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遇到章节错误,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稍后尝试刷新。
但是,已经没有关係了。
无论是草蓆还是泥土,它们都无法再对她造成什么阻碍了。
她早就不是那个只能眨眨眼睛、吸吸鼻子的弱小殭尸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正从她的四肢百骸流淌而过。
她以手作爪,用自己的指甲,一下、一下地挖开那些混杂著小石子的土壤,彻底被她撕碎的草蓆散落在一旁,周围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大,直到她可以坐直身子,直到她的手开始触碰到空气,直到有银色的月光撒落在她的身上。
殭尸终於离开了这个將她埋葬的“坟墓”,返回了她曾经生活过的地面。
她环视著周围的这片荒原,但是並没有生出类似“眷恋”这样的情绪。
她很快站起来,跨过了一块挡路的石头,开始了自己的行进,踏上了这一条伊始於坟墓和夜色的旅途。
是的,这就是殭尸的诞生,又或者说,“开始”。
世上绝大部分的殭尸都是如此。
它们从黑暗、冰冷的坟墓中甦醒,直到身体恢復知觉,手脚恢復力量,才钻出地面,在夜色中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
这一点或许有些像是破土而出的蝉。
无论是僵户还是蝉,它们都是从一种生命形式蜕变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区別只在於蝉离开泥土,在枝头高歌的目的是繁衍后代,最终在短暂的快乐后迎来生命的终结,这是一场註定奔向死亡的旅途。
而僵户破土而出,来到地面的目的,就只有“活下去”而已。
你可以说,这个阶段的它们,对生命的“弥足珍贵”並没有很直观的理解,可它们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却是坚定且不可动摇的。
这就是殭尸,这才是殭尸。
“这就是我吗?”椅子上结束了回忆的殭尸,有些茫然地扭头,看向那盏正在燃烧的油灯。
“原来我不是人么?”她用很轻很轻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著。
忽然,殭尸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流露出有些惊恐的表情。
诚然,这还是她醒来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在此之前,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会说话的。
不过,至少这一刻,她其实並不是为“说话”这件事而感到恐惧。
“我刚才在想什么?”她瞪大了眼晴,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古怪念头,难以克制地心底她里蹦出来,“我不是人?可『人”是什么?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是人呢?”
在一番混乱过后,殭尸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一她已经意识到,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想法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没有选择坐回椅子上,继续思考那些暂时没有答案的问题。
她开始一边张望著,一边在这间小屋里来来回回地閒逛。
只可惜,事与愿违,隨著大脑越来越清醒,不同於刚才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已经开始逐渐能辨认出这间小屋里的各种陈设、家具了。
“这是毛笔和宣纸,是写字用的——”殭尸的脑海中浮现出某个人在书桌前提笔写字的景象。
“这是枕头和被子,是睡觉用的—”这一次是某个人侧躺在床上,不停咳嗽的画面。
“这是油灯,点亮它就可以在晚上看清东西—.”这次是某个人提著灯,在某个夜晚对著另一个人说说笑笑。
“这是笛子,用它可以吹奏出很好听的旋律.”这次则是“人,人,人—”殭尸捂著脑袋,那一个又一个不停冒出来的,总是离不开“人”的画面,让她感到十分痛苦,“又来了———为什么到处都是人——””
殭尸的脚步开始跟跎,她像是无头苍蝇似的,跌跌撞撞地在这件小屋里走来走去。
可是她无法逃避。越来越多莫名其妙,好像跟和她有关,又好像跟她无关的画面无休止地从脑海里蹦出来,这让她越来越惊恐,也越来越迷茫。
那些涌现画面好像是在提醒著她什么事,什么绝对不可以忘记的事。
终於,就在殭尸因为分神即將跌倒的时候,她堪堪抓住了房间角落的某张案几,用双手撑住桌面,强迫自己不要倒下。
然而,也是在这一刻,跪倒在桌前的她忽然注意到,这张案几上,正支著一面小小的铜镜。
“这是镜子,透过它就能看到自己是谁”在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殭尸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锁定在了正对著自己的镜面上。
她能够清晰的看到,镜子里此时出现的,是一个眉眼柔和,鼻樑秀挺,唇红齿白的年轻女子。
她头上的髮髻挽得繁复精巧,只映出一角的衣领虽然底色素雅,但仔细瞧,还是能看到一簇精细缠枝纹的暗绣,一看便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捧在手心里千金小姐。
“这这是我吗?”
她呆呆地看著镜中的那张脸,直到泪水迷濛了她的视线,连带著镜中的女子也模糊成了一团。
“我哭了?可我为什么要哭?我明明一点也不伤心啊?”殭尸为自己的落泪而感到奇怪。
然而,当她擦乾眼角,再次看向那面镜子的时候,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生著一对暗红色的双眸,面无血色,嘴唇惨白,披散著头髮,身穿一件浅灰色衣袍的女人。
诚然,这依然是一张美丽的面容,可跟上一个出现在镜中的女子,却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如此的变化令殭尸一下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对著镜子,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脸。
应该说可以预料一一镜中的女人也和她一样,摸了摸自己苍白的脸颊。
不再哭泣的殭尸,就这么和镜中人一起凝视著对方。
许久之后,她抬起手,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镜面上的灰尘,隨后便起身远离了那张按几,再也不去看那张只会出现在镜子里的苍白面孔。
这次,起身后的殭尸脚步不再跟跑,她直直地走向床边,起脚,把墙上那支繫著红绳的玉笛取了下来。
她在床边坐下,將自己冰冷的唇凑向了笛子的吹孔。
一阵悠悠的笛声,从这间小屋中响起。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