劈胸揪住了马二侉子:“我问你表呢?”

“我,我也不知道,原一直在怀里……”

二管事道:“马二侉子,你可别耍花枪,塌了我这个证人的台。”

马二侉子忙道:“二管事,您想嘛,我怎么敢呢……”

“谅你也没这个胆,那么表呢?”

“表?我真不知道哪儿去了……”

二管事抖手就是一个嘴巴,打得马二侉子捂着脸踉跄退后:“马二侉子,你这个纰漏大了,丢人丢在自己家里,这事我不能不禀报总管……”

马二侉子大惊,砰然一声跪在地上:“二管事,您可千万不能,您行行好……”

“你还有脸求我。”

二管事抬脚就要踹。

金刚伸手拦住了二管事,他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心里够急的,他恨不得活剥了马二侉子,可是他也知道,那样与事无补,一点用也没有,他道:“二管事,看情形他是碰上了扯旗儿的(扒手)了,表已经不在他身上了,你就是打死他也没有用。”

二管事指着马二侉子道:“没用的东西,你给我想一想,你都上哪儿去过,都碰上了谁?”

马二侉子哭丧着脸道:“我,我……”

突然两眼一亮,急急接道:“我想起来了,我离开‘香记茶馆’儿的时候,让个进门儿的家伙撞了一下,八成儿是那时候……好个狗x的……”

“没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你在天津卫吃的谁的饭,居然在自己家里让人摸了兜儿,你还有脸活下去呀,就冲这,总管就饶不了你,你去给我追,你去给我追去,表追不回来我要你的命,滚。”

马二侉子连声答应,爬起来狼狈奔了出去。

二管事马上又转望打手:“你去给我交待下去,让弟兄们都给我出去查,就是把地皮都翻过来,也得把表给我找回来。”

“是。”

打手恭应一声也出去了。

二管事转望金刚,满脸愧色抱拳:“朋友,我……”

金刚道:“二管事不必再说什么了,二管事你已是仁至义尽,在下我没有话说。”

“朋友你这么说,更让我脸上挂不住,请放心,我不信凭我们这些人手跟力量,在自己家里追不回一只表来……”

金刚抱拳道:“既是这样,我十一点再来听信儿吧,告辞。”

他说走就走,没等二管事再说话,兜起几上的现大洋来,转身走了出去。

二管事抬手要叫,又停住了,猛一跺脚骂道:“该死的马二侉子!”

□□□

金刚正急躁地在街上走着,打对街跑过来一个年轻小伙子,近前急促地说:“一哥,川岛已经来了。”

金刚道:“我原料定她会折回来的,走,咱们回去。”

他迈步就走。

年轻小伙子追了上去:“一哥,指令的事……”

金刚道:“回去再说吧!”

两个人疾快地消失在黑暗的大街上。

□□□

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下。

天津火车站刚有一列火车进站,成群的旅客浑身上下裹得紧紧的从月台进了站。

金碧辉跟秋子就混杂在这些旅客里。

可是她俩一进站就让赵大爷派出的同志盯上了。

金碧辉跟秋子茫然无觉,尤其是秋子,她还在张望着,张望着,有个人进了她视线内,是个戴呢帽,穿大衣的人,手里拿着个金壳怀表,正仰头对站里墙上的挂钟。

那个人虽然戴着呢帽,穿着大衣,可是都够破旧了。

也许是那人的穿着跟他手里的金壳怀表不大相称,秋子看得微微一怔。

很快地,那人对好了表,转身往厕所方向走去。

秋子转过脸对金碧辉低低说了句话,金碧辉微一点头,停在柱子旁没再走,秋子则一个人往厕所方向走去。

显然,她是要到厕所去一下。

一会儿工夫,秋子回来了,跟金碧辉很快地出了车站,赵大爷派出的同志也跟出了车站。

□□□

金刚、赵大爷、修表客,都在陈老头的病房里。

陈老头神智还没有清醒。

金刚、赵大爷、修表客一脸阴沉,都没说话。

突然,赵大爷挥右拳打在自己左掌心,狠声道:“怎么这么巧,怎么这么巧,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马二侉子,却……”

金刚道:“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时候差不多了,我这就上他们窑口听信儿去,十二点以前一定赶回来,要是还没有消息,那就只有请求取消或者改变指令了。”

说完了,他就走了。

“九弟”一阵风似的跑进了病房,差点儿跟金刚撞个满怀,金刚身手好,侧身让开了,伸手一把抓住“九弟”,道:“慢点儿。”

“九弟”跑得直喘,一时没能说出话来,他摊开了右手,右手里赫然有只金壳怀表。

金刚、赵大爷、修表客三个人一怔,修表客伸手就去抓那只怀表,可是他没有金刚快,“九弟”手里的那只怀表到了金刚手里,金刚急急问修表客:“是不是这一只?”

修表客急点头:“是,没错,怎么找到的?”

前面两句话是回答金刚,后面一句是问“九弟”。

“九弟”道:“是十一弟派人从火车站送回来的,十一弟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只表竟跑到他兜儿里去了,什么时候到他兜儿里去的他也不知道,对了,这儿还有张纸条。”

“九弟”又从兜里摸出了一张折叠着的纸条,递给了金刚。金刚接过纸条,忙不迭地打开来看。

纸条上写着几行字,钢笔写的虽然龙飞凤舞,但不失娟秀,几个人都看得出来,这两行字是出自女子手笔。

那几行字写的是:“如此机密物件,岂可大意失落,幸亏得表者非敌方人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今后当提高警觉,小心谨慎,以求破敌奏功,顺利达成任务,不负国家交代之使命,愿与诸同志共勉,梅花一号。”(ps!我已详细检查,指令并未外泄,可放心奉行。)

就这么几行字,看得几个人通体冷汗涔涔,做声不得。

半晌,赵大爷才道:“梅花一号,谁是梅花一号?”

修表客道:“这个我知道,梅花一号为‘天字第一号’派在敌方的死间。”

赵大爷道:“这么说,是‘梅花一号’从马二侉子身上把这只表摸了去。”

“不,”金刚道:“听马二侉子的口气,从他身上摸走这只表的,不像是个女子。”

赵大爷讶然道:“那么这个‘梅花一号’是……”

金刚道:“既是同志,又是‘天字第一号’派在敌方的死间,我们就不必再去深究她是谁了,先把指令译出来要紧。”

他打开表壳,从表的机件缝里取出了一个只有大头针圆头那么大的胶卷,顺手交给了赵大爷。

赵大爷接过去就匆匆出了病房。

修表客吁了一口气,道:“我这颗心直到现在算是才放了下来,现在只有陈老的伤……”

金刚道:“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只是恐怕要在病床上多躺两天。”

金刚现在已心身松懈,找张椅子坐了下去,接道:“没想到指令转来转去又转了回来,有惊无险,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多亏‘天字第一号’在敌方安排了‘梅花一号’这么一个死间,也幸亏指令不是落在敌人手里,要不然就正像‘梅花一号’所说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修表客道:“怪来怪去只怪咱们太大意了,就像‘梅花一号’所说的,往后真要提高警觉,小心谨慎了,要不然那可真是对不起国家民族,成了大罪人了。”

金刚点头道:“的确,国家想念咱们,把这么艰巨的使命交付给咱们,咱们怎么能战战兢兢,又怎么敢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似的。”

修表客没再说话。

金刚转望“九弟”:“十一弟还钉着川岛芳子?”

“是的,一哥,您有什么指示?”

“现在没有,等他有报告到来以后再说吧!”

正说着,赵大爷匆匆走了进来,金刚忙站起,赵大爷把一张电文纸递到了眼前,金刚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字谕天津诸同志,十一日电已收悉,诸同志合作无间,冒险犯难,挫败敌谍,破坏敌人整个战略,粉碎了敌人侵我阴谋,余甚欣慰。敌方遭此挫败,恼羞成怒,已饬令川岛返津,阴谋诱拢天津为首的华北黑社会;一方面对我方工作人员施以暗中报复,一方面企图以黑社会之恶势力控制整个华北,余特命‘地字第一号’即刻打入该黑社会之中,伺机破坏该项勾结,再次粉碎敌人阴谋,盼诸同志密切配合,全力协助。此令,‘天字第一号‘。”

金刚点头道:“原来如此,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们是够狡猾狠毒的。哼,这一次我照样要彻底粉碎他们的阴谋,让他们再一次暗尝惨败,丢盔弃甲,灰头灰脸的滋味。”

赵大爷道:“看来他们的一举一动,全在‘天字第一号’指掌之中。”

“那当然,”修表客道:“要不然‘天字第一号’怎么会让国际间谍誉为‘情报之神’,敌方一听得他的大名就心惊胆战,魂飞魄散呢?”

金刚道:“‘天字第一号’这指令到的正是时候,我正好从已经走过的这条路打将进去,我这就上他们窑口去,川岛芳子那儿有什么动静,随时派人跟我联络,我进行的情形也会随时让你们知道,照顾陈老,尽快接他出院,我走了。”

他划根洋火烧了那指令,然后扭头走了。

□□□

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五分钟,金刚到了赌场,很顺利地进了后头那间小屋,见到了那位二管事。

这时候,小屋里,除了二管事以外,还有一个中年人在座。

这个中年人矮矮胖胖的,头都秃了,看上去恐怕有四十四、五了,气色挺好,脸色红润润的,对人很和气,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可是明眼人只要一眼就能发觉,胖子的笑容后头,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经过二管事的介绍,才知道这个胖子是二管事的顶头上司,赌场的大管事。

这趟金刚是负有特殊使命而来,他要想打进这个黑社会里,恐怕经由这座桥,是最短的捷径了,所以他对眼前这两位管事,尤其是这位胖胖的大管事,不能不下下功夫,他不亢不卑地冲着大管事微躬身躯抱了拳:“失敬,在下自知鲁莽,但事非得已,还望大管事海涵。”

“好说,好说。”大管事笑吟吟地:“四海之内皆兄弟,一回生,再有这二回,咱们也就熟了,坐,坐,老弟台请坐。”

他硬把金刚让坐下,然后命打手献上了一杯茶,这他才又开了口:“老弟台你的事,我已经听二管事说了,这两天内我外头忙一点儿,没能在场里照顾,也没能亲自给老弟台你把事办了,真是失礼。”

“大管事这么说是责我……”

“不,老弟台。”大管事道:“江湖虽大,不讲义、理两字,那是寸步难行。我们是在江湖道上混饭吃的,你老弟台也该是道儿上的朋友,咱们都懂这个;老弟台扛个理字到这儿来,事情也做得规规矩矩,漂漂亮亮,我们没话说,也不能不给你个交待。”

金刚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大管事既然这么赏脸,我要是再说什么,那就显得矫情,只有谢了。”

大管事笑道:“老弟台,这才是我辈本色,现在我可以告诉老弟了,人,我们已经截回来了,可是表已经不在他身上了;据他说,他是碰上了强中手,让人家把表摸去了,怎么处置,还在老弟台你一句话——”

向打手一抬手,道:“把人带过来。”

打手应声而去。

金刚确信那人碰上了强中手,不过他不能不做作一番,当即道:“大管事,表真的不在他身上了吗?”

大管事笑笑道:“等他来了以后,老弟台你只看他一眼,应该就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了。”

步履声传了过来,刚才那名打手先进来,后头又跟了两位打手,那两名打手架着一个人,硬是把他两脚悬空架来的,因为那个人自己已经不能走了,整个人已经成了血人,衣裳破得难以蔽体,混身上下无一块完肤,一张脸更是走了样了,简直就令人不忍卒睹。脸走了样归走了样,就是不走样金刚也认不出,但若是从车站找个人来问问,也许有人能认出,这个人到车站去过,而且掏出金壳怀表来对这车站的大钟。

这还能让人不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金刚扬了扬眉,道:“大管事没说错,我不能不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大管事笑吟吟地道:“马二侉子办差了事,理亏的是我们,那只金壳怀表,恐怕是追不回来了,我们愿意照价赔偿,至于这个人……”

金刚站了起来,一抱拳截口道:“大管事,您这么说在下就太不敢当了。不错,马二侉子收规费又夺金表打伤了人,理曲的确是贵方,而贵方承认理曲在前,把扯旗儿的朋友截回来在后,已经是仁至义尽,在下口服心服,没有一句话说;至于金表找不回来,那是注定该找不回来,事既至今,怨不得任何一人,在下还怎么敢让贵方赔只金表,这件事就此算了,不敢再多事打扰,告辞。”

话落,他又一抱拳,转身要走。

大管事站起来抬手拦住了他,道:“老弟台,慢点儿。”

金刚停步回身:“大管事还有什么教言?”

大管事含笑道:“好说,好说,老弟台,这个人……”

金刚道:“他偿还的已经远超过一只金表了,相信以后在这块地面上,他再也不敢乱伸手了,大管事何必再留他。”

大管事哈哈一笑道:“说得是,说得是……”

当即转望两名打手摆手道:“照这位爷的吩咐,把他从后头送出去吧。给他腰里塞几个盘缠,也好让他回到他来的地方去。”

两名打手应一声,架着那人出去了。

金刚抱拳道:“大管事高义,令人佩服。”

他又要走。

大管事又拦住了他:“老弟台可否再多留一会儿?”

金刚道:“大管事是不是还有什么教言?”

大管事抬手让座,笑吟吟地望着金刚:“坐,老弟台,马二侉子办差事,老弟台找上这儿,这总是缘,彼此既然有这个缘份,为什么不往深处交交。”

金刚明白,对方不是要交朋友,也不可能对人这么低声下气,曲意结交,而是他露那两手发生了作用,使得对方有了“爱才”的念头,这是求之不得,最好不过,也可以说是歪打正着,可是,他也知道,他不能表现得太急进,他含笑抱拳,道:“承蒙大管事看得起,在下受宠若惊,不过,大管事原谅,在下不敢高攀。”

大管事微微一怔:“老弟台这话——”

金刚笑问:“大管事,设使你我易地而处,你敢高攀么?”

大管事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老弟台你是这么个趣人儿。老弟台,你匹马单枪闯到这儿来讨取公道,这份胆识跟豪气,实在令人不能不扬大拇指说声佩服,可是老弟台你要是有这种想法的话,那老弟台你可就觉得俗了,四海之内皆兄弟,江湖道上走腿闯道,不该有这种想法。”

金刚道:“大管事,我不算是江湖人,可是我有一只脚踩在江湖道上,我看得很清楚,我不愿意落人一个混不出名堂没饭吃,舍命而进身阶的话柄。”

大管事道:“这什么话,老弟台,你这么说就更不对了。干脆,我这么问一句:你是不是压根儿看不起我们这一伙,压根儿就不愿意跟我们交往。”

金刚道:“大管事,要真是这样的话,我早就把那只脚从江湖道上收回来了。”

大管事一点头道:“说得好,那么老弟台你……”

金刚道‘“大管事,为朋友两肋可以插刀,要是日后有人说我的闲话,你管是不管?”

大管事一脸笑容道:“管,我管定了,往后只要有谁敢说你老弟台的闲话,我秃鹰就割掉他的舌头。”

金刚转望二管事:“这话二管事听见了?”

二管事道:“我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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