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大明,就在不远的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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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於这座大明朝的都城而言,这位远在海外的皇子,已经从一个偶尔被记起的传说,变成了一个无处不在的现实。
变化,是从工部的徭役开始的。
往年开春,疏浚河道,修缮城墙,是朝廷摊派下来的重担。
官府的告示一贴,无论农户还是城中百姓,每家每户都得出丁役,自带口粮,风餐露宿,苦不堪言。
但今年,一切都变了。
工部尚书严震直,这位以严苛著称的老臣,如今走路都带著风。
他手下多了十万名不需要支付工钱,只需要管饭的劳力。
这些劳力皮肤黝黑,头髮捲曲,说著谁也听不懂的鸟语,被统一剃了头,穿著麻布囚服,脖子上套著木枷。
他们被称为“海外归化人”。
但所有人都知道,是代王朱桂,从他那海外封地,源源不断送回来的。
有了这批人,金陵城內外的大工地上,再也看不到被强征来的大明百姓。
原本需要数年才能完工的工程,如今热火朝天,进度一日千里。
百姓们免了徭役,交口称讚著朝廷的仁政。
连带著对那位远在天边的代王,也多了几分莫名的敬畏。
起初,当第一批上万名人被送到金陵时,朝野上下也曾有过爭议。
御史言官们纷纷上奏,称此举有伤天和,非圣王所为。
朱元璋只是將奏摺留中不发。
他亲自去城外的工地看过一次。
看著那些人沉默地搬运著巨石,开凿著山体,效率远非寻常民夫可比。
他只问了严震直一句话:“有了他们,今年秋收前,黄册上能多出多少专心种地的农户?”
严震直给出了一个让老皇帝龙心大悦的数字。
从那以后,再有言官提及此事。
朱元璋便会拿起那份统计著各地屯田,水利进度的报告,冷冷地问上一句:“你是想让朕的百姓,放下锄头,去跟这些人一起扛石头吗?”
无人再敢多言。
於是,从琼州府出发的船队,每隔一两个月,就会运来成千上万的人。
他们被分派到全国各地的官营矿场。
船坞和大型工程中。
朱桂用这些人,从朝廷换走了海量的生铁,铜料,药材和工匠。
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在父子之间。
在朝廷与海外藩国之间,稳定地进行著。
但这桩交易的规模越大,朱桂在海外的势力,就越发显得深不可测。
有传言说,代王在南洋寻到了前宋遗民的聚落,收拢了百万之眾。
也有传言说,代王在海外建立了一座比金陵还大的城池,发行自己的钱幣。
南洋诸国皆奉其为宗主。
这些传言,真假难辨,却如同一片阴云,渐渐笼罩在金陵城上空。
终於,有人坐不住了。
……
奉天殿。
卯时的大朝会,文武百官按品阶分列,鸦雀无声。
年迈的洪武皇帝端坐於龙椅之上,他的面容如同风乾的橘皮,布满了皱纹,但那双眼睛,依旧如鹰隼般锐利。
扫视著殿下的每一个人。
皇太孙朱允炆侍立在侧,他身形单薄,面容仁厚,静静地听著百官奏事。
朝会波澜不惊地进行著,直到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淮出列。
“臣,黄淮,有本奏。”
“讲。”
朱元璋的声音带著一丝疲惫。
“启奏陛下,我大明承天命,扫清寰宇,四海归心,天下已然大定。”
“然,太祖高皇帝分封诸王,屏藩帝室,乃国初之策。如今海內安靖,诸王拥兵自重,坐镇一方,於国於民,皆有隱患。臣恳请陛下,思长久之计,循汉时七国之鑑,稍抑藩王之权,以固国本。”
话音一落,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削藩!
这两个字,是悬在所有人心头的一把刀。
以往,但凡有谁敢触碰这个话题,必然会引来皇帝的雷霆之怒。
轻则廷杖,重则下狱。
但今天,龙椅上的朱元璋,却出奇地平静。
他没有发怒,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著龙椅的扶手。
似乎在认真思索黄淮的话。
这个反常的举动,让殿下的群臣心中都打起了鼓。
朱允炆的眼皮也跳了一下。
他不由得挺直了腰背。
难道,皇爷爷真的动了削藩的心思?
良久,朱元璋才缓缓开口,声音却避开了那个最敏感的话题。
“朕自起兵以来,见天下纷乱,民不聊生。如今坐了这江山,日夜所思,无非是让百姓能安居乐业。法度,是用来治世的,不是用来折磨人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
“传朕旨意,自今日起,废除黥、腓、劓、阉割等酷刑。后世子孙,不得再用。法司断案,当以仁恕为本,不可滥用刑罚。”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充满了仁君的气度。
群臣立刻高呼万岁,称颂陛下圣明。
朱允炆也鬆了口气,他觉得,皇爷爷这是在用一种更温和的方式,来回应黄淮的奏请。
这是赞同,是默许。
黄淮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受到了巨大的鼓舞,认为皇帝已经接纳了他的核心思想,只是碍於父子亲情,不便直接动手。
他决定,要再推一把。
“陛下仁德,泽被苍生,实乃万民之福。”
黄淮叩首之后,再次直起身子:“陛下,谈及藩王,臣还有一事不明。琼王殿下朱桂,其封地本在代州,后改封琼州府。”
“如今,代王殿下远在海外,开拓疆土,其功固然可嘉。”
“但琼州府乃我大明海防要衝,一应官吏任命,钱粮赋税,皆由代王府自专,朝廷政令不行於琼州,此与国中之国何异?”
“臣恳请陛下,为示內外一体,重新委任琼州府布政使,按察使,將琼州军政,民政,財税之权,尽数收归朝廷。”
“如此,既能彰显天子威仪,亦可为代王殿下免去后顾之忧,使其能专心於海外事务。”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狠狠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如果说之前谈论削藩,还只是一个宽泛的政策方向。
那么现在,黄淮就是指名道姓,將矛头直指朱桂。
並且给出了具体的方案——夺走朱桂与大明本土唯一的连接点。
斩断他获取资源的臂膀。
这已经不是试探,而是宣战。
大殿內,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还一脸温和的朱元璋,脸色变得铁青。
他那双老眼,猛的迸射出骇人的杀气,死死地钉在黄淮的身上。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黄淮被这股杀气笼罩,只觉得浑身冰冷,双腿一软。
但他还是咬著牙,重复道:“臣……臣请陛下,收回琼州府治权……”
“放肆!”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在奉天殿內炸响。
朱元璋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鬚髮皆张,如同被触怒的雄狮。
“琼州府!你知道琼州府以前是什么样子吗?瘴气遍地,黎人作乱,朝廷派去的官,三年死一半!是老十三,带著他的人,平了黎乱,清了匪患,才有了今天的琼州!”
“他给朕送来的那些人,替朕的百姓省了多少徭役,你知道吗?工部修河堤,建皇城,若没有那些人,要多徵发多少民夫,要耽误多少农时,你想过吗?”
“他一个人,一支船队,在海外为我大明开疆拓土,给朕挣回来一座金山银山!你们这些在京城里享福的东西,动动嘴皮子,就要摘他的桃子,断他的根!”
“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你黄淮是觉得朕老了,提不动刀了,还是觉得我朱家的儿子,可以任由你们这些腐儒来欺辱?”
皇帝的怒火,如同烈焰,席捲了整个大殿。
文武百官全都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黄淮更是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皇帝的態度会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皇爷爷息怒!”
眼看情势失控,朱允炆再也站不住了。
他连忙跪倒在朱元璋面前,叩首道:“黄淮忠心体国,所言或有不当,但绝无私心。”
“他也是为了我大明江山永固,请皇爷爷看在他一片公心的份上,饶恕他这一次吧!”
朱元璋胸口剧烈的起伏著,他低头看著跪在自己脚下,一脸恳切的皇太孙。
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所取代。
他看到了仁厚,也看到了软弱。
这孩子,终究还是不懂。
他不懂,朱桂送回来的不只是奴隶和金钱,更是一种可能。
一种让大明朝摆脱土地束缚,向外开拓的可能。
他不懂,朱桂这样的人。
只能拉拢,只能安抚,绝不能逼迫。
一旦逼得他铁了心在海外自立为王。
那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哼!”
朱元璋重重的哼了一声,拂袖坐回了龙椅上,紧闭著双眼。
不再看殿下跪著的任何人。
“退朝!”
太监尖利的嗓音响起。
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百官们如蒙大赦,躬身行礼后。
小心翼翼的倒退著走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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