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亲自游过厄勒海峡，去哥本哈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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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厂长的哭声，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他猛地回头，一双通红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著楚风。

“多……多少？”

他怀疑自己因为激动，出现了幻听。

“一百块。”

楚风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手榴弹，在沸腾的人群中轰然炸响。

“一套。”

整个车间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刚才还欢呼雀跃的工人们，一个个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的狂喜凝固成了呆滯。

一百块？

这个数字，在1956年，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一个八级钳工，不吃不喝，一个月的工资。

意味著一个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將近一年的收入。

意味著一户普通人家，几年省吃俭用的全部开销。

用这笔钱，可以盖两间大瓦房，可以买一头壮实的耕牛，可以娶一房媳妇，还能剩下不少彩礼。

现在，楚风说，就这么一套小小的，还没巴掌大的轴承，就要卖一百块？

这不是卖东西。

这是抢钱！

“楚……楚风……你，你没发烧吧？”

杨卫国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把拉住楚风，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这……这比金子还贵啊！谁会买？”

“是啊楚顾问！这价钱太嚇人了！咱们厂的工具机，一台也就几百块钱！这一套轴承都快赶上半台机器了！”

李师傅也急了，他觉得楚风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刘厂长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转为一种复杂的、混杂著困惑与审视的神情。

他压低了声音，带著一丝警告的意味。

“楚风同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们是国营工厂，不是旧社会的奸商！”

主要是楚风的技术太先进，成本又並不高，算上人工大概也就五十来块。

卖一百块的话，剩下的五十块全是利润，太夸张了，八级钳工一个月工资才一百出头呢！

刘厂长觉得自己的良心过不去，那不是赚黑心钱吗？

所以，很多人都表示质疑。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楚风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

他弯下腰，从平稳旋转的主轴箱上，將那枚一分钱的硬幣，轻轻捏了起来。

“厂长，师傅们，大家看。”

他举起那枚小小的硬幣。

“半小时前，这台车床，別说立硬幣，放个馒头上去都能给你顛到地上。它是什么？是快报废的废铁。”

“现在呢？”

他指著那安静运转的机器。

“它是一台精度甚至超过了苏联援助设备的高精密工具机。它是什么？它是能为我们国家製造飞机大炮核心零件的宝贝！”

“从废铁到宝贝，靠的是什么？”

楚风將目光，投向了那无声转动的主轴。

“靠的是它，我们自己的『爭气轴承』！”

“它不是普通的零件，它是心臟！是一颗能让將死之人脱胎换骨的，健康的心臟！”

“现在，我问大家，一颗这样的心臟，卖一百块，贵吗？”

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还是一百块啊！

楚风心里清楚，一百块，在这个时代，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他更清楚，这套轴承的真正价值，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想像的。

国內最好的轴承厂，在苏联专家的指导下，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生產出p0级別的轴承。

这是iso（国际標准化组织）制定的轴承精度等级。从低到高常见为p0， p6， p5， p4， p2。（p0是普通级，p2是超精密级）。

p0级具体是什么概念？

是最低级的，公差以丝（百分之一毫米）为单位的工业品。

而他手中这套，是g10级別的钢球配上他亲自设计的滚道，整体精度达到了p4级別。

公差，以微米（千分之一毫米）为单位。

两者之间，隔著p6、p5两个大等级，隔著一条无法逾越的技术鸿沟。

用拖拉机的轴承，和用高精密工具机的轴承，它们能是一个价吗？

“厂长。”楚风看著刘建国，语气郑重。

“我们卖的不是轴承，是未来。是一个我们国家自己的机器，能造出自己的飞机，自己的军舰的未来。”

“这个价格，是一道门槛。它会把那些只想贪小便宜的人，挡在门外。只有那些真正被卡了脖子，真正懂得它价值的人，才会进来。”

“他们会哭著喊著，求我们卖给他们。”

“而且，我们造它的成本，也不低。攻克这项技术的特殊奖励要不要钱？工人们加班加点的补助和奖金要不要发？我们后续研发更先进的技术，要不要投入？”

“我们是国营工厂，不以盈利为唯一目的。但我们必须要有利润，有资金，去完成更宏伟的目標。我的『长征计划』，才刚刚开始。”

刘厂长死死地盯著楚风，胸膛剧烈地起伏。

他被楚风描绘的蓝图，再一次震撼了。

是啊！

这东西，是独一无二的！

是能解决国家大问题的宝贝！

卖便宜了，反倒是看轻了自己！看轻了红星厂几百號人这几天的浴血奋战！

“好！”

刘厂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狠狠一拳砸在车床上。

“就一百块！”

他通红的眼睛扫过全场。

“爱买不买！”

……

遥远的北欧，哥德堡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