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在此立誓,必与山东百姓共度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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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在此立誓,必与山东百姓共度此难!
一支规模不大却透著精干气息的队伍,离开了长安城,向著山东道方向迤邐而行。
李承乾离京並未大张旗鼓,甚至有些悄然。
依循李逸尘在最后一次东宫伴读时,传授的调研之法—“行则观风,驻则察情,勿恃身份,须近尘埃“。
他没有预先通知沿途州县,往往是队伍抵达城郭之下,地方官吏才惊惶失措地迎来储君驾临。
李承乾也从不入城居住,只在城外择地扎营,短暂停留,询问几句当地民情粮价,查验一番常平仓廩,便再次启程。
隨行人员精简,除了必要的东宫属官、部分精通工事与仓储的工部官员,便是精锐的太子卫队以及皇帝亲自指派、由百骑司高手混编的护军。
李逸尘混跡於东宫属官队伍中,青衣小帽,毫不显眼。
一路上,他与太子几乎没有任何直接交流,甚至连眼神交匯都极少。
所有人都恪守本分,行程紧凑。
越往东行,空气中那股原本属於关中平原的丰稔气息便愈发淡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隱隱的焦灼与不安。
官道两旁的田野,起初还能看到些许晚稼的绿色,渐渐地,绿色变得稀疏、
斑驳,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啃噬过。
待到进入河南道边缘,即將踏入山东地界时,眼前的景象彻底变了模样。
不再是零星的逃荒者,官道上开始出现成群结队的灾民。
他们如同被驱赶的蚁群,扶老携幼,步履蹣跚,向著与李承乾队伍相反的方向——西方,缓慢而绝望地移动著。
车马扬起的尘土,混合著他们身上的汗臭与难以言喻的衰败气息,瀰漫在燥热的空气里。
李承乾下令队伍缓行,让开大道。
他坐在特製的、减震效果稍好的马车里,手指紧紧攥著车窗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透过掀开的车帘,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些灾民身上。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真切、如此大规模地看到“灾民“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具象。
书本上“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的词语,此刻化作了眼前一片片灰败麻木的脸庞。
男人们大多赤著上身,肋骨根根凸起,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髮亮,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的生气都已在这场漫长的逃难中被榨乾。
女人们衣衫槛褸,勉强遮体,怀中抱著奄奄一息的孩子,那孩子的头颅无力地耷拉著,连哭泣的力气都已失去。
老人们拄著树枝,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扑倒在地,再也不能起来。
他看到一个母亲,坐在路边的尘土里,怀抱著一个婴儿,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旁边一个稍大点的孩子,徒劳地拉扯著她的衣袖,发出小猫一样微弱的呜咽。
那母亲的眼神,是彻底的死寂,连绝望都算不上,仿佛已经燃尽了一切。
他看到一队约莫十几人的灾民,围著一辆瘫痪的独轮车,车上躺著一个气息奄奄的老者。
他们试图轮流抬著车走,却个个步履蹣跚,没走多远便不得不停下喘息,脸上写满了进退维谷的痛苦。
空气中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异味,像是东西腐败的气息,又混合著疾病的酸臭。
李承乾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忍著不適,胸口却像被一块巨石堵住,沉闷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自己要关注民生,知道“民为邦本“的道理,甚至不久前还在探討“何为民“。
但当这活生生的、由无数苦难堆砌而成的现实,毫无遮掩地撞入他的眼帘时,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刺痛,远非任何文字或梦境所能比擬。
这不是东宫偏殿里的清谈,不是奏疏上冰冷的数字,这是他的子民,是大唐的根基,正在他的眼前,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崩塌、流逝。
“停——停下。
李承乾的声音有些沙哑,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马车缓缓停下。
他挣扎著,在內侍的搀扶下走下车。
右脚踝传来熟悉的胀痛,但他此刻浑然未觉。
几名隨行的东宫属官和工部官员立刻围了上来,脸上也都带著凝重与不忍。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流民聚集,恐生变乱,还是————
”
一名东宫詹事府的官员低声劝諫,眼神警惕地扫视著周围那些投射过来的、
混杂著茫然、敬畏与一丝贪婪的目光。
李承乾没有理会,他的目光越过属官,落在不远处一个正在用破瓦罐从路边浑浊水洼里舀水的老翁身上。
那水洼泛著绿沫,旁边还有牲畜的粪便。
“去个人,问问他们从哪里来,情况如何。
.
李承乾命令道,声音低沉。
一名机灵的东宫侍卫领命而去,很快带回了一个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见到李承乾的仪仗,嚇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不——不用怕,“6
李承乾儘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
“我是朝廷派来賑灾的。你们是从曹州还是濮州来的?家乡情形到底怎样?”
那汉子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滚下两行热泪,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青——青天大老爷!小的——小的是从濮州鄄城逃出来的——没法活了啊!蝗虫——蝗虫过境,天都黑了啊!密密麻麻,像乌云一样,落下来,咔嚓咔嚓——一会儿功夫,地里的庄稼,连杆子都没了啊——全没了啊!”
他说著,情绪激动起来,双手比划著名,身体剧烈颤抖。
旁边另一名工部负责仓储的郎中皱眉问道:“官府没有组织扑打?义仓呢?
没有开仓放粮吗?”
“打?怎么打?“汉子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一开始也打,县尊大人还下了令,交多少蝗虫换点粟米——可那玩意儿越打越多,铺天盖地!”
“后来——后来也没米换了。义仓?那点粮食,还没闻到味儿就没了——衙门里的差爷都说没粮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他喘著粗气,继续说道:“树皮——草根——能吃的都吃光了。后来——后来听说有人吃了那蝗虫,结果——结果上吐下泻,没两天就——就没了!”
“都说是蝗神发怒,不敢再碰了啊!实在没活路了,只能逃——往西逃,听说关中有粮,能有条活路——”
属官们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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