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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
“孙掌柜!”他这一跪,把周围的人都嚇了一跳,“求您大发慈悲,救我们兄妹一命吧!”
他声泪俱下,把早就编好的那套“家乡遭灾,父母双亡,兄妹扶持,千里投亲”的剧本,用一种饱含血泪的哭腔给演了出来。情到深处,更是用头“咚咚咚”地磕在满是泥水的地上。
萧青鸞看著他这副样子,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前几天还逼著她直面尸体、逼著她杀人的“先生”,此刻却像条狗一样跪在別人面前,为了一个虚无縹緲的活命机会,拋弃了所有尊严。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掐得掌心生疼。
孙掌柜眯著眼,不为所动。他走南闯北几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种卖惨的他见多了。
“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淡淡地说道,“我们这是商队,不是善堂。”
顾云舟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他抬起头,满是泥水的脸上,眼神却透著一股读书人最后的固执和决绝。
“掌柜的,我们不要您白带。我们……我们还有些盘缠。”
说著,他从怀里那个最破的包裹里,掏出了一个油布包。
当著孙掌柜的面,他缓缓打开。
里面不是碎银,而是几锭分量十足的银元宝。虽然也被他用泥污处理过,但那成色,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是他从刺客头目黑蝎身上搜出来的“大头”,一直藏著没动。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孙掌柜的瞳孔,也猛地缩了一下。
【这小子……有点意思。】
他重新审视起顾云舟。穿得像个乞丐,却能拿出这么多银子。要么是偷的抢的,要么就是家道中落的败家子。
但看他身边那个病秧子妹妹和老僕人,又不像是什么江洋大盗。
“这些,够我们到神京的路费了吗?”顾云舟哑著嗓子问,把油布包往前推了推。
孙掌柜捋著山羊鬍,没说话。
钱,是够了。甚至绰绰有余。
但他担心的不是钱,是麻烦。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撩起了萧青鸞额前的乱发。儘管她小脸蜡黄,嘴唇乾裂,但那精致的眉眼轮廓,却藏不住一股天生的贵气。
孙掌柜的目光微微一凝。
顾云舟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立刻往前挪了两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萧青鸞面前,再次磕头。
“求掌柜的开恩!我妹妹真的撑不住了!”
他这一挡,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孙掌柜的审视。
孙掌柜沉吟了片刻。
他看了看那包银子,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的“书生”,和后面那个仿佛隨时会咽气的“病妹妹”。
最终,商人的逐利本性,战胜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疑虑。
风险嘛,是有一点。
但收益,是实实在在的。
而且,就这三个人,一个书呆子,一个病鬼,一个老太婆,能惹出什么天大的麻烦?
“罢了罢了。”孙掌柜嘆了口气,摆出一副慈悲为怀的样子,“看你也是个读书人,出门在外不容易。起来吧。”
他朝旁边的管事老何递了个眼色。
老何心领神会,上前收了银子,只留了一小锭给顾云舟。
“谢掌柜的!谢掌柜的大恩大德!”顾云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对著孙掌柜又是作揖又是鞠躬。
“行了,別演了。”孙掌柜摆摆手,淡淡道,“让你们跟著可以,但得守规矩。跟在队尾,別乱跑,別多话,別惹事。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我们一定不给您添麻烦!”顾云舟点头如捣蒜。
就这样,在商队伙计们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中,顾云舟领著萧青鸞和刘嬤嬤,牵著那头老毛驴,被安排在了长长车队的最后一辆杂物车旁边。
这里气味最难闻,也最顛簸。
但顾云舟毫不在意。
他扶著萧青鸞在车板上坐下,自己则靠著车轮,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阳光透过车队的缝隙照在他身上,他那张沾满泥污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通往神京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成功了。
他靠著车轮,闭上眼,准备稍作休息。
然而,就在他精神最鬆懈的一剎那,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像根冰冷的针,轻轻刺了他一下。
顾云舟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朝视线来源的方向扫去。
不远处的一辆货车旁,一个负责餵马的伙计正低著头,似乎在专心清理马槽。
一切如常。
可顾云舟的后背,却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错觉吗?】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里的警报,却已经拉到了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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