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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实在不好意思。”他搓了搓手,语气诚恳。
“原计划是带你们来戈壁看看,拍拍照,没想到碰上赵老师了—机会太难得了,我得跟赵老师去莫高窟那边一趟。今天这戈壁之行,恐怕得半途而废了。”
几个跟来的女孩子面面相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高兴,其中一个女孩嘆息一下说道:“那就太遗憾了,这样我们只能回市区逛逛街了。”
“是啊,时间还早呢,本来还想请罗老师吃顿饭的。”
罗秉文找她们当模特,不管罗秉文是怎么想的,但对她们而言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而且这幅画以后要是火了,恩情就不是一顿饭的事情了。
罗秉文笑了笑,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们如释重负的感觉?来戈壁滩看看有这么难受吗?”
所有人都汕汕笑著没说话。
別说本来就不好看了,就算好看,她们这些敦煌人也看腻了。
“你们也別觉得遗憾,你们的照片我回头就发给你们,到时候你们说不定会求著我再带你们来拍照。”
“啊?”
“让师傅们带你们回去休息吧。”
“好的,罗老师,你忙正事要紧。”
看著她们重新雀跃起来,罗秉文都在反思自已带他们来这里放鬆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不过还好,这个错误没错到头。
交代完毕,罗秉文这才坐上赵老师那边的车。
车子驶向莫高窟的方向,窗外依旧是那片看似单调的戈壁,但看著这片土地,罗秉文就想起赵宝玉老师说的。
这边的泥土都是一层一层的。
为什么?
刚才说了,洪水每年一来,带来的泥沙沉淀在下面,形成这样一层一层的敦煌土,这是做泥塑的最佳材料。
侯勇看著罗秉文上了研究院的车,咂咂嘴,对姑娘们感嘆:
“这罗老师,是真厉害啊。赵老师那可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脾气硬、眼光高,能让他主动邀请去工作室的,我没见过几个。”
敦煌研究院有两个办公地点。
本院在莫高窟,分院在市区里面仔细想像,敦煌研究院如果不开在莫高窟能开在哪里?这里除了地理上的古老之外,最有价值的就是莫高窟了。
价值高到什么地步?
国內有一本名著,叫红楼梦,一大堆的人研究,有专门的称呼叫做红学。
敦煌也有敦煌学。
敦煌学还不是国內自己安上去的一个学科,而是国际上的一个显学,上百个国家都在研究敦煌学,不少国际博物馆还有专门的敦煌馆。
车子没有停在游客区域,而是绕到了后方一片不对外的区域。
几排低矮的平房,看看有些年头,“门口掛看“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技术服务中心”的牌子,显得异常低调。
赵老师领著罗秉文走进其中一间。
一推门,一股混合著泥土、矿物顏料和陈旧纸张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
室內光线充足,巨大工作檯上散落著各种罗秉文叫不出名字的工具,有大大小小的雕塑刀、刮板、毛刷、標著编號的色粉罐,还有一堆调和用的碗钵。
几个年轻人正埋头工作,有的在小心翼翼地清理一块巴掌大的壁画残片,有的在对著一尊小佛像的复製品上色,神情专注。
几乎没人抬头看进来的是谁。
“隨便看,这边乱。”
赵老师隨口说看,走到一个工作檯前,上面放看一尊未完成的菩萨头像泥塑,约莫真人大小,面容慈悲寧静,细节已雕琢得极为精妙,只是还未上彩。
罗秉文看著这个东西,觉得很精美,但看著不像老物件啊。
像昨天完成的。
“这是临摹第45窟的。”赵老师拿起一把小刮刀,轻轻修整著衣纹的褶皱。
果然不是真平。
“原作是盛唐的,你看这线条,这气度——我们儘量还原当时用的材料和工艺。泥,就是刚才外面戈壁滩上那种土。”
他一边说,一边隨手给罗秉文指认著工作檯上的东西,矿物研磨的硃砂、石绿,泡著胶矾水的盆,各种粗细的笔,以及一堆等待修復的残片。
这里有很多矿物质顏料,都是华夏古代画家使用的东西。
听说有毒,一代国画大师王希孟就是死在这样顏料下。
他是真看好罗秉文。
坐著坐著,看罗秉文没什么事情干,还让学生拿过来一小块和好的泥胚,又找一个简单的飞天模具,递给罗秉文。
“试试?別看简单,压模的力道、脱模的时机,都有讲究。泥太湿了粘,太干了裂,你就当玩玩,做好了自己带回去。”
罗秉文有点意外,但还是洗了手,接过那团微凉的、带著韧性的泥胚。他学著旁边学生的样子,將泥用力压进模具,指腹能清晰感受到泥土填充每一个细微凹槽的阻力。
等待脱模的几分钟里,赵老师就在旁边隨口聊著:
“这东西,看著是死的,其实很有讲究。湿度、温度变了,它都会跟著变。你得顺著它的性子来,急不得。”
他一边看赵老师忙活修復的事情,一边玩著自己的这块泥巴。
然后亲眼看到一个刚出炉的泥雕,在这群人的操作下变成了一个佛像的样子,丝毫不老旧,也没有任何褪色。
罗秉文觉得,千年前敦煌莫高雷里面佛像真正的样子或许就是这样。
真看得出神,忙活完了的赵老师看了看罗秉文的进度,提醒道:“你该脱模了,现在正好。”
罗秉文连忙去旁边的桌子上拿模具,一点点的揭开,接著一个略显粗糙但形態清晰的飞天小像躺在手心,衣带飘逸,姿態灵动。
没有任何色彩,但气质有了。
“成了?”赵老师拿过去看了看,“第一次算不错了。放那边阴干著,一会儿你带回去,明天你自己上色,这你应该可以?”
“当然。
做泥塑,罗秉文是新手,但绘画,罗秉文可是专业的。
罗秉文看著这个自己做出来的飞天神女像,想著回家就把它摆在自己画室里面放奖盃的架子上,当个装饰。
在这边混了一顿工作餐罗秉文才回去,今天本来可以回市区的,可以好好的洗个澡,休息一天,但不放心自己的画,罗秉文今夜还是在鸣沙山那边住的。
这幅画可千万不能出什么问题。
四天后。
罗秉文给这幅作品刷上光油,又过了会儿,罗秉文看著自己工作室的人把这幅画郑重的装进运画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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