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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的是,装死的少年却偏偏在这时候装不下去了。
那时候的画面真的很尷尬。
后来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身披黑袍的盈虚决定带走迟阳夏,为此愿意付出相应的钱財,马贼的杀心被勾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迟阳夏跟在盈虚身后,欲言又止无数次,想要说自己是真的忍不下去了,不是听你言辞善良想胁迫你救我一命,奈何却始终没听到那么一个问题。
翌日天明放晴之时,两人分別。
救人就要救到底,盈虚送了一门功法给迟阳夏,好让少年有机会走出偌大荒原。
这门功法与天命教无关,因为他不想害人。
故而是一门临时创造出来的功法,並无姓名。
……
……
“截止今天。”
迟阳夏静静看著顾濯,说道:“我仍然会在午夜梦回时想到这件事,问我自己,当时要是他问了,那我该怎么回答才对。”
她忽而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自嘲之意,嫌弃说道:“想得多了,想到今天我居然忘了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顾濯什么都没有说。
像这样的问题,答案从来都不重要,关键永远是当事人的念想。
迟阳夏神情厌恶说道:“这就是我和盈虚见的第一面,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第一面。”
往后,那就是为少数人知晓的『第一面』。
盈虚与巡天司前司主越过群山,於荒原极北交手,不知胜负,各自重伤。
事实上,迟阳夏根本没有亲眼见证这一战。
当时他的境界太浅,连旁观都做不到,只能躲在后方远远地看著天地变色,惘然中心向神往。
这一切听来都是美好的,寻常的。
“然后呢?”
顾濯轻声说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迟阳夏的嘴角微微翘起,嘲弄问道:“让我主动剖开自己的伤口,把最惨痛的经歷暴晒在阳光底下,教你看个开心,你是不是在做梦?”
顾濯说道:“有道理,是不该说。”
迟阳夏笑容不再自嘲,冷笑讥讽。
顾濯平静说道:“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你知道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无顏面对自己。”
话音落,笑声顿无。
迟阳夏看著顾濯,面无表情说道:“你该死了。”
顾濯温声说道:“你急了。”
迟阳夏不再接话。
就在说出死字的那一瞬间,她便已出手。
仍旧是一道鲜红的血线,为灿烂阳光所掩藏,似有若无,快至极处。
这根血线出自迟阳夏的指尖,直繫心头,是故为心血,最能杀人。
没有声音,没有动静,没有变化。
阳光还是那般封,风依旧在吹,画面被停滯在当下这一瞬间。
过了很长时间,迟阳夏仍旧没看到应有的那一幕——血线穿过顾濯的胸口,將其浑身精血榨取至乾涸,只留下最后一线生机。
隨著时间流失而来的,唯有剧烈的疼痛。
以她心头血凝聚而成的那一根血线,就连大司祭的幽火都没能焚断的那一根血线,在这一刻被斩断了。
就像是断线风箏的那根线。
阳光映照下隨风而盪。
血水从迟阳夏的唇角不断溢出,如枯水时节的瀑布。
她面无表情地看著顾濯手中的且慢,然后视线望向挪动,见到站在旁边的那位青年。
她不认得青年是谁,但她知道那就是且慢,便能推断出对自己出剑的是易水太上长老,当世最强者之一,
她笑了起来,声音里儘是淒凉意,喃喃说道:“没想到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居然配让您出剑,那我的確是该死了。”
王祭懒得接话。
迟阳夏偏过头去,望向顾濯,认真问道:“连这位都愿意帮你,你为何非要折腾那么些天?”
顾濯不想说话。
然而当他想到不久前的自己,曾经说过迟阳夏今日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沉默顿时瓦解。
他说道:“主要是因为不想欠人情,所以之前才会那般折腾,现在算是想开了,该用的关係就得用,不能没苦硬吃折磨自己。”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濯的声音十分诚恳,不带半点虚偽。
迟阳夏沉默片刻后,嘲笑说道:“所以现在你不想吃苦了,那我就该死了。”
顾濯平静说道:“是的。”
迟阳夏看著他的眼睛,沉声怒喝问道:“难道你就没想过折磨我,把我养成一只不堪入目的肥猪,榨出我的身上的油和血来点灯,一片片地割下我的肉来炒菜拌饭吃吗?!”
“没有。”
顾濯走向迟阳夏,看著那半阴半阳的面孔,摇头说道:“你想多了。”
本就十丈不到的距离,纵使峰顶有积雪堆高阻碍,又怎能拦得住修行者的步伐?
都是眨眼间的事情。
迟阳夏看著顾濯,看著越来越近的那把旧剑,半边脸上的慍怒僧人闭目不看,再半边脸的尼姑依旧满脸欢喜,儘是终得解脱的面目。
顾濯不在乎。
走这一趟,为的是了结因果,答案究竟如何已不再重要。
是的,他依旧想要知道当年盈虚与迟阳夏发生了什么,后者何以让自己沦为今日这般模样,同时他仍旧好奇荒原的上苍到底是何事物,为何这方天地的万物如此沉默寡言,且听循著一个他所感知不到的意志的號令,且穷追不捨就是要把他长埋在这片冰雪永封之地。
还有盈虚与司主做过什么,藏在那座孤山山腹的那尊羽化与这两人到底有什么关係,荒人在盈虚的眼中扮演著怎样的角色或者说是工具……
顾濯仍旧关心,但已不再过分在乎。
迟阳夏不这么想,她认为这些秘密是具有沉重分量的,而从她这里得知是代价最轻的方式。
总要比从司主处得到答案来得简单些吧?
於是,当她看到顾濯拔出且慢,挥出那一道清亮的剑光时,心中骤然生出极大的错愕,甚至恐惧。
一声轻响,原来头断。
一道细长的血线停留在迟阳夏的脖颈上。
某刻,有风吹来。
那根血线不断变宽,直至让她那两张奇怪的脸离开她的身体,就像是熟透了的柿子般跌落在地。
没有鲜血如瀑布逆流而起,大概是因为在昨夜流了太多,死得很乾净。
顾濯低头,望向迟阳夏的头颅,说道:“关於那个问题的答案,你是怎么想的?”
王祭想了想,说道:“两者皆有吧,当时应该是真的忍不下去了,但也是想抓住那一根救命稻草。”
顾濯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祭蹲下身来,看著那头颅上的尼姑跟和尚渐渐消失,流露出最原来的面目。
那是一张颇为清秀的脸,称不上貌美好看,但可以久看。
他认真看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原来是求不得和怨憎会。”
话里提及的那六个字即是禪宗所言人生八苦,同时也是长乐庵的不传真经,镇教功法之一。
长乐庵与慈航寺並驾齐驱,为当世千万僧人领袖,无论在庙堂还是朝野都有著极其恐怖的影响力,只是近些年来隱而不发,稍显低调。
顾濯说道:“我不喜欢和尚。”
王祭闻言微怔,好奇说道:“那你喜欢尼姑?”
“一回事,都不喜欢。”
顾濯有些累,隨意拋开手中且慢,就在尸体和断头旁坐了下来。
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也许是因为高度的缘故,生不出太多的暖意。
他闭上眼睛,让王祭神魂所化的虚影消失在世界当中,真正孤身一人。
时间缓慢流逝。
忘了何时,迟阳夏的尸体被风吹倒在地,引起砰的一声响,多少有些嚇人。
顾濯却是毫无反应。
他的腰背微躬,束起的头髮悄然垂落在肩膀的一侧,掩住半边的脸,呼吸声已经变得均匀了起来,很明显是已经入睡。
事实上,他是真的睡著了。
从昨夜某刻到今天此时,世事如潮水般涌来,就算绝大多数事情都是他自找的,那终究还是要疲惫的。
过往那些天受过的伤,隨著顾濯的沉睡悄无声息倾泻出来,让他的身体出现不在少数的伤口,鲜血不停地从中淌落在地。
然而他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睡得越来越沉。
日至中天,群山熠熠生辉。
顾濯於此刻醒来。
他睁开双眼,望向极遥远处那座被阳光映得不可直视的孤峰,轻声说道:“怎样?”
话音落下之时,王祭的身影再次出现。
原来他未曾真正离开。
“挺有意思。”
“很没意思。”
截然相反的意见,出自顾濯。
他偏过头,静静看著自己入睡前拋开的且慢,与自己有三尺之远。
易水剑讲究身前三尺事。
这是他无法第一时间握剑的距离,而上苍却不曾对他动手,这无疑说明了一个事情——对方绝非是依循著某种规律而存在的无自主意识的存在。
“再如何崇高的事物也罢……”
顾濯站起身,神情淡漠说道:“只要有了自我的认知,那就註定要迎来不可改变的死亡。”
说完这话,他拾起且慢捲起千堆雪,为迟阳夏建了一座坟,就此转身离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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