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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腹部那柄深深嵌入,仅剩刀柄在外微微颤动的刺刀,以及那迅速在脚下地面蔓延开的暗红色血泊。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阿哲早就把石川苍太当做真正的过命兄弟。
阿哲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一股狂暴的戾气直衝顶门!
他没有丝毫犹豫,抬臂对准沉沉的夜空,扣动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宛然平地惊雷,骤然炸响,彻底撕裂了住宅区夜晚的寧静!
“有枪!!”
“他们动枪了!快撤!!”
明友会的袭击者们虽然是亡命之徒,但当真正面对代表著绝对杀伤力的枪械时,特別是对方在住宅区公然开枪所代表的决绝態度,还是让產生了本能的恐惧和慌乱。
绑架滨崎峻的计划显然已经失败,继续滯留,不仅可能被对方持枪射杀,更可能引来闻讯而至的大批警察。
为首的袭击者不甘的怒吼一声:“任务失败!全体撤离!”
残余的明友会成员宛如受惊的鸟兽,立即放弃攻击,迅速搀扶起受伤的同伴,以极快的速度分散退入四周的黑暗巷弄之中,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哲没有选择追击。
他衝到摇摇欲坠的石川苍太身边,与惊魂未定但已迅速恢復冷静的滨崎峻一左一右扶住了石川苍太。
滨崎峻的声音颤抖的道:“苍太君!坚持住!看著我!”
他看著石川苍白如纸的脸庞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后怕。
滨崎峻清楚的知道,倘若不是这个年轻人那超越职责的警觉和这奋不顾身的一挡,此刻倒在地上,生命垂危的,將是他本人!
想到这里,他连忙朝著呆立一旁的司机咆哮道。
“快!把他抬上车!去最近的大医院!快!”
司机迅速回过神,手忙脚乱的重新拉开车门。
滨崎峻与阿哲极其小心的將已经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因失血和剧痛而不时痉挛的石川苍太平放进入轿车宽大的后座。
滨崎峻隨即也迅速钻了进去,让石川苍太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用力按压在伤口周围,试图减缓血液流失的速度。
他的双手很快便被温热的血液完全浸透。
“快!用最快速度!闯红灯也要赶过去!”
滨崎峻对著前座嘶吼,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急迫。
轿车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怒吼,轮胎摩擦著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隨即就如脱韁的野马般,朝著距离最近,且具备处理严重外伤能力的大型综合医院方向疾驰而去。
医院的急诊通道,被惨白而明亮的灯光笼罩,空气中瀰漫著浓重且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滨崎峻的轿车以粗暴的方式衝到医院入口处,刺耳的急剎车声划破了夜晚的寧静,引起了值班护士和保安的注意。
滨崎峻与阿哲浑身沾染著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渍。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的抬著已陷入半昏迷状態,呼吸微弱的石川苍太,疾步衝进了灯火通明的急诊大厅。
滨崎峻失去了平日里所有的沉稳与风度,“医生!护士!紧急情况!需要马上抢救!”
他的声音因焦急和之前的嘶吼而变得沙哑异常,脸上和衣服上沾染的血污让他看起来有些骇人,眼神中交织著恐慌,急切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值班的医护人员被眼前的景象和气势所慑,可专业的素养让他们迅速反应过来。
看到石川苍太腹部那骇人的刺刀以及毫无血色的面容,医生和护士立马意识到这是危及生命的重创。
移动担架床被迅速推来,石川苍太被快速转移上去,隨后被多名医护人员簇拥著,快速推向內部的急救处理室进行初步评估和紧急措施。
“伤者失血性休克前期症状!血压持续下降!”
“开放性腹部刺伤,疑似伤及內臟!需要立即进行剖腹探查手术!”
“通知血库备血!联繫外科值班主任!准备手术室!”
“家属!伤者家属在哪里?手术需要签字!”
一名护士拿著手术同意书和风险告知书快步走出。
滨崎峻毫不犹豫的一步上前,夺过文件和笔。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上停留一秒,直接在家属签字栏上,笔划用力,深重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滨崎峻”。
在这个瞬间,他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將自己的身份与这个年轻人的命运正式捆绑在一起。
石川苍太在进行了必要的紧急输血和血压维持后,被迅速推向手术室。
当那扇標誌著生死界限,厚重的手术室大门缓缓关闭,门上方“手术中”的红色指示灯亮起时。
滨崎峻一直紧绷著的神经仿佛鬆弛了一些,又像是被彻底抽空了力量。
他跟蹌著向后倒退了两步,脊背重重的靠在冰冷光滑的墙壁上,然后无力的滑坐到走廊边提供的长椅上。
滨崎峻低下头,摊开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掌和指缝间,依旧残留著尚未完全乾涸,黏稠的暗红色血液。
滨崎峻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这不是源於恐惧,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强烈后怕,以及一种被恩情与震撼衝击后,无从平復的心绪波动。
他,滨崎峻,在极道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挣扎浮沉数十载,经歷过无数次明枪暗箭,见识过各种形式的忠诚与背叛,也承受过他人的恩惠。
但从未有过任何一次,像今晚这般,有一个人,如此毫不犹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自己去迎接那本应致命的刀刃。
石川苍太在那个生死关头,决绝转身,以背部面向敌人,用腹部去阻挡刺刀的景象,已然好像用滚烫的烙铁,深深的烙印在了滨崎峻的脑海深处,永难磨灭。
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一个事实。
如果没有他那奋不顾身的一挡,此刻在这间医院里被宣布病危,甚至可能已经死亡的,將是他滨崎峻本人。
此时此刻,他对石川苍太的印象,从最初因其兄石川隆一背景而產生的利用之心,到青城俱乐部事件中对其身手胆识的欣赏。
再到此刻,所有的前因都匯聚升华,彻底转变为一种沉甸甸,混杂著感激的认可。
这个名叫石川苍太的年轻人,不再仅仅是一把锋利好用的刀,更是一块未经雕琢,价值连城的瑰宝,一个值得去培养,去保护的自己人。
阿哲沉默的站在一旁。
他手臂上那道在东京留下的旧伤,也因为之前的紧张和用力而隱隱作痛。
但阿哲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术室那扇紧闭的大门上。
他看著滨崎峻失魂落魄,却又目光复杂的侧脸,心中瞭然。
阿哲明白,经此一夜,石川苍太在滨崎峻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发生了根本性,不可动摇的改变。
时间在瀰漫著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仿佛被无限拉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著等待者的神经。
滨崎峻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长椅上,貌似凝固的雕塑。
只有他那紧握成拳,因为用力而指关节严重发白的双手,暴露著內心远不平静的波澜。
滨崎峻选择留在医院,一方面是为了等待石川苍太的手术结果。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暂时避开外面那因明友会疯狂行动而变得更加危险的局势。
医院,在官方力量的笼罩下,暂时是一处相对安全的中立地带。
不知过去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已经从最深沉的墨黑,逐渐透出些许朦朧的灰白,预示著黎明將至。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仍旧固执的亮著。
期间,有护士匆忙进出,带来一袋袋维持生命的血浆,又带走一些沾染血污的医疗器械。
每一次门的开合,都紧紧牵动著滨崎峻和阿哲的心弦。
滨崎峻深吸了一口,冰冷带著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他必须了解外部世界此刻的状况。
滨崎站起身,活动一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略显僵硬的四肢。
跟著,他走向走廊尽头那个孤立的公共电话前,投下硬幣,拨通了一个號码。
滨崎峻直接打给他在山口组內最坚实的靠山,地位崇高的舍弟头,安原政雄。
顷刻间,电话被接通了。
崎峻的声音带著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沙哑道:“大哥,是我,滨崎。我被人袭击了!”
电话那头,安原政雄的声音异常凝重,甚至带著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
“滨崎,你没人没事吧?现在在什么位置?”
“我在医院......我本人没事,但是...
”
滨崎峻刚想匯报石川苍太为他挡刀重伤的情况,却被安原政雄紧接著传来的消息震撼得差点握不住话筒。
“你在医院就好!听著,滨崎,昨晚出大事了!”
安原政雄的语速极快,信息量巨大:“明友会那群彻底疯掉的野狗!他们的袭击目標不止你一个!”
“在你被袭击的同一时间,他们策划了多起针对组內高级干部的协同伏击!
”
“包括本部的山下君,还有负责航运事务的本部长西尾君,以及负责联络关东的本部长佐藤君,都在昨晚各自返回住所的途中遭到了袭击!”
滨崎峻的心臟倏的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情况如何?”
“山下君的司机反应极其机敏,凭藉车技强行衝破了对方的拦截圈,山下本人只受了些轻伤,算是万幸。但是西尾和佐藤...
“
说著,安原政雄的言语中充满了愤怒与后怕,“他们两人连同其座车和护卫,全部失踪了!到目前为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明友会这次是彻底撕破脸,要跟我们不死不休了!”
滨崎峻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尾骨直衝天灵盖,周身冰凉,如坠冰窟!
三位高级干部同时遇袭,两人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而他滨崎峻,却因为石川苍太的拼死保护,不仅安然无恙,甚至连皮毛都未曾损伤!
这近乎讽刺的对比,这险死还生的切身经歷,让他內心深处对石川苍太的感激之情,立时飆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亏欠高度。
滨崎峻剎那间明白。
假如不是石川苍太,自己极有可能已经和西尾、佐藤一样,被列入了山口组內部那份令人不安的失踪或伤亡名单之上!
滨崎峻的声音在强烈的情绪衝击有些哽咽。
“大哥......我......我这边......我这边也是死里逃生......全靠一个叫石川苍太的年轻人!”
“是他替我挡了致命一刀,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抢救......如果没有他,我恐怕已经......
”
电话那头的安原政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显然对这个信息有所震动。
片刻后,他沉声,一字一句的说道:“石川苍太......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
“滨崎,你这次能捡回一条命,不仅是你的运气,也是为我们组织保住了一份重要的面子!”
“这个年轻人,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救活他!等他脱离危险,伤势稳定之后,带他来见我!”
滨崎峻闻言用力点头,仿佛安原政雄就在眼前。
“是!大哥!我一定做到!”
结束通话。
滨崎峻將额头抵在电话亭旁冰凉的绿色墙壁上,久久无法平復內心的惊涛骇浪。
外部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明友会的疯狂反扑已然把衝突推向了全面战爭的边缘,组內气氛必定紧张到了极点,报復与反报復的循环即將展开。
滨崎峻慢慢走回长椅,目光重新聚焦在那扇紧闭,象徵著生与死较量的大门上。
滨崎峻,这个深受极道传统价值观影响,信奉恩义与回报的男人。
在经歷了这一夜的生死考验与信息衝击后,眼神中原有的复杂情绪逐渐被坚定的决意所取代。
石川苍太,从此以后,不再仅仅是有潜力或者利用价值的下属。
他是在关键时刻,能用生命捍卫自己的过命兄弟。
是他滨崎峻將要全力去保护,去扶持的真正自己人。
这份用鲜血换来的忠诚,价值远超一切。
谁若再敢动石川苍太,便是与他滨崎峻为敌,便是要动摇他立足的根基。
清晨的第一缕曦光,终於顽强的穿透了走廊尽头那扇窗户上积落的灰尘,照射进来,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映亮了滨崎峻那张写满了决断与复杂的脸庞。
他看向那扇依旧紧闭,承载著希望与恐惧的手术室大门。
石川苍太的个人命运,已从原本单纯的上位者与得力下属的关係,间接与庞大的山口组体系內的未来走向联繫在一起。
正当滨崎峻思索著如何报答之际。
手术室的大门缓缓开启,医生和护士推著尚在麻醉中的石川苍太走了出来。
医生朝滨崎峻点了点头,语气平稳的道:“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目前还需要好好休息。”
滨崎峻闻声紧绷的神经终於放鬆下来,由衷的感激道:“谢谢医生!”
石川苍太脱离危险的消息,让一旁的阿哲心头重负稍减。
然而,这份轻鬆转瞬即逝,他像幽灵般悄无声息的离开医院。
原因很简单。
有另一件更为紧迫的事正等待著阿哲去做。
一想到那个恐怖男人在直到亲弟弟受伤后將作何反应,他就感觉一股凉意席捲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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