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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英雄冢

於天火中逆流而上时,儘管有九幽熐炎从中阻隔,纪若尘仍感觉到丝丝炎力透体而入,將构成他身体的影雾引燃、焚尽。天火焚身时的痛苦远过寻常烈焰,但他只盯著那天火劫云中心的一点暗红火眼,似对焚身天火全无所觉。

孙果不住痛苦地吼叫,天火对他这等怨气极重的魔物伤害更甚於寻常魔物,那痛彻心扉的苦楚也有炼魂之效。然他死抱纪若尘大腿,说什么也不肯放鬆。

越是临近火眼处,纪若尘便越是觉得周围逐渐暗淡下来,然而熊熊炎力却是在成倍地提升著,转眼之间,九幽熐炎已完全被压回体內。那火眼深处似有一道无形的斥力,要將他向后推去。又不住喷出一丝丝极炎热的火线,不住缠绕上来。

眼见已离火眼不远,纪若尘骤然撤去覆盖全身上下的九幽熐炎,心如止水,哪管躯壳正被天火化作劫灰?他將全副心神都集中於胸中文王山河鼎上,附於其中,瞬间已冲入火眼!

先是极度的黑暗,然后周围方才逐渐亮起来。

纪若尘张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处身於一个玄异所在。四周儘是虚无,时时有大片绚烂彩光在虚空中掠过。无论向哪个方向望去,都望不到尽头,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这个世界有的,似乎是只大片流光溢彩。

不光世界是虚无,就连他自己也是一片虚无,完全没有任何形体。他无法理解自己如何会看到东西,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既然没有形体,也就不知道该向何处去。

他试著向四面走了走,却感觉仍立在原地,完全没有动过,也无接触任何实物的跡象。似乎,他已就此被困在这个无形也无跡的空间之中。

他试著闭上双眼,但眼都没有,如何闭上?所以仍是得看著这个瑰丽而诡异的世界,看著自己孤悬在虚无之中。

纪若尘略一思索,忽然道了声“雕虫小技”。他虽然无形无质,但语声的確在这虚无的空间中迴荡了起来!

虚无中浮现一点蓝芒,转眼间化成一朵湛蓝火焰,火焰跳跃之间,映出一只淡青色的巨鼎。隨后蓝色熐炎自鼎出汹涌而出,转眼间就变得铺天盖地,將虚无与瑰丽色彩逐一燃去!

九幽熐炎一铺开,立刻听得隱隱传来一声闷哼,颇有痛楚之意。

熐炎疾发而徐收,旋儘自焰心处凝结出一个人影来。这人影渐渐清晰,身材頎长,髯眉斜飞,凤目细长,鼻似悬胆,唇若点朱,一头黑髮飘扬不定,但在发梢处,却不断散发出星星点点的熐炎星火来。

他周身赤裸,肌肤如玉,手长脚长,后心处时时会喷出数片如薄绸般的蓝焰,看上去俊美得近於温婉。

在他足下,本来空空荡荡的虚无中已出现了一条淡淡的光路,逐渐延伸至远方虚无之中。

他双目一开,內中並无瞳仁眼白,而只有一片苍茫的蓝。环顾一周之后,他哼了一声,声音虽轻,却震得整个虚无世界都震动起来,虚空中浮著的条条彩光片片破碎,纷纷四散化开。光路的尽头,於是现出一座古朴的石砌门户来。

他一步即到门前,推门而入。

门后又是一个世界。

这里赤地千里,山峦巍巍,暗红的粗砂地上到处都是数丈高的巨大岩石,数十丈外,生著一株十几丈高的大树,树干上顶著孤零零的几片巨大叶子。又在极远处,隱约可见一株高不知几千丈的巨木,直插向天,上粗隱没在茫茫云海之中,不知树冠其大几许。如此巨木,几乎就是上古传说中足以接天的建木了。

这里粗獷、乾燥,宛如戈壁,放眼望去荒原、山峦,皆是由暗红色的粗岩砂石组成,一草一木,都是无比巨大。不,这里没有草,只有木。

纪若尘跃上一块巨岩,正举目四眺之际,忽然一声如春雷般的冷笑当空落下:“螻蚁之辈,也想擅改天机?”

听得话声,他抬头望去,只见远处两根参天巨柱一步一步挪来。巨柱粗数百丈,高不知几许,上端没入云霄,目力难见。他再仔细看去,方才发现这所谓两根巨柱,原来不过是某人的双腿!

只是小腿已有千丈,那整个人怕不是有数千丈高?若非天上仙人,抑若九地巨魔,何人能生得如此高大?

看著苍茫云层,望向四野巨木,触及戈壁震颤,他苍蓝的双眼光芒一闪,淡笑道:“原来不是这世间巨大,而是我变小了。你如不用这等手段,说不定我还能高看你三分。但你现下变幻出这等世间来,又在这里装神弄鬼,除了心虚,还有什么?”

那人大怒,喝道:“无知鼠辈,你生於蛮荒,长於苍野,实与野人无异,哪里懂得大道通玄?也罢,就令你死个明白!本仙手段通天,动念间即现天地万物,另创有相世界!这当中手段,说了你也无法领会。你穿越六界壁障触犯天条,本当受青冥神宵雷劫、化灰而亡,但本仙怜你修炼艰难,体悟上苍有好生之德天心,特意摄你前来,指点你一线生机。未曾想你却如此不知好歹!”

纪若尘笑了笑,他此刻容貌身姿与往昔大异,如此一笑,即刻令人觉得春风扑而来,然风中又有丝丝冬寒,一个不留心,即会被风中寒气冻毙。纪若尘道:“我初来时入的那虚无世界,断了耳鼻舌身意五识,绝一切有为之相,却留下我的眼识,为的不就是见识上仙通玄手段,不知身在何处,无法可施,又不知时光流逝,最终於绝地静寂中心防崩溃,好让上仙为所欲为。你也敢说,这安的是好心?”

那不见面目的仙人怒急,举足在地上一顿,登时乱石纷飞,山峦崩坏,巨木纷纷倾倒。他喝道:“本仙有意成全,你却如此不知好歹,即是如此,那本仙就……”

他话音未完,纪若尘便打断了他,道:“即是上仙,何必如此藏头露尾,连真面目也不敢示人?难道上仙不能变小吗?”

他轻轻一笑,道:“既然上仙不能变小,那我变大些好了,反正这也不是难事。”

纪若尘话音一落,九幽熐炎即刻自体內涌出,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星图,他伸指在其中一颗星上一指,周遭景物变幻,剎那间沧海桑田。只在瞬息之间,纪若尘已穿云而出,发身长大,有万丈之高!

这世间又是一番景象。原本些山峦,不过是地上蜿蜒土垄,无处不在巨岩则是颗颗细小砂石。那些参天建木则是一株株矮小的灌木垂柳,而原本在他眼中的那些树木,则是砂石地上零星生著的异草。

在他面前,正立著一个俊美少年,一身银灰长袍,似缎似绸,闪亮柔和,不知是用何等布料织成。这少年面目如画,肤如凝指,生得並不高大,只刚到纪若尘胸口。但若细看他的面容,却会发觉正在不住变幻,时男时女,时老时少,时而阴沉,时而质朴,一刻千变,不知哪个才是他的真容,但大多数时候,他现出的是一张清秀少年的面目。

见纪若尘猛然发身长大,甚至比自己还高,这少年不觉面上闪过一丝惊慌,隨后又化作怒意,向纪若尘一指,怒道:“不过是破了一个小小的有相世界,便如此张狂?本仙仙威如海,有相世界不过是末枝小技罢了!若不给你些厉害,谅你也不知道本仙手段!这就让你见识一下,让你知晓所谓苍野无边,在上仙眼中不过巴掌大小;各色魔神鬼尊,实与螻蚁无异!”

少年左手掐诀,即刻山崩地裂、天地震动,空中有无数亮银色光带纷涌而下,匯聚在他指尖,凝成一点亮得不可思议的星芒!

纪若尘双手上也悄然燃起苍蓝色的火焰,飞舞发梢、背后焰旗的光芒也逐渐亮起。

偶尔有风自两人间拂过,风中砂石飘叶,不是变得透体透明、化光而去,就是蒙上淡淡灰色,烟消云散。

两道无上大力对峙,似无止歇。

空中忽然一声霹雳,大地开裂,熔岩喷涌。空中又有一颗流星缓缓划过,星芒如血,在身后留下长长一道血红尾跡,望去便如天被剖开,自伤痕中不住泄下雷火劫云。

千钧一髮之际,纪若尘忽然悠然道:“你口口声声自称本仙,怎的用的即不是仙家道力,修的也不是氤氳紫气呢?你引下的乃是九天星辰之力吧?”

听得纪若尘之言,少年脸色不禁一变。

纪若尘挥手间洒出一片蓝炎,於空中布成北斗星图,然后向那少年微笑道:“不知这位『上仙』,居住在哪座星宫呢?”

看著北斗星图,那少年再也掩饰不住面上惊色,於是幻成一个老人相貌,方才藏去心中惊诧。

儘管已窥破少年真身,然而当大战起时,纪若尘依然发现自己与这少年间实是有难以逾越的鸿沟。

此刻少年衣袍上星光熠熠,有二十八颗大星绕身飞舞,对应二十八宿,护住己身各处要害。他挥手之间,便是数以百计的星芒飞出,如飞蛾扑火般冲入纪若尘护身蓝焰之中。星芒一入蓝焰,即刻便会炸开,冲天蓝焰一缩。一颗星芒威力並不大,然而当星芒成百上千接连炸开时,那威力便绝非绝常。纪若尘只觉己身真元自文王山河鼎中源源不绝地流出,补充著身周冥炎,虽然暂时仍可维持著不胜不败,但是那少年双手挥舞不停,挥手间便是数百星芒轰来。他直接引动九天星辰之力,法力直是源源不尽,而纪若尘只能依靠自身存於文王山河鼎中的熐炎真元支持,如此对耗下去,谁胜谁败,不问可知。

这少年引九天星辰之力如长鯨吸水,滔滔不绝,面色轻鬆写意,分毫看不出负担与疲累来。能將星辰之力运使如此自如,绝非任何法门或道术可以办到。他虽不可能是星君本体,然而极可能是哪一位星君的身外化身。

与少年斗法片刻,於他的身份,纪若尘已然心中有数。

儘管鼎中熐炎已行將枯竭,纪若尘仍不动声色,一边运熐炎幻化出三条炎龙,围著少年的二十八护身星宿猛攻不休,一边淡定地道:“星君还不肯亮明身份吗?那么不说也罢,只是不知星君原本想成全我什么,又想得到些什么呢?”

那少年惊讶於纪若尘的气息悠长,在他的计算之中,纪若尘应该早就真元乾涸才是,可是他已在自己手下支撑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怎么还是没有一点疲累之相?此处可不同於凡间,星辰之力几乎无穷无尽,尽可任他挥霍。而纪若尘不论是真元还是冥气,都得不到分毫补充,依少年所知,此前纪若尘修为距离上清境界仍很遥远,就算再怎么突飞猛进,至多也就是个上清罢了。一般上清的真元,哪里支持得了这么久?

就在他心中惊疑不定时,忽听纪若尘如此一问,於是心念电转,道:“本仙怜你命运多蹇,替你消去了天劫中的九九八十一颗青冥神宵雷珠,並准你在我有相法界中躲藏,以避过前往人间必应的大劫。作为回报,本仙仅借你区区三年阳寿,替你在人间行走三年而已。”

“除此之外呢?”纪若尘微笑问道,指挥著三条炎龙绕著少年纷飞猛咬,一边又道:“以三年阳寿换来不被天劫焚身,我可是占了大便宜了。星君该有些別的要求吧!”

少年神色一动,道:“除此之外,当然另有要求!比如说將你参修的九幽熐炎与我一点。”

纪若尘点头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除此之外呢?”

少年哼了一声,掌心中凝聚起无数星辰之力,化作一道散发著乳白光芒,黏稠如液的星焰流淌而下。这看似是水,实则是火,乃是星辰之力匯聚成的真炎,实是炽热已极。

“我掌中星芒,已不是火,而是更上一层的焰!有此九曜星焰在手,我还用贪图你那点阴火吗?”少年不屑,然后又道:“不过,单以阴火、三年阳寿与在人间行走三年,还不足以交换避过天劫之难。嗯,不若这样,我观你命多桃,这也是劫难重重,在这三年中,我就替你应付了。”

纪若尘依旧微笑,道:“倒也可以商量,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少年神色变幻,没想到纪若尘居然如此好说话,当下心念急转,暗想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然后又道:“你在人间的躯壳修炼有成,倒是一副千年难遇的好躯壳。这样吧,我在人间行走之时,便借用你的躯壳了。”

纪若尘双目骤然一亮,惊得少年后退一步,但他旋即发现纪若尘体外熐炎已开始暗淡,看来阴气真元行將耗尽,於是大喜,面色一冷,傲然道:“怎么,你可是不愿吗?就算你不愿,本星君便硬是取了,你又能如何?休要惹怒了本星君,否则的话本星君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取你百年阳寿,然后將你关在无相世界之中,到时你六识皆无,不辨日夜东西!看你忍得忍不得!”

纪若尘望定那少年,散去三条炎龙,道:“也罢,你占尽天时地利,我力所不及,方才所说的就都与了你吧!除此之外,我另行將后世所有轮迴福报果报都与了你,一切灾劫皆由我自身承担,你想在人间行走,我便任你行走,百年,千年,直至你厌烦为止,如何?”

少年狂喜,立刻道:“一言为定!”

他话音一落,有相世界立生变化,九天星力凝成无数上古大篆,在纪若尘身上绕行一周,抽出无数光丝彩雨,不住向那少年身体內匯聚而去。藉由神秘且无处不在的星辰之力,少年与纪若尘的约定已然成立。

纪若尘此时九幽熐炎已然耗尽,少年用星曜凝成的千支利剑正悬在他头顶。少年得意洋洋,自觉不管开出何等苛刻条件,也由不得纪若尘不答应。

宛若梦幻般的光丝彩雨不断自纪若尘身上涌出,又流入少年体內。初时那少年只觉如同饱饮醇酒,心內快美难言,转眼之间,他就已有熏熏之意,於是心下暗自狂喜,未曾想到这纪若尘居然有如许多的轮迴果报,看来自己就算在人间走上个几百年,胡作非为,也耗用不完这许多的轮迴福报。

他尤为窃喜,纪若尘上一世时命带桃,惹下许多情债,纠缠至今,那几个女子,个个皆是一时之选,就是修上千年也不见得能遇上一个。若不是因为她们,他也未见得肯涉入这趟浑水。毕竟与纪若尘相斗,也是有相当风险在內的,他虽然身为星君,按位阶按品軼,均不知要比纪若尘这等才踏入魔神门槛一只脚的人强了不知多少,但他究竟不是星君本体,那纪若尘也非寻常魔神可比,此地暗中更是另有玄妙。

光雨无穷无尽地自纪若尘身上涌出,再流入少年体內,永无止歇。那少年只觉体內塞满了因果之力,已是盈盈將溢,可是光雨仍不见止歇。这是他与纪若尘借九天星辰之力发下的誓言,纵然他能自如操纵星力,此刻也无法阻断星雨。直到这时,少年才隱隱感觉到有些不对。

仅仅数息功夫,少年身体已容不下这许多果报因缘,但光雨仍生生涌入,竟然將他的身体生生地撑高撑大,少年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痛苦之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快说!不然我杀了你!”他手持星剑,直指纪若尘咽喉。他这时方才发现,纪若尘面带微笑,但那苍蓝色的双眼中却从无分毫笑意。

“杀我?”纪若尘又笑了一笑。少年也不得不承认,他虽然阅尽万千人等,上下纵览万年,但笑得如纪若尘这般集清冷冰柔於一体的,仍是罕见。如在人间,他如此一笑,怕也要令无数女子倾心。

但若配上那细长凤目中的无尽阴寒,这微笑便足成梦魘!

纪若尘伸手將面前星剑拨开,虽然掌心被剑锋割开,也不以为意。他舔了舔掌心沁出的鲜血,仔细品味一下其中的味道,方冷笑道:“你杀得了吗?”

少年心中一惊,手中剑往前一挺,已点破纪若尘咽喉,喝道:“我如何杀不得你?休要通本星君动手!”

纪若尘只作没有看见寒光闪闪的星剑,盯著那少年的双眼,慢慢地道:“此地既然是我命宫所化,你虽借天星之力而生,毕竟仍要是借我命宫成形,因此你我实为一体。你又如何杀我?我虽不明了诸天星宫与我命宫之地的奥秘,但你能匯聚眾星之力为焰,我还是看得出的。然则若你手中星曜为焰,那么我所发阴火即是比焰更上一层的炎,本该焚尽你护身星曜,却分毫伤不得你的星曜,反有隱隱融为一体之势。其实细想想也就明白了,本是同源,相煎何急呢?是以星曜之焰与九幽熐炎,谁也伤不得谁。你的剑,我的伤,不过都是幻相罢了。你一直在引我耗尽阴力,好令我心防崩溃,遂了你的心愿……”

少年面色一沉,道:“你当我真杀不得你?我掌中星剑,乃是星宫原力所化,纵是虚相,也能斩你魂魄!”

纪若尘微笑道:“你依我命宫而生,斩了我的魂魄,也就是毁了你自己。虽然於星君真身而言,不过是损失一点星力而已,但於你而言,即是彻底的毁灭。我没有说错吧,贪狼星君?”

少年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怎知我星宫?”

纪若尘微笑,笑得森寒刺骨:“你贪狡多诈的秉性是变不了的。你知道口最终是如何死的?它就是吞了完全咽不下的轮迴之力,最后一千分身一一爆体而亡!那么你呢?我那些轮迴果报,也是你一个小小的贪狼能够吞下的吗?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是会撑死的!”

光雨仍不肯止歇,少年面色已涨得通红,竭力压制著体內翻涌的轮迴果报之力,百忙之中挥出一道冲天星焰火柱,將纪若尘罩於其中。星焰中所含热力直接透体而入,燃烧著纪若尘每一分血肉,每一寸肌肤,甚而偶尔会侵入他的魂魄识海,痛楚如潮。

“我的星焰炼魂滋味如何?”贪狼星君狞笑著,道:“看是你先撑不住,还是我先被撑爆!如果忍不住,你尽可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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