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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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六年十月二十七日。

上午九点出头。

纽约华尔街附近的百老匯大街上。

这时寒风正凛冽著。

就像是无形的还淬了冰的刀子，刮在路人们的脸上，让他们生疼。

同时，寒风还捲起地上的纸屑和落叶，將它们裹得踉踉蹌蹌。

打著旋儿撞向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又被弹回来散落在行人脚边。

与刺骨的寒风相反，街道上的人群却是相当火热。

或者说，群情激愤更恰当一些。

寒冬和刺骨寒风，都挡不住人群的躁动。

数百人从不同的街道匯聚而来，甚至还有后续人群不断加入。

他们手里举著各色標语牌，在当地的普里斯们拉起的黄色警戒线外，动作缓慢，但步履坚定地行进。

標语牌上的字用鲜红的油漆写就，在灰濛濛的天色里格外醒目。

“我们需要『东方之光』！”

“劳动尊严！公平报酬！”

“拒绝资本垄断！华夏模式才是未来！”

人群里，有穿著已经褪了色，还散发著餿臭味工装的失业工人。

有背著帆布包的大学生。

甚至还有戴著眼镜，头顶已经成了地中海，穿著旧西装的中年人。

他们是被裁员的公司职员，曾经的中產阶级，但是现在他们也已经是底层了。

如今，曾经自詡过得幸福，不是底层的他们，也加入了当地百姓的，这场对现状的抗议游行中。

人群中，露西並不起眼。

她金黄色的长髮因为缺失营养而显得乾枯，整个人看著也分外乾瘪。

几个月前，她还是一位靚丽的年轻女郎，现在，只是经歷短短数月风霜，就已经枯萎的不成样子。

露西神情有著掩饰不住的憔悴，她裹紧了身上那件领口起球的外套。

而她的双手则是紧紧攥著一张对摺的传单，枯瘦的指尖被冻得通红，甚至有些发僵。

她把传单贴在胸口，想借体温让纸张暖和些，却还是能感觉到边缘的褶皱硌得手心发疼。

她已经失业三个月了。

三个月前，她工作的纺织厂宣布关闭，老板带著资產移居加拿大。

俗称捲款跑路了。

只留下一纸破產通知，和拖欠了眾多工人的两个多月的工资。

她就是那群倒霉蛋工人中的一员。

露西的房租已经欠了一个月。

她並不是有房一族，房东昨天上门时，眼神里的不耐烦，深深刺痛了她的尊严。

这是她身上仅剩的东西了。

但，现实是，她这点仅剩的尊严，在他人看来什么都不是。

那个发福的白人妇女，非常刻薄且直白的说，她要是隔了一周再交不上房租，她就把她的东西扔到街上。

露西万般无奈的恳求，但最多也就求来了两天的宽限时间，而且她也知道，对方並没有做错什么。

错的是自己。

是自己太穷了。

她只能无奈苦笑。

昨天，她仍旧保持放下尊严，持续了有一段时间的，她以往看不上的行为，在东方之光救济站排队领麵包。

当她领到麵包的时候。

一个穿著蓝色马甲的年轻男性志愿者，递给她这张传单。

传单正面，印著华夏新农村的照片，场景金黄的麦田，看著就一望无际。

而且，里面还有一看就科技含量十足的大型智能收割机，在田间作业。

麦田远处的村庄里，红瓦白墙的房子排列整齐，孩子们背著书包从崭新的学校里跑出来，脸上掛著灿烂的笑容。

照片上的面孔虽然是东方人的黄皮肤面孔，但是她看到了幸福的具象化。

露西看到了她所期望的一切。

照片下面，还印著几行字。

这几行字也正是她崩溃，决定要参与示威游行的动力。

“人人有工作，家家有住房，孩子有学上，这不是人民的梦想，而是华夏正在发生的现实。”

露西看著照片，忍不住想起自己每天啃著干硬的黑麵包，喝著凉水的日子。

她也想起妹妹，因为没钱交学费只能在家自学，甚至和自己这个当姐姐的一样飢一顿饱一顿。

露西的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她和妹妹都是孤儿。

她这个姐姐之前能让妹妹上学，在失业后却是上不了了，就连供应自己姐妹俩吃饭都成问题。

她攥著传单，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今天的游行。

“我们要工作！我们要住房！”一个留著络腮鬍的工人突然举起拳头，高声吶喊。

他的声音沙哑却有力，像闷雷一样在街道上空迴荡。

他所求的，只是最基本的生存条件，沙哑却別具力量。

“我们要工作！我们要住房！”

这两句最直击人心的话，令其他人忍不住跟著呼应，喊声此起彼伏。

这个口號，隨著人群中的口口相传的传播，越来越响亮。

甚至盖过了寒风的呼啸。

有人从包里掏出小喇叭，对著人群喊道：“我们要跟华夏学习！华夏的农民有土地，有智能农机，他们根本不用饿肚子！”

“而且华夏的工人有稳定的工作，有社保，不用怕失业！我们为什么不能拥有这样的生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这是支援的警队力量来了。

几辆黑色的警车衝破人群的缝隙，停在警戒线內侧，车门“哗啦”一声打开，穿著深蓝色警服的警察跳下来，手里握著黑色的催泪瓦斯罐，腰间的手銬在阳光下闪著冷光。

“所有人立刻散开！”

“警告你们，你们这是非法集会，必须立刻解散！”一个身材高大的警长拿著扩音器，声音尖利得很，听在耳中就像是用剪指甲去挠玻璃一样刺耳。

“你们被东方的异端思想洗脑了！再不走，我们就会採取强制措施！”

人群里有人反驳。

“我们只是要公平！只是想爭取自己应得的基本权利，这不是非法集会！”

“公平？”警长冷笑一声，“在这片土地上，你们能安稳的活到现在，已经就是最大的公平了！”

“给我驱散他们！”

他示意手下快点动作。

“砰！砰！”

两个黑色的催泪瓦斯罐，被后续钻出警车的警员们，用力投掷进人群。

快被砸到的人赶忙迴避，隨后这两个沉重的催泪瓦斯罐，落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隨即喷出白色的烟雾。

刺鼻的气味瞬间瀰漫开来。

像烧焦的塑料混合著辣椒水，呛得人眼泪直流，剧烈咳嗽。

“咳咳……好难受……”露西又当了倒霉蛋的一员，因为其中有一个垂雷瓦斯离她特別近。

她忍不住弯下腰，捂住口鼻。

下意识流出的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

这种生理本能，她完全控制不住。

原本沉默示威，看上去井然有序的人群，已经开始混乱。

有人尖叫著往后退，有人被推倒在地，踩踏声和哭喊声混在一起。

“警员们，你们必须儘快维持秩序，谁敢反抗就抓起来！”警长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透著不当人的强硬。

警察们脸上带著狞笑，挥舞著警棍，衝进混乱的人群。

他们二话不说，对著试图反抗的人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几个举著標语牌的年轻人被按在地上，手腕被手銬紧紧锁住， 手銬扣上的咔噠声，在嘈杂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露西被人群推著往后退。

她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下意识地想要护住胸口的传单，但手去摸，却摸了个空。

露西满脸焦急，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何时被人群推搡的自己，手上没有拿稳，传单已经掉在地上。

现在的传单已经被好几只脚踩过，照片上的麦田沾满了泥渍和脚印。

给人憨厚朴实感的，黝黑的东方面孔的农民，他的笑脸也变得模糊不清。

她赶紧蹲下身，不顾膝盖被地面硌得生疼，伸手把传单捡起来。

露西慎之又慎地擦掉上面的泥土，这才重新把这份宝贝传单揣回怀里。

烟雾还没散，呛得她喉咙发紧。

可她看著传单上那片依旧能辨认出的金黄麦田，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像被风吹过的小火苗。

不仅没被浇灭，反而烧得更旺了些。

他们能驱散我们的人，能弄脏这张传单，却不能让我们忘了，还有更好的日子可以过。

露西抬起头，望著远处那些依旧举著標语牌，不肯散去的人，深吸一口气，也跟著重新举起了拳头。

她要给自己爭取权利。

哪怕有所流血和牺牲，她也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

同时，远在东方的四九城。

这里却是一片安乐祥和的氛围。

四九城朝阳区，未来纪元高科技主题乐园里。

秋日的阳光在今天显得格外慷慨，暖融融地洒在每个人身上，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乐园里到处都是人。

大门入口处的电子屏上，还滚动著实时人数，“今日入园人数：18762人”。

主题公园中，充斥著各种声音。

孩子们的笑声、过山车俯衝时的尖叫声、卖冰淇淋的小贩推著餐车吆喝的声音。

还有智能导览机器人『凡凡』用清脆的声音解答游客疑问的声音。

所有的声音，都交织在一起，却並不让人感到厌烦，热闹得像过年。

这座乐园是半年前才对外开放的，里面的大部分游乐设备。

从旋转木马、碰碰车、摩天轮、全息幻境、海盗船、童话故事屋、过山车、智能互动剧场等等。

其核心技术，都源自陈平安传递的民用科技成果，因为他特意让星火科技把部分前沿技术简化后投入民用。

一来是推动科技普及。

二来也是把乐园当成观察技术接受度的试验场，看看普通人对这些未来科技的適应情况。

今天，本是主题公园平平无奇的对外开放的一天。

不过，眾多游客中，却是多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陈平安穿著件灰色的连帽运动服，戴著黑色鸭舌帽，把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混在排队体验全息幻境的人群里，双手插在口袋里，跟著队伍慢慢往前挪。

前面的队伍望不到头，从体验区门口一直排到了乐园的中央广场。

不少人手里拿著园区游玩时暂时发放的智能手环。

那是乐园的预约设备，能够预约各个游乐项目，还能实时显示某个项目的排队剩余时间。

陈平安扫了眼旁边电子屏上的提示：“当前排队时长：约 45分钟”。

“我靠，这队排得比前世经歷的几次春运买火车票歷程还夸张。”陈平安心里默默吐槽。

“早知道昨天就跟乐园打个招呼，走个『內部通道』了，现在倒好，得在这儿晒四十多分钟太阳。”

“不过话说回来，人多也说明这技术接受度高，没白费我让研发团队改了三版算法，把设备成本降下来。”

陈平安吐槽归吐槽，但他还是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没有展示一丁点有別於常人的修士特异之处。

本来他这次行动，就是心血来潮灵机一动的，隱藏身份，来体验下普罗大眾在这家主题公园的游玩经歷。

实在犯不著为了提高一点效率，破坏自己的本来目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碧蓝如洗，而他正好是处在一处树荫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不规则的光影。

旁边有个大概五岁的小男孩，正举著儿童灵脑手錶，对著天空扫描。

手錶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全息投影技术所投射的虚擬的小鸟形象，跟著他的手势飞动，引得孩子咯咯直笑。

陈平安看著那只虚擬小鸟流畅的动作，不自觉的点点头。

这是灵脑手錶的实时ar交互功能，延迟控制在8ms以內。

是他几个月前，跟研发团队强调的，『儿童產品也要认真负责，必须达到的標准』中所提到的某个標准之一，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陈平安暂时关闭了神识，以肉眼观察世界，就这样耐心的等待著队伍的前进。

终於，队伍慢慢挪到了体验区门口。

穿著蓝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笑著迎上来，给陈平安递过来一个银色的头显和一副黑色手套。

他面容清秀，笑得也十分热情，並不带著客套的那种假笑，看著就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这位年轻的客服声音温和，他吐字清晰的说：

“这位先生您好，我是客服0352號，您看到的这是灵犀-3型全息头显。”

“它採用了视网膜投影技术，解析度是4k，刷新率则达到了90hz，能最大程度减少使用者的视觉疲劳。”

“至於这个动感手套，是力反馈式的，压力精度方面达到了0.1n，能模擬触摸、碰撞等不同触感。”

“不过鑑於您可能是第一次使用本设备，如果您体验过程中有任何不舒服，比如头晕、手麻等情况，都可以隨时跟我说。”

“我会第一时间过来帮您调整设备参数，以达到您的最適配的游玩条件！”

陈平安礼貌的点点头笑著说了声谢谢，隨后开始显得有几分生疏的佩戴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