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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天色将明未明,塞外的晨风带着透骨的寒意,吹拂着阵阵薄雾浮动。
雾中,先是一骑轮廓模糊的黑影出现。
那是一名牵着马的骑士。
他身上只着了一件暗红色的军袄,正沉稳地走在山道之中。
他身旁的战马背上,一侧驮着他的盔甲与长弓,另一侧则挂着一杆冰冷的长枪。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沉默地牵着马,顺着山道继续往前,又再度进入薄雾之中。
紧接着,第二骑、第三骑……
一骑接一骑的明军骑兵,以同样的装束,用同样的方式,不断地从山道的拐角后出现。
这支队列在狭窄的山道中蜿蜒,像一条暗红色的长龙,盘踞在山间,首尾不见。
……
怎么打?
这个问题,对于大军主帅马世龙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
他跨坐于马上,视线扫过眼前这片隐约可见的队列。
六千精骑之中,三千家丁里有至少一千五百名家丁,是他从各镇指名道姓连人带将一起抽调来的。
家丁个个都是用雪花花的银子喂饱了的精壮汉子,将官更是能打敢杀的猛将。
三十余骑,就敢绕路千里,破袭敌后,说的就是这等精锐。
另外三千辽东精锐,虽家丁比例不高,却也是他与孙承宗凭着往日威望,精挑细选出来的悍卒,帐内攒着三个贼头以上的,便不下百人!
这已是在保证各边镇不出大乱的情形下,他们二人能挤出来的最精锐的一支野战骑兵了。
而在拿到节制大同军镇的权限后,他更是在数日之内,将这支力量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大同总兵渠家桢亲领三千车营,驻扎在玉林隘,让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将全部六千骑兵投入进攻。
他又调集了三千匹次一等的驮马,专门用来驮运盔甲、粮草,以求最大限度地节约主力战马的体力,确保它们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爆发出最致命的冲锋。
最后则是那由皇帝亲自追发的赏格。
五万两赏银!五十道加红!不看首级、不看俘获,不设文官监管,一切全凭他马世龙一人而决!
兵强、马壮、赏银足。
他马世龙何时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所以,从始至终,马世龙最担心的,最无法决定的问题,永远只有一个。
那就是林丹汗在探查到明军旗帜的那一刻,会毫不犹豫地,立刻拔营东走。
若真是那样,那他这个坚持西线击溃战略,否定东线歼灭战略的主将,将成为此战最大的罪人!
这种情况下,劳师无功,又惹祸虎酋,是最差的情况。
——哪怕他其实是完全贯彻了皇帝的战略意图。
但恐怕在那如山海一般袭来的弹章面前,这位新君恐怕也没有那份魄力和意愿来保住他。
他,马世龙,毕竟只是一个曾经的败军之将而已……
正当此时。
一名传令兵在特意留下的通道之上,逆流而来:“都督,前方骑队已出山道,我军探马撞见了土默特部的游骑。”
“他们回报说,顺义王已使探马尽全力遮蔽南向战场,只请将军速速出阵!”
马世龙缓缓点头,将心中所有的遐思全部按下,目光变得如刀锋般锐利。
他抬起手,下达了命令:“传令!各部出山道后,即刻着甲列阵,向北前移三里警戒列阵!”
传令兵领命而去。
马世龙看着他的身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漠南的风啊,还是这么的清冷。
“来吧,虎墩兔憨,让本都督看看,你的选择究竟是什么!”
……
“明军要来了。”
大纛之下,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一句,原本有些嘈杂的人声顿时为之一静。
林丹汗立于缓坡之上,对这句话毫无反应,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阿哈固山的额真阿古拉,上前一步,沉声接道:
“就算不是明军要来,也可能是鄂尔多斯部的援兵来了。”
“否则顺义王没有必要在南边投入那么多的阿勒斤赤,这已经多得不正常了。”
他看向林丹汗,请示道:“大汗,我们怎么做?要不要……先退一退,观望一下?”
“退?”
一声冷笑响起,贵英恰排众而出,脸上满是轻蔑。
“看看蒙古右翼这群废物的实力,就知道大同边军的实力了。”
他环视众人,声调高昂:“一群羔羊一样的军队,如果他们真敢上来,正好给了我们抄掠大同的理由!”
“大明能给那些羔羊百万岁赏,凭什么不能给我们!”
“百万岁赏!能换多少盔甲和箭矢!那些绸缎和布匹,恐怕一万辆马车都装不完!”
“为何要退?从来没有野狼面对羔羊还要退却的道理!”
贵英恰猛地转向林丹汗,单膝跪地,大声请令:“大汗!只要与我一千摆牙喇,我必能将这支援兵尽数踏平!”
帐内再无人言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丹汗身上,这位刚刚带领他们获得一场辉煌胜利的草原雄主。
片刻后,林丹汗终于动了。
因为此时,清晨的薄雾已渐渐散去,南边的地平线上,一片火红色的浪潮正在缓缓铺开,横向展开了队列,看过去约莫五六千骑的样子。
无需争议了,是明军,而非鄂尔多斯部。
那么是退?还是战?
无数的利弊得失,在他心中急速盘旋。
最终,这些思绪都化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辽东的骑兵他也交过手,不过尔尔。
这大同的边军,又能算得了什么?也配让他“黄金家族”的血脉退让?
“派一名使者,去告诉明军,这是草原内部之事,让他们速速退却,否则,别怪我察哈尔的铁蹄无情!”
他顿了顿,猛地转身,声音传遍全军:
“传令各部,立刻备战!倘若明军执迷不悟,便叫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草原的雄鹰!”
“遵命!”
山呼海啸般的应诺声中,夹杂着蒙古人特有的、如同狼嚎般的呼哨,热血与战意瞬间在整个大营中沸腾起来!
……
巴特尔高举着代表使者的旗帜,纵马飞驰,寒风吹拂在他的脸上,让他胸中豪情万丈。
他的主人贵英恰已经承诺了,只要他能在后续战事后再拿到两个首级,就会直接将他提拔为百户!
大汗西征,一路兼并部落,征服人口,才有这种一路升天的机会!
大汗的心腹,就是贵英恰老爷,而老爷的心腹,便是他巴特尔!
毕竟只有他拥有帮助主人卸下甲胄的权利,可见其中信重!
到时候铁木尔就能拥有一只自己的马驹和弓箭,然后长大后再做老爷的巴图鲁……
巴特尔一路奔驰,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最终在距离明军阵前一箭之地缓缓停下。
巴特尔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将大汗的警告与蔑视一同宣告出来。
然而就在他开口一刹那,对面那道静止的红色阵线,瞬间轰然开动!
没有警告,没有对答,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巴特尔脸上的傲慢瞬间凝固,随即化为巨大的惊恐。
他想也不想,猛地拨转马头,拼命用马鞭磕打着马腹,就要狂奔而回。
太迟了。
不过瞬息之间,奔驰的明军队列之中,数十名骑士几乎同时开弓,箭矢如蝗虫般腾空而起,又瞬间落下。
巴特尔只觉得后背剧痛,数支羽箭已经深深扎入他的身体。
他伏在马背上,拼命地想要逃离。
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被刺激得一阵猛冲,但过了片刻,便又骤然慢了下来。
绝望之中,他撇眼看去,只看到一名明军骑士已经追到了他的侧面。
那人脸上带着一种嗜血的兴奋,腰刀一闪。
生命的最后一刻,巴特尔喃喃自语:“铁木尔……阿布……”
但他似乎没有将这句话完整出口。
那名明军骑士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弯腰一捞,便接住了尚在半空的头颅。
他正要将之系在马鞍侧面,一道凌厉的鞭影便从侧后方呼啸而来,狠狠抽在他的背上!
“田乐,你欲死乎!”
明军骑士田乐回头一看,只见本阵骑将曹文诏正怒目而视,手中长枪已微微举起,瞄准了他的脖颈。
田乐一个哆嗦,这才从多年的肌肉反应中回过神来,回想起出阵前下发的军令。
临阵割首者,斩!
临阵犹疑者,斩!
临敌回旋者,斩!
单走不归者,斩!
……
十几条斩令,条条都透着血腥气,但全军上下,没有任何人有半句怨言。
因为摆在眼前的,是赤裸裸的五万两赏银!
所有将官拔寨之前,一起在营地中歃血为誓。
此战赏银将官分毫不取,所有赏银均以临阵勇武颁赏!
首级?不要!
夺旗?不要!
唯有破阵!唯有破阵!
冲破一阵,骑队得赏两千两!冲破两阵,骑队得赏四千两!
若能冲到林丹汗大纛之下,更是有五千两之赏!
恁娘的,怎么忘了这遭!
田乐暗道一声苦也!赶紧将那颗碍眼的头颅随手一丢,伏下身子,拼命挥动马鞭。
他胯下的战马嘶鸣一声,终于略微在横列之中向前抢出一个马身,这才让他稍稍感觉那噬人的目光离开了后背。
他松了口气,这才将眼睛望向前方。
对方的察哈尔骑兵也分出一部,往此处冲来。
按照战前所说,这要么是外藩部落,要么是本部固山,反正不会是中军的摆牙喇。
因为他们身上没有明甲或棉甲。
但就是摆牙喇那又如何!
虎酋的摆牙喇和奴酋的摆牙喇能是一回事吗?
在辽东斩过四颗虏头,一颗鞑头的田乐狞笑一声,愈发提起了马速。
近了,越来越近了!
对面的察哈尔脸上恐慌的神情甚至都看得见了。
“跑起来!!!”
伴随着一声爆裂的大喊,曹文诏从第二列之中,挤到了第一列之前,带着十余名悍不畏死的亲兵,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凸字形箭头。
“不要射箭!不要射箭!”
“冲!冲!冲!”
六十步!
对面射出一篷箭雨,将前列的诸个骑士扎成了刺猬。
有几名明军骑士倒了血霉,或是被射中马头,或是被射中脖颈,一个咕隆就被淹没在骑队之中。
但无人去管他们。
骑队只是略微绕开这些倒霉蛋,仍是持续加速!
四十步!
对面几乎所有人都调转了马头,开始向后方和两侧四散奔逃!
“妈的!什么狗屎!怎么能这么早就跑!”
曹文诏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感觉自己蓄满力气的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
跑得太早,就难以驱动溃兵卷入下一阵,就难以造成扩大的溃败效应。
妈的,他没想到自己能他妈的遇到这种狗屎情况。
“往右,往右!!!”
曹文诏高声大喝,随行骑兵旗手用力扛着将旗,跟随而去。
整个亲兵分队的马头一转,便朝着右侧那队尚未完全散开的敌骑轰然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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