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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影和敏曦结婚了,过起了美满幸福的婚姻生活。幸福並不存在於一件什么具体的事情上,而是无处不在,沉浸在他们的所思所想中。他们在郊区附近租了一个套间。房间布局简洁明亮,阳光充足。从窗户往外看,一望无际的田野尽收眼底。参天古树比市区內的树木更高大、更茂盛,树梢上的麻雀嘰嘰喳喳地唱个不停。忍冬、蔷薇和紫藤的气味飘进屋子,沁人心扉。透著凉意的清晨,远处传来狗的吠声和公鸡的啼鸣,继而是蟋蟀在草丛间醉心地欢唱。傍晚,雨燕刺破微明的迟暮,在空中游弋,发出悦耳的鸣叫。入夜,奇形怪状的云影从窗欞外飘然而过。月光下的癩蛤蟆那玉珠落盘般的清唱,如同池塘水面上升起的一串串气泡。
在最初那无言而雋永的蜜月期中,两颗相爱的心息息相通,就像六月的晨曦一样温暖。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有了无穷的价值。只要一句话,一抿嘴,一个眼风,就能在日常生活的平淡无奇中,把双方內心世界丰富而鲜活的宝藏显露出来。彼此相爱的人会不知不觉地让自己去適应对方的一切,並想成为对方的化身,因此能凭著神秘的直觉,看透对方难以察觉的心理活动。夫妻之间是透明的,因此举手投足、所思所想都在互相模仿。突如其来的沉醉,深藏不露的魅惑,只要在他们的脑海里轻轻掠过,他们便会激动得变了脸色,快活得浑身酥软,耳畔似乎充满了蜜蜂的嗡嗡声,眼前闪过一道炽烈而柔和的光。新婚的繾綣使他们心荡神迷,声息全无了。大地在初春的阳光底下一边甦醒一边微微地偷笑。
敏曦的女儿聿君像影子似的无时无刻不跟在父母身边。鸿影对妻子无微不至的爱也延伸到了女儿身上。
聿君继承了母亲的优点,有著一双丝绒般的黑眼睛,水汪汪的光采把瞳仁填满了。红扑扑的小脸蛋看上去像只红苹果,叫人见了恨不得咬上一口。天真的神气很討人喜欢。她犹如西方油画上的小天使,身上的翅膀尚未脱落,每一寸肌肤都透出灵气。
鸿影爱屋及乌,很疼聿君,倾注了无限的父爱。女儿虽非亲生,胜似亲生。当他看到女儿挨在母亲身边,犹如看到一个女性的两个不同年龄阶段。那是一根枝干上的两朵鲜,是同一个笑容的两个化身。含苞欲放和事阑珊尽收眼底。多么悽美的景象啊!因为他眼睁睁地看著开落。幼童的一顰一笑,无不是在喻示人生睁眼之后生命的降临和人生闭眼之前生命的回忆。
生命初期的日子在聿君脑中蜂拥浮动,宛如云影掩映下隨风摇曳的麦田。一角青天在窗口微笑,一缕阳光穿过帷幔,轻泻在睡床上。孩子所熟识的小天地,每天醒来所能见到的一切,都亮起来了。瞧,那是用餐的桌子,那是捉迷藏的壁橱,那是她在上面爬来爬去的菱形地砖,那是时钟,滴滴答答讲著只有她能听懂的话。室內的东西何其多呵!一切都属於她。每天她都在孜孜不倦地发掘这个属於她的宇宙。一室有如一国,一日有如一生。在这大千世界中怎么能辨得出自己呢?置身其间可別迷路才好。甜蜜深沉的瞌睡有时会突然把她捲走,隨时隨地,在母亲的膝上,在她喜欢躲藏的餐桌底下。噢!多么美好!多么舒服!
在聿君周围,生命似乎也睡著了。她是在恬静的空气中自由自在地长大的,那么平静,那么从容。她生性慵懒,喜欢东溜溜,西逛逛,在静默中飘飘荡荡,好似一只蜻蜓在夏日的溪水上轻轻拂弄。有时,她会无缘无故地突然奔跑起来,或在乱石间肆无忌惮地蹦跳,活像一只小山羊。隨时隨地有的是逗她开心的道具。单凭一条篱笆上断下来的树枝,就能玩出许多样。那真是根魔术棒,而她则是魔术师,望著天,肉嘟嘟的小手挥舞著魔术棒。她向彩云发出命令:“向右边去。”但它们偏偏朝左飘。於是她很不服气,重申前令,眼角偷偷地瞅著,心在怦怦乱跳,看看至少有没有一小朵云彩服从她,但它们还是若无其事地向左飘去。於是她使劲跺脚,用棍棒威嚇它们,气鼓鼓地指挥它们向左去,这一回它们果然听话了。她对自己的魔力沾沾自喜。
在恬静岑寂的冬季,聿君透过朦朧的玻璃望著窗外。天空好似装满了絮,冰冻的土地哆哆嗦嗦地在昏曚黯淡的阳光底下取暖,凛冽的寒风把赤裸的枯枝吹得瑟瑟发抖。
墙上掛著本日历,聿君看到母亲每天都要从日历上撕下一页,便好奇地问:
“妈妈,春天什么时候才会来呀?”
敏曦將日历翻到了立春的那一页,指给她看。
聿君犯了愁:还要撕下那么多页呀!
夜里,睡在母亲身边的聿君骚动起来。她静悄悄地溜下床,取下墙上的日历,开始一页页地撕著,一直撕到立春那一页。她收起撕下的日历,塞到枕头下面,接著便心满意足地睡著了。她梦见自己躺在万物滋长的草丛上,一群昆虫绕著清香馥郁的柏树打转,大队的野蜜蜂嗡嗡地奏著军乐,微风摇曳的枝条在窃窃私语,波动不息的青草互相轻拂。
第二天一大早,聿君就睁著大眼睛迫不及待地叫醒了母亲:
“妈妈,快起床,春天来啦!”
敏曦疑惑不解地看著女儿。
“你看,日历上已经是立春那一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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