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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文臣武将及其家眷,仿佛脑子被重锤猛烈击打,沉重得让他们毛骨悚然。
武将当然上过战场,可战场上大家都是为了活命,谁会吸引盯着那些尸体看他们的惨况呢?更何况,能上战场的都是大人,这张图里,可是才出生不久,未曾满月的婴孩啊!
“荒谬!荒谬!”黄远柔咬牙切齿开口,眼中布满泪水:“不论那是何人治下,该杀!都该杀!”
范奇也被激怒了。
他有孩子,他会陪着孩子一起睡觉,感受着婴孩的小脸贴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微弱而均匀。
看着那幅《弃婴图》,他想到了自己的幼女,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揪心的愤怒与酸涩。
“如此非人行径,就不该还把他当人来对待!”范奇呼呼喘着粗气,怒道:“该将其捆起来,丢进那尸水里,把那畜生活活淹死。”
如果陆安只是口头说,这些文臣武将未曾目睹惨烈之景,未必还会如此义愤填膺,说不得还会看对方的成色,琢磨着要不要救一下。
——这也是为什么陆安没有私底下找柴稷,让他出面的缘故。
陆安直接画了一幅图,当众把这事捅了出来。
她倒要看看,谁还想护!谁还敢护!
真要烂到这个地步,都这样了还官官相护,她也不入这官场了,不如化身侠客去,取剑平天下不平事。
风嗖嗖地吹着,吹得画卷漾动,画上好似有血的味道。不知道是谁的手竟一个劲地哆嗦,也不知道是谁将身上的斗篷拉得紧紧地裹住自己,但刺骨的寒意还在从骨头缝里冒出来。
陆安站在画前。
她说:“是夔州路转运使马登。”
柴稷很冷静地说:“杖死。死前,先以尸水行水刑。”
大薪是不轻易诛杀文人,但如果真的到了群情激奋的地步,杀了也就杀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尤其是有个《弃婴图》在那里,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跟官家说不能杀文人啊。真不怕身败名裂,全天下一人一口唾沫把你淹死。
“官家圣明。”
陆安一拜。
“官家圣明!!!”
余下人山呼海啸,就这么决定了一路转运使的命运。
黄远柔起身,他行到了陆安面前。
在陆安疑惑的视线、范奇抬起的眉毛、官家意味深长的注视、同党的欲言又止、政敌的上下打量、小郎君小娘子们的好奇与敬意下——
在许多人愈睁愈大的眼瞳中,这位年迈的老丞相双手一抬,长袖下垂,风鼓着袖口,对着陆安沉沉一拜。
“君真国士也。”
劲风起处,火光飞舞,燃烧的木炭骤然响起噼里啪啦的火星迸射声,整座营帐被照耀得比先前更明亮。
谁也没想到黄远柔会对着陆安下拜,老相公对着一个科举考生,一个年轻后辈行礼,口称他为国士。
一时神情都恍惚了,只怔怔看着这一幕。
陆安将黄远柔扶起来,摇头道:“非国士,不过是心中有不平事尔。”
黄远柔微笑着说:“天下读书人怎能让国士心有不平,如此,岂非是天下读书人之罪过?”
只这一句话,这件事便是彻底尘埃落定了。
陆安毁其名,官家毁其命,左相一句“岂非是天下读书人之罪过”,彻彻底底将此事定性,谁来都翻不了案了。
随之传出去的,还有黄远柔亲口称呼陆安为“国士”这件事。
便有人言:路见不平,为之竭尽全力,以一幅画征服满朝公卿,不费一兵一卒一张口舌,便取了一路转运使性命,陆九思不是国士,又有谁能称国士呢?
事情传至夔州,夔州人人称赞,哭诉之声不绝如缕。
他的房子很精美,这是我们修的。
他的婢女很漂亮,这是我们家的。
他能拿出三四十箱金子去收买人心,是因为他已经收取了我们后十几年的赋税了啊!
那些恶行随着哭声飘然在空中,
夔州路转运使被官家派来的人绑起来,拖拽着往外走。
房子一贴封条封禁了,只等着以后拆卸。
婢女拿了自己的契约,高兴地奔回家中。
赋税没办法补回给百姓,只能把他压到那弃婴沟前——
从汴京领命而来的御史身体震颤,好像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场景。
那么长的一条弃婴沟,已尽数被填平。沟上全是小小的坟包,包前有不少祭品与纸钱。
最前面立了一座高碑。
‘夜得不知名义士赠金,请某寻人埋葬诸婴,便与同伴匆匆离去。为人四十二载,头回得此信任,不愿辜负。特立此碑,告知天下人义士之壮举,亦言明自身,非小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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