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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轰隆隆”的雷声在空中响起,惊得在院子上空盘旋飞翔的老鴰四散而逃,根本不敢在这杀气腾腾的地方再停留片刻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乌云翻滚的天空,他们全都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
场间多数人都杀过人,可是杀的都是匈奴人。
如今,要对同袍下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他们手中的兵器反而握得更紧了一些,气势汹汹地盯著自己面前的这些“敌人”。
真廝杀起来,谁手软,谁便要死!
“府君,汉军杀汉军,若此间真发生这歹事,后世春秋史书,会如何评价你我呢?”樊千秋镇定道。
“春秋史书,不过是胜者所写的罢了,唯有胜者,才能留名。”丁充国竟笑著说道,丝毫没有惧意。
“如今,我为刀俎,公为鱼肉,城中共有八百人,砍杀起来,下官会是胜者,府君徒有骂名罢了。”樊千秋暗暗劝道。
“樊公確有八百人,可莫忘了,城外还有三千人,日后攻城,你又如何应对?”丁充国针锋相对道。
“呵呵,下官在城外也有三千好儿郎。”樊千秋把自己全部的筹码都摆了出来。
“那云中郡数万燧卒呢?樊公如何应对?”丁充国不甘示弱。
“.”两人说道此处,都不禁沉默下来,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上万汉家好儿郎在这茫茫草原上相互廝杀的惨烈景象。
他们不约而同地皱了眉,只是这份忧愁稍纵即逝,並未长留。
若是想要救人,更得狠!
“呵呵,”樊千秋笑了笑,手中的匕首並未鬆开,而后再道,“那时——府君已经死了。”
“那之后,樊公也会死的,先死后死,並无差別,黄泉路上倒可结伴而行。”丁充国笑道。
“我已派人快马加鞭將此间的变故送往长安,县官终究会知晓真相,我死或者不死,不是一件太过紧要的事。”樊千秋坦然道。
“奏书有先后,却又不以先后论真假,周辟强他们日后补一道奏书,说你樊大是通匈奴的贼人,你如何应对?”丁充国亦坦然。
话至此处,二人再次沉默,就像两个游侠儿拼剑,几乎同时间出剑,剑锋几乎同时抵住对方的喉咙,再进一分,便要同归於尽。
樊千秋稍稍分神,他再次確认匕首下的丁充国与他以往碰到的“歹人”不同,包括左修文与周辟强,亦与寻常的“歹人”不同。
他们行事更加决绝和死硬,不留任何的余地,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仿佛背后有一件极紧要的事支撑著他们的决定,义无反顾。
就像“死”在樊千秋手中的塞候董文,如此坦然赴死,不可能是为了报答昔日的恩情,更不可能是为了那些带著铜臭的半两钱!
这也是樊千秋最大的疑惑,究竟是什么——在背后支撑著丁充国这些人的意志呢?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义也。难不成,丁充国他们的背后藏有一个“义”字?
樊千秋想到此处,忽然便心有所感,董文、张德一、周辟强、程千帆这些人的脸不停地在他面前回闪、旋转、漂移—
但从头到尾,都未扭曲过!
“—”樊千秋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將手中的匕首放了下来,丁充国一愣。
左修文见状,便想下令让郡国兵衝杀,但是丁充国举起了右手,阻止了对方。
“府君,汉军杀汉军,我並不愿看到,不知你可愿看到?”樊千秋走回了丁充国的面前,很平静地问道。
“”丁充国饶有趣味地看著樊千秋,点了点头答道,“本官亦有此意。”
“世人皆知,我樊千秋是私社子弟出身,能发跡是因为一场私社间的讲数,不如—.“”樊千秋笑问道,“不如,你我讲数?“
“倒合我意。”丁充国竟然笑著答应了。
“.”樊千秋点了点头,但是却並没有立刻下令撤兵,而是面色凝重寒冷地向院中那棵已经被人渐渐遗忘的樺树走了过去。
直到此时,眾人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刚刚才受过鞭刑的弱女子在此。
樊千秋沉默不语地走过去,伸手轻轻摸了摸对方的脖子,確定脉搏仍在跳动之后,才鬆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晕过去的而已。
可是,这口气还没有松完,他便看到了纱衣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心仿佛被长满刺的荆棘不停地勒著,传来阵阵剧痛!
他虽然还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从衝进院中的那一刻开始,他便猜到了林静姝受刑与自己当初对她说的话有关。
若不是为了帮他“圆谎”,林静姝怎么会到这前院来呢?又怎么会当著眾人的面受刑呢?
那一日,林静姝在西河郡北郭门追上樊千秋,要与他同来云中时,樊千秋说得很清楚:生死有命,自求多福。
可现在,对方因自己而“受辱吃苦”,仍让他愧疚难当。
城中男儿数百人,他当时又何必非要让林静姝担此大任?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樊千秋小声地嚅囁道。
他本想伸手去轻抚林静姝的伤口,但忽然发觉此举孟浪,手才有些僵硬侷促地僵在半空。
然而,不等他想清楚如何在眾目暌睽之下收回自己的手,林静姝低垂著的头轻轻晃了晃,之后,缓缓抬起来。
她清秀的面容如同初春的残雪一样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有些涣散和迷离,仿佛刚刚睡醒良久,林静姝的眼神才慢慢地聚焦在了樊千秋的脸庞上,终於,她认出了樊千秋,又惨然一笑。
“樊、樊大兄,你——回来了,后宅里的酒,酿好了。”林静姝断断续续地说道,像是喝醉了。
“嗯,回来了。”樊千秋说完,心又颤了颤,僵在半空的手伸到了林静姝的脸边,替她將那两缕垂下的髮丝撩到了耳后。
“大兄,有、有人——看著。”林静姝的声音细若蚊吟,脸色倒恢復了一抹血色,恰似芍药开。
“想看,便让他们看,有人敢说閒话不成?”樊千秋微微侧脸,而后挑衅地环顾周围眾人,將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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