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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崖,上通雾,下临江。
此乃红云庙立派祖师所寻,乃修云法之妙地。
“自我双腿难行,却是许久未至此地了。”邓扶光深吸口气,张开双臂忽地问道:“后生,今日是几號?”
“五月二十三。”
“快了,八月初三乃祖师祭日。”
邓扶光捏了捏如柴的双腿,长吁浊气:“我时日无多,剩下时间里,你若有惑,儘管来木塔寻我。”
“前辈修为高深,又怎会.....”
“人终有一死。”
邓扶光望向许戒甲,目光深邃:“我修行之法並非红云庙中所藏,乃是偶得之物。”他虚空一点,便见所指处草木生长,瞬息间成丛。“法虽厉害,但我也因此受困。”
许戒甲望向邓扶光双腿。
没有血气、肌肉、脂肪,只有皮包著骨头,似根朽木。
“木化。”他笑著捏了捏腿,“兴许等我去世之后,还能化作古树,为庙中遮荫。”
“扯多了,今日得做正事。”邓扶光白髮飞扬,枯瘦手指遥指天际:“看那流云。”一朵素云正掠过山巔,忽而舒展如孔雀开屏,转瞬蜷缩似老僧入定。
崖风过处,云絮变幻无方。
“你作何想?”
许戒甲怔然:“云无根无萍,却可遨游天际,不拘於形。”
“什么是形?”
“形乃人之本相,父母遗留,不可妄动。”
“不全对。”
邓扶光微微一笑,五指虚握,云絮於掌中凝成三尺青锋。
“我红云庙中有一法,號苍云剑,得集百朵白云,再加之秘法炮製。术成之后,剑如云般虚幻,奔杀飘渺,叫人寻不到当中踪跡。”
他一弹青锋。
剑身突然雾化,如炊烟裊裊,又在三丈外重凝剑形。
许戒甲瞳仁骤缩。但见那剑时而为云,时而化剑,变幻间暗合呼吸韵律。
“剑是云,云是剑。”邓扶光突將“剑”拋来,“接住。”
许戒甲下意识伸手,那物入手即化,竟真成了一团云雾。正惊诧间,忽觉掌心微痛,原来云中暗藏剑意,掌中肌肤已然被刻下细痕。
“先前我问你形是何物。”邓扶光抚须而笑,掌中浮现白云,变作虎、狼、鸡等。“形者,不得拘於形,实乃隨心而化。”他挥袖,收回三尺云剑,“正如此物,剑、云相融,隨心而化,隨心而动。”
“.......”
沉默片刻。
许戒甲摊开五指,掌心云气环绕。
邓扶光的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修云诀,总想著'我要化云',却忘了'我本是云'。”
崖风骤急,许戒甲道袍猎猎。
他凝视掌心渐渐浓郁的云气,忽见其中映出自己的倒影。
“原来如此!”他猛地抬头,“不是身化云雾,而是...”
“而是承认你本就是天地间一缕游云。”邓扶光接话,瞳孔化青,“就像这物,我要他为云,便是云,要他为剑,便是剑。从不纠结云化剑,亦是剑化云。”
心中忽有所悟。
许戒甲缓缓闭目,尝试不拘於形,而是隨心去动。
体內窍穴尽开,真气流转,竟不再强行拘束。恍惚间,他看见自己化作山间晨雾,又变作江上暮靄,最后成为祖师殿前一缕香火青烟。
“切记。”邓扶光的声音渐渐飘远,“一切隨心。”
许久。
云雾散去。
许戒甲再睁眼时,发现周围空空如也,唯有崖边青石上留著一道云气凝成的剑痕。
他伸手触碰,剑痕化云,隨风而散。
“咚~!”
“咚~!”
远处钟声悠悠,已是残阳。
许戒甲对著空山长揖到地,转身时袖中自有云气繚绕,他每走一步,都留有转瞬即逝的雾痕。
“云隱无相诀。”
“雾隱、云变、无相。”
“自得法已有数月,终是做到了雾隱的地步。”
一时功成,心里却生不出半点欢喜,他看向山下庙宇,脑中莫名闪过青萍、宿永怀等人。
法成,可躲过庙主感知,逃遁离去。
可他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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