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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北门死守,贪财王爷
夜,黑得像化不开的墨。
大同府城西北的山谷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冲破寂静,惊得林间宿鸟扑棱棱飞起。
沈炼伏在马背上,身上那件沾满尘土、扯出破洞的流民短打,早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后背。
他原本混在张天琳的流民军中,想摸清乱民动向,却没料到竟得知了王威造反的消息。
他强压着心慌,趁流民营地混乱,偷了一匹马,连夜往锦衣卫的秘密据点赶。
他必须加快速度!
这个消息晚一刻传到大同府,就多一分危险。
终于,前方隐约出现了密林的轮廓。
沈炼勒住马,翻身跳下,踉跄着冲进林中。
这里藏着锦衣卫在大同的暗哨,一间伪装成猎户小屋的木屋。
他推开门,屋内的锦衣卫校尉见他这副模样,刚要拔刀,就被沈炼按住:
“是我!沈炼!有急报!快拿飞鱼服来!”
校尉见他眼神里的急迫,不敢耽搁,迅速从床底的暗格里翻出一套迭得整齐的飞鱼服。
沈炼顾不上寒暄,三两下褪去流民短打,换上那身玄色锦缎飞鱼服,腰间系上锦衣卫的令牌,又抓起一把绣春刀别在身后。
“备最快的驿马!我要立刻去大同府城!”
他话音未落,校尉已牵来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马鞍上还挂着两袋干粮和水囊。
沈炼翻身上马,几乎没有停留,马鞭一扬,战马发出一声嘶鸣,朝着大同府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中,飞鱼服的金线在月光下偶尔闪过一丝冷光,像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
寅时过半,大同府城的北门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城头上的火把忽明忽暗,守卒的身影在垛口间来回走动,空气中弥漫着守城的紧张气息,却还没有乱起来。
沈炼松了一口气,催马到城下,勒住缰绳,朝着城上高声喊道:
“城上听着!
我是锦衣卫副千户沈炼!
有关于大同安危的急报!
速速开城,让我进去!”
城上的守卒听到“锦衣卫副千户”,顿时警惕起来。
一个小旗官探出头,借着昏黄的火把光往下看,只见城下那人穿着飞鱼服,腰间挂着锦衣卫令牌,虽满脸尘土,眼神却锐利如刀,不似假冒。
“你等着!我去禀报祖协镇!”
小旗官不敢怠慢,转身就往城楼里跑。
此刻,祖大寿正坐在城楼里的案前,看着一张城防图,手里捏着一块干粮。
他已在北门守了两夜,不敢有丝毫松懈。
听到小旗官的禀报,他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城垛边,顺着小旗官指的方向往下看。
月光下,沈炼的身影虽疲惫,却透着一股锦衣卫特有的沉稳,祖大寿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在府城外探查民乱的锦衣卫副千户。
“是沈千户!”
祖大寿当即下令。
“放吊篮!把他吊上来!”
城上的守卒迅速放下一只木质吊篮,沈炼翻身下马,跳进吊篮里。
随着绳索的拉动,吊篮缓缓上升。
刚踏上城墙,他还没站稳,祖大寿就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急促:
“沈千户!深夜赶来,到底什么急报?”
沈炼喘着粗气,语气带着几分惊魂未定。
“协镇,祸事了!
王威……王威要造反!
他还勾结了张天琳的流民军!”
“什么?!”
祖大寿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你再说一遍?
王威造反?
这不可能!
他是大同副总兵,吃着朝廷的俸禄,难道忘了王国樑造反的下场?
被砍了首级悬杆示众,全家被诛!
他疯了不成?”
“协镇,此事千真万确!”
沈炼赶忙解释道:
“这些日子我混在张天琳的流民军中,亲眼看到王威的幕僚周敬之去雷公山密会张天琳,亲耳听到他们说要‘反明’,还要诈开大同府城,夺取粮仓和军械库!
王威怕熊经略来问罪,走投无路,才铤而走险!”
祖大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想起这些日子王威的反常。
这老小子迟迟不进城,在城外扎营,又放任孙镇、马荣拥兵自重,原来不是为了平乱,是在暗中谋划造反!
他猛地攥紧拳头。
“好个王威!居然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若不是沈千户及时报信,大同府城怕是要落入反贼之手!”
他当即转身,对着身边的亲卫下令:
“你立刻带两个人,快马去镇守太监张炜的官署,把王威造反的消息禀报张镇监,让他即刻下令关闭府城所有粮仓和武库,再调人手保护代王府。
绝不能让反贼有可乘之机!”
亲卫领命,转身就往城下跑,脚步声在城墙上急促回响。
祖大寿又看向另一名亲卫:
“你去传令其他三门的守将,从即刻起,紧闭城门,加强戒备!
没有我的手令,无论是谁,哪怕是王威亲自来了,也不许放进来!
若是有人敢擅开城门,以通敌论处,就地正法!”
“是!”
亲卫抱拳行礼,快步离去。
城头上的守卒听到“王威造反”,虽有震惊,却因祖大寿的果断命令,很快镇定下来,纷纷握紧手中的兵器,目光警惕地扫向城外的夜色。
沈炼看着祖大寿有条不紊地布置防务,心里稍稍安定,却仍提醒道:
“祖将军,王威麾下有两万精锐,还有张天琳的流民军,不可小觑。
咱们得尽快联系熊经略,让他速速率军来援!”
祖大寿点了点头,眼神凝重:
“沈千户放心,我已让人去报张镇监,他定会立刻给熊经略传信。
眼下最重要的,是守住大同府城。
只要城在,王威的反谋就成不了气候!”
沈炼点了点头,也不在此处停留了。
他要将第一手讯息,告知镇守太监。
祖大寿看着沈炼的背影,眉头微皱,但并不慌乱。
他所部虽然只有三千人,但守住府城数日,应该没有问题。
不过
事情的发展,还是很快的超过了祖大寿的预料。
他才把防务布置下去不久,城墙上的夜风就突然变了味。
不再是单纯的寒凉,反而裹着一丝隐约的血腥味,从东南方向飘来。
他皱着眉走到城垛边,朝着东门的方向望去,夜色里本该沉寂的城墙,竟隐隐闪过几点刀光,像是暗夜里的鬼火,透着不祥的预兆。
“不对劲。”
祖大寿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吩咐亲卫去探查,就见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来,甲胄上沾着血,声音发颤:
“协镇!
东门……东门出事了!
有大批官军进城,说是‘奉王总兵之命协防’,结果刚进城就动手了!
游击将军李信想关城门,已经被……被他们杀了!”
“什么?!”
祖大寿浑身一震。
王威的动作比他预想的快太多。
想来,是在劝降张天琳的同时,便派人造访各城门,借着“协防平乱”的名义混了进去!
沈炼争取的那点时间,根本不够他把消息传到每一处防线。
就在这时,去西门传令的亲卫也跌跌撞撞地回来,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
“协镇!
西门也破了!
他们拿着伪造的镇守太监令牌,骗开了城门,现在正往府衙冲!
咱们留在西门的弟兄,就剩十几个了!”
喊杀声像滚雷一样,从东门、西门、南门同时炸开,瞬间撕破了大同府城的夜。
祖大寿站在北门城楼,看着东南方向的火光越来越亮,那是叛军在焚烧民房、劫掠商铺,偶尔还能听到百姓的哭喊和士兵的怒骂,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麾下的兵力本就不多。
三千人分守四门,北门留了一千二百人,其余三门各六百余人。
如今三门失守,那些弟兄怕是早已战死沙场。
“将军!东门方向有叛军冲过来了!”
守卒的喊声将祖大寿拉回现实。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队身着官军甲胄的士兵,举着火把朝着北门冲来,为首的正是王威的女婿刘振邦。
他手里提着一颗人头,正是东门游击将军李信的首级,脸上满是狰狞的笑意。
“刘振邦!你竟敢通敌叛国!”
祖大寿怒喝一声,声音震得城墙上的火把都晃了晃。
他猛地拔出佩刀,指向冲来的叛军:“火炮准备!火铳手列队!谁敢靠近城门,格杀勿论!”
城头上的十门弗朗机炮早已装填完毕,炮手们听到命令,立刻点燃引信。
“轰!轰!轰!”
火炮轰鸣声震耳欲聋,铁弹砸在叛军阵中,瞬间炸开血,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叛军当场倒下,剩下的人吓得连忙后退,躲到街道两侧的房屋后面。
“放箭!”
祖大寿又下令。
弓箭手们松开弓弦,箭矢像雨点一样射向叛军,惨叫声此起彼伏。
刘振邦躲在一根石柱后,看着城头上严阵以待的守军,气得咬牙:
“祖大寿!识相的就投降,不然等总镇来了,定要你碎尸万段!”
祖大寿冷笑一声,根本不搭理他。
北门是大同府城最后的屏障,一旦失守,城里的百姓、代王府的宗室,还有那些来不及逃走的官员,都将落入叛军之手。
更重要的是,北门之外就是许家庄堡,熊廷弼的大军随时可能到来。
只要守住北门,就还有希望。
“协镇!叛军又冲上来了!这次他们带了云梯!”
守卒的喊声再次响起。
祖大寿探头一看,只见叛军推着十几架云梯,朝着城墙冲来,后面还跟着数百名流民军,手里拿着刀枪棍棒,虽然杂乱,却透着一股悍不畏死的狠劲。
“火油!”
祖大寿大喊。
守卒们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火油桶推到城垛边,朝着云梯泼去。
“点火!”
随着一声令下,火把被扔了下去,火油遇火瞬间燃起熊熊大火,云梯上的叛军被烧得惨叫连连,纷纷从云梯上摔下来,有的直接掉进火里,变成了火球。
就在这时,北门之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是王威派来的三千援军,他们见城门紧闭,便试图从城外强攻。
祖大寿心里一紧,若是腹背受敌,北门迟早失守。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五百骑兵,眼神变得决绝:“弟兄们!随我出城,杀退城外的叛军!”
“协镇!不可啊!
城外叛军有数千人,咱们只有五百骑兵,若是出城,城里的守军就更少了!”
亲卫连忙劝阻。
“不出城不行!”
祖大寿摇了摇头,语气坚定。
“城外叛军不除,咱们就是腹背受敌!你们守住城墙,我去去就回!”
他翻身上马,抽出佩刀,对着五百骑兵喊道:
“弟兄们!为了大同,为了陛下,跟我杀!”
“杀!”
五百骑兵齐声呐喊,声音震彻夜空。
城门缓缓打开,骑兵们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朝着城外的叛军冲去。
祖大寿一马当先,佩刀挥舞,瞬间砍倒两名叛军,身后的骑兵紧随其后,在叛军阵中撕开一道口子。
城外的叛军本以为北门守军不敢出城,毫无防备,被骑兵冲得阵脚大乱。
有的叛军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马蹄踩倒在地。
祖大寿率军在叛军阵中冲杀,佩刀上沾满了鲜血,战马身上也溅满了肉泥,却丝毫没有减速。
他心里明白,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城里的防线会出问题。
不到一刻钟,三千叛军就被冲得七零八落,有的往西边逃去,有的干脆跪地投降。
祖大寿没有追击,而是率军退回城内,下令立刻关闭城门,加固防御。
他看着身边只剩下三百多人的骑兵,心里一阵刺痛。
这五百弟兄,是他最精锐的力量,如今却折损了近半。
“协镇,城里的叛军还在往北门冲,咱们的火油和箭矢快用完了!”
守卒的声音带着几分绝望。
祖大寿走到城垛边,看着城里越来越近的叛军,又看了一眼城外漆黑的夜色,
熊廷弼的大军还没来,而他们的弹药已经不多了。
“弟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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