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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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刘清明心里一动。
他沉吟了一下:“你等会儿,我问问。”
他掛了丁奇的电话,直接拨了苏清璇的號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
“喂,老公。”苏清璇的声音带著一丝疲惫。
“还在忙?”
“嗯,台里临时加了个专题,上次那个案子收尾的,我做为负责人得跟一下,估计得九点以后了。”
“这么晚?”刘清明有些心疼,“吃饭了吗?”
“还没呢,等下食堂凑合一下。”
“行,那你先忙,晚上我过去接你。”
“好,路上开车小心。”
掛了电话,刘清念心里那点回家的念想也就淡了。
反正也要等妻子下班,自己一个人回去也是待著。
他给丁奇回了过去。
“地址。”
“局气!东直门那边有家老酒馆,我把定位发你。”丁奇很高兴。
“好,我这就过去。”
半个多小时后,刘清明把车停在老酒馆附近的一个停车场。
因为疫情的缘故,原本热闹的街道显得有些冷清。
酒馆的招牌亮著昏黄的灯,门脸不大,看著很有几分年头。
推门进去,里面果然没什么客人,稀稀拉拉就两桌。
一个穿著对襟衫的服务员迎上来:“先生您好,有预定吗?”
“我找丁先生。”
“哦,丁先生在二楼的包厢,我带您上去。”
跟著服务员上了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来到一间掛著“听雨轩”牌子的包厢门口。
服务员推开门,丁奇正坐在里面,桌上已经摆了两个凉菜,一瓶白酒也开了。
“你可算来了,我这都快饿出幻觉了。”丁奇招呼他坐下。
刘清明坐到他对面,对服务员说:“再加几个热菜,你们的招牌菜都上。”
“好嘞。”服务员应声退下。
丁奇给他倒上一杯酒:“来,先走一个。”
刘清明把酒杯推了回去:“开著车呢,喝不了。”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丁奇也不勉强:“行,算你小子有原则。反正我今天打车来的,正好陪我喝个痛快。”
他自顾自地抿了一口,舒服地哈出一口气。
“清明,还没问你,最后分到哪个部门了?”丁奇夹了一筷子生米,扔进嘴里。
“產业司,机械装备处。”刘清明淡淡地说。
丁奇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產业司,不错啊,实权部门。”
刘清明喝了口茶,没有接话。
丁奇看著他,压低了声音:“我听老何说了,他本来是想把你弄到我们体改司来的。”
“体改司?”
“对,经济体制改革司。老何说你脑子活,又有基层经验,来这儿正好能发挥。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报告打上去,被人给截了。”
“截了?”
“嗯,截胡了。”丁奇又喝了口酒,“据说,出手的人级別比老何高,老何也没办法。他特意让我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心里有疙瘩,以为他没尽力。”
刘清明摆了摆手,神色平静。
“在哪儿都一样,都是为国家干活,我无所谓。”
他確实无所谓。
从在卢东升办公室里说出那句话开始,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能顺利入职,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丁奇仔细观察著他的反应,见他不像是在说场面话,才鬆了口气。
“你能这么想最好。其实產业司也相当不错,尤其是你们机械处,那可是个肥差。”
“有多肥?”刘清明玩味地拿著手里的茶碗。
丁奇左右看了看,包厢门关著,他便凑近了些。
“就说你们高处长,我可听说,光是在京城的房子,就不下三套。”
刘清明心里一惊。
三套房?在03年的京城,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贪污?”
丁奇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
“兄弟,到了这个层面,哪还能用『贪污』这么低级的词儿。”
“那是什么?”
“是上供。”丁奇一字一句地说。
看著刘清明疑惑的样子,他解释道:“这么跟你说吧,前几年,国家不是搞了个大乙烯项目吗?十几个亿的盘子,好几个省挤破了头想抢。最后项目落谁家,拍板的是当时的计委,但具体的评估报告,前期调研,都是由你们產业司机械处来做。”
“你说,他手上的那支笔,值多少钱?”
刘清明瞬间明白了。
这支笔,何止千金。
它能决定一个项目的前途,能决定几十亿资金的流向,更能决定一个地方未来几年的经济发展。
丁奇继续说:“人家根本用不著主动伸手。有的是人排著队,变著法儿地把好处送到他手上。房子、车子,都是小意思。他真要想捞钱,在二环內弄一套四合院都不难。”
“就说平时的迎来送往,那些地方上来跑项目的人,带的菸酒茶,哪样不是顶级的?我听说他家专门有个房间放这些东西,都快堆不下了。光是把这些东西拿到回收店去卖,一年下来都是一笔巨款。关键是,这还不违规。”
丁奇的话,让刘清明想起了报导那天,寧远省那位陆厅长在材料下面夹著的那两包华子。
只不过交一次材料,就得“上供”。
平时可想而知。
而那只是冰山一角。
跟眼下丁奇描述的场景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原来,这就是『跑部钱进』。”刘清明不由得感慨。
“没错。”丁奇点头,“以前这些重大项目的审批权,分散在各个部委。现在,权力全部集中到了咱们发改委。你等著瞧吧,等你正式开始工作,就知道场面有多凶猛了。”
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酱肘子,烤鸭,焦溜丸子,京酱肉丝,摆了满满一桌。
丁奇招呼道:“来来来,別光说,吃菜吃菜。这家馆子的菜地道。”
刘清明確实也饿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烤鸭,用薄饼卷上葱丝和甜麵酱,送进嘴里。
味道確实不错,外酥里嫩,满口留香。
“我不管他们怎么搞。”刘清明咽下嘴里的食物,看著丁奇,认真地说,“我还是想做点事情的。”
丁奇举起酒杯,和他手里的茶杯碰了一下。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这个心思。”他笑了,“不然我也不会专门叫你出来聊这个。”
“哦?”
“我手上,最近在跟一个课题。”丁奇说,“关於『振兴东三省老工业基地』的。”
这个名词,刘清明在前世的新闻里听过无数次。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间点,这个规划就已经提上了日程。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疫情,我们课题组这会儿估计已经下去调研了。”丁奇继续说,“我打听过了,东三省那一片,不正是你的管片吗。”
刘清明的心里一动,自己目前还被借调在卫生部。
但本职工作的划分是约定成俗的,否则高峰那天也不会把寧远省的项目材料。
直接让自己带回家研究。
他看著丁奇,眼里有了光。
“到时候,咱们说不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丁奇冲他眨了眨眼,“你负责微观层面的企业和项目,我负责宏观层面的政策和规划。”
“你宏观我微观,有得搞!”刘清明几乎是脱口而出。
两人相视一笑,举起酒杯和茶碗轻轻一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顿饭,总算吃出了一点让人振奋的东西。
刘清明感觉心里的那点阴霾,被这个消息衝散了不少。
只要能做事,能做实事,在哪个部门,跟哪个领导,又有什么关係?
正当两人聊得兴起,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我说怎么打电话不接,原来你俩躲这儿喝上了。”
来人声音洪亮,带著一股子熟稔。
刘清明和丁奇同时回头。
是李明华。
“你小子怎么才动?”丁奇毫不惊讶地问。
刘清明也有些奇怪:“你什么时候叫的他?”
“就跟你打电话那会儿啊,他说他也在附近,我就顺便叫上了。”丁奇解释道。
“我那单位能按时下班吗?”
李明华大马金刀地在桌前坐下,自己拿了个杯子,倒满酒。
“服务员,再加副碗筷!”他衝著门外喊了一声。
他端起酒杯,对著刘清明和丁奇一举。
“我先干为敬。”
说完,一仰头,一杯酒就下了肚。
他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刘清明身上,似笑非笑。
“刘清明,你家领导,今天可露了大脸。”
刘清明心里咯噔一下。
卢东升?
他露什么脸?
此言一出,丁奇也是一脸的好奇。
“卢部长?他去你们国院了?”
李明华却有意卖个关子。
他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酒,又夹了一筷子焦溜丸子,在嘴里慢慢咀嚼,那享受的模样,急得丁奇这个东北人直上火。
他忍不住轻轻推了李明华一下。
“別吊人胃口啊,快说!”
李明华这才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对,卢部长下午去了国院,我们办公室做的接待。”
他看了一眼刘清明,又看了一眼丁奇。
“他在领导面前,那叫一个慷慨陈辞。我站在门口,大约听了一嘴。”
“说的,就是前几天焦点访谈上那个案子。”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案子的背后,竟然有这么深的背景。”
丁奇闻言,脸上的嬉笑神色也收敛了起来。
他给自己又倒了杯酒,一口喝乾。
“兴源公司?”
“嗯。”李明华点头。
丁奇冷笑一声:“那公司是个什么货色,圈子里谁不知道?以前不是没人想动他们,可结果呢?”
他伸出手指,在桌上点了点。
“查的人,要么被调去坐冷板凳,要么乾脆就赋閒在家了。为什么?因为他们后头站著的人,背景太强了。”
“那些都是赫赫有名的家族,门生故吏遍布各个系统。他们要是联合起来,就算是在中央,领导们也得掂量掂量影响。”
“这种事,谁敢深究?谁又愿意去深究?”
刘清明在一旁听得完全呆住了。
李明华口中那个为了一个案子,敢在国院领导面前“慷慨陈词”的卢东升,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卢东升吗?
那个永远把风险控制放在第一位,凡事三思而后行,甚至有些过于谨慎和功利的卢东升?
他居然会干这种事?
这不科学啊。
他图什么?
脑海里,忽然闪过今天下午在办公室里,卢东升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中央敢让兴源公司的案子,堂而皇之地登上焦点访谈,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强烈的信號。
这说明,最高层对这件事,已经有了一定的决心。
只是,在执行的过程中,会不会遇到来自那些大家族的强大阻力,最终会不会像丁奇说的那样不了了之,谁也说不清楚。
这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而卢东升,在这个微妙的时刻,选择直接衝到国院领导面前,表明自己的强硬態度。
这绝不是一时衝动。
而是有了自己的考量。
他一定是有所权衡的。
或许是从林崢的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態度。
中央对於这种行为的容忍度越来越低。
这是一个十分明显的信號。
他用这种最直接,也最冒险的方式,向领导们展示自己的立场和决心。
如果赌贏了,案子被一查到底,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被连根拔起,那么他卢东升,就是那个吹响衝锋號的“功臣”,在领导心里的分量,將完全不同。
哪怕,事情最后还是因为种种原因被压了下来。
他卢东升也已经得到了领导的正面评价。
一个“有担当”、“敢碰硬”的標籤,就足以让他在未来的仕途上,获得比別人更多的机会。
当然,这么做,风险巨大。
一旦站错了队,或者高层最终选择妥协,他这个跳得最高的出头鸟,很可能就会成为第一个被牺牲掉的棋子。
但对於已经走到卢东升这个位置的人来说,想要再往上一步,不冒风险,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想到这里,刘清明微微一笑。
吴新蕊和林崢都让他向卢东升学习。
现在他越来越感觉,这当中是真有东西可以让自己学习。
只是很多时候,都需要后知后觉才能想明白。
就像现在,卢东升的“衝动”和自己的衝动。
根本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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