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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润文双眼一黑,晕厥在地。

李宅一团大乱,“沈二公子有哮喘,医生!”

李韵寧不慌不忙上前,抠他咯吱窝,他咯咯乐,蠕动著,“寧寧,別抠——”

“耍了二十年的把戏,你幼稚不幼稚啊。”她拽周淮康,回厢房。

跨入客厅的一霎,周淮康望著这座『金屋』,想著菱的住处,同是女人,一个荣华富贵,一个艰辛挣扎。他怨自己,为什么给不了菱安稳的生活,连他自己的生活也潦倒不堪。

“你坐啊。”李韵寧招呼他。

“我裤子脏。”他站在墙下,没动。

“哪脏呀!洗得发白了,比我衣服乾净。”

周淮康笑了一声。

不那么拘束了。

“我买了一条新裤子,你试试。”李韵寧递给他,唯恐伤他自尊,又凿补一句,“在公园烧了你裤子,你放了我一马,正式的谢礼。”

最好的面料,掺了光泽的丝,裤脚绣著暗纹,他瞥吊牌,市场价299。

“我穿这么贵的,不匹配身份。”

“群眾举报啊?”李韵寧不管,塞他手里,“又不是受贿,女朋友的礼物。”

他握住。

幽黯的灯火下,眉目刚毅清秀,憨憨呆呆的。

每一处,皆是她喜欢的,“我父亲承认女婿了,你不承认我啊?”

周淮康醒过神,“承认。”

......

阮菱回老家那天,村子里颳大风,黄土飞扬。

阮母在庄稼地,朝她吼,“淮康没回来?”

“我俩不成了。”她撂下编织袋,扛镰刀,“他补偿了我三百五十块钱,你拿著用。条件是不要去派出所吵!你吵他,钱没了。”

阮母泼辣,家里又有两个年幼的弟弟,周淮康是阮家的『贵婿』,大靠山,轻易不撒手。阮菱知道他是好男人,孝顺,仗义,踏实,她希望体面,不忍折腾他,分手信夹了五十块钱,加上她的三百积蓄,堵一堵父母的嘴。

“周家是有大宅子的!当过官的,三百五打发乞丐啊?”阮母接过一沓零钱,不依不饶,“谈了几年了,霸占你青春,他起码补偿一千!”

“不稀罕三百五是吧,一分钱没有了——”阮菱抢。

阮母躲过,一副笑嘻嘻的面孔,“,四年前村长亲戚就相中你了,你和淮康既然完了,嫁村长亲戚吧,是个煤窑老板,有钱得很。”

“不嫁。”她懊恼,“五十岁了,比我爹都大!”

“穷男人俊,富男人丑,过日子是钱的,不是照镜子的,俊不俊有啥?”阮母下死命令,“明天,我撮合你们见面!”

阮菱狠狠摔了镰刀,扭头跑。

在村口,叶嘉良躥下客运车,拦住她,“菱,你去哪?”

她一愣,“叶主任...你来西北干什么。”

叶嘉良的父亲是纺织厂的车间主任,转行去俄罗斯经商,做『倒爷』,赚差价的,属於灰色地带的生意,叶家祖辈在晋北是知名晋商,打仗时期衰败了,不过,基因里有商人骨血,做什么,什么发財。叶嘉良接替了主任的位置,待她一直不错。

阮菱清楚他心思,他也告白了。

“你辞职了,我不安心。”叶嘉良赶了一路,气喘吁吁,“周淮康傍了小富婆,不珍惜你,我珍惜!”

她沉默。

“菱,你跟了我吧!”他百般诚恳。

“我怀孕了。”阮菱盯著他,“我要生,你肯要吗。”

一道霹雳,劈懵了叶嘉良。

“你怀孕了?”

她拎了行李袋子,“不足三个月。”

叶嘉良眼中有仇恨,有怒火,一簇簇蒸腾,蔓延...阮菱低著头,不曾发现。

良久,他压下了火,含了笑,“菱,我肯。”

......

周淮康逝世一年后,李韵寧离世。

在睡梦中死的。

早晨,周正修进臥房喊她,去看小珍珠的马术比赛。

小珍珠天赋极高,赛马、击剑、拳击...弄什么,都像模像样,遗传了周京臣昔年的风采。

唤了几声,没反应。

周正修伸手,摸李韵寧的鼻息。

片刻,他跪下,匍匐叩首,“奶奶,您走好。”落了两滴泪,起身,拉开门,吩咐保姆,“通知在外省的父亲母亲,奶奶去世了。”

保姆诧异,十三岁的礼礼眼眶微红,却冷静不迫,有条不紊。京哥儿和夫人去外省应酬,老宅的主子只有礼礼和珍珠,礼礼平日温文尔雅,这会儿独挑大樑,颇有周家长公子的气势了。

“哎——我打电话。”保姆一边哭,一边匆匆离开。

周正修换了黑衬衣,黑西裤,铺开宣纸,毛笔写下八个字:李宅悲痛,恕报不周。

粘掛在大门,隨即,亲自去沈家、方家、林家向长辈们报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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