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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天命
“末將张璘!见过赵节帅”
此时,在安庆那座尚显简陋的土砦之內,赵怀安正饶有兴致地打量著眼前这位素有“高駢虎胆”之称的淮南第一猛將。
说来这还是他和张磷的第一次正儿八经说话呢。
这张璘的身量高大,几乎与自己一般高,年纪约在四十上下,正是武夫年富力强的黄金时期。
一张方正的国字脸,稜角分明,只是左边眉骨上的一道陈年箭疤,破坏了几分面相,却也平添了三分沙场宿將的悍勇之气。
赵怀安记得,这张璘,是个挺傲气的人。
还在西川的时候,自己曾数次派人请他来保义军营中吃酒,联络感情,可他每次都以“不善饮”为由,拒绝了。
这事儿一度让当时的赵怀安颇为鬱闷,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个人魅力是不是下降了。
只是没想到,时移世易,再次见面,这位曾经高傲的虎將,说话却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全。
“张將军不必多礼。”
赵怀安笑著上前,亲手扶起他:“你我皆为同僚,今后还要並肩作战,不必如此生分。”
此时,赵大心中暗爽:
这,就是对权力的尊重啊!
老张啊老张,我还是喜欢你心高气傲的样子,怎么就对权力折了腰了呢!
赵怀安是两日前收到长史袁袭的紧急文书的。
袁袭为了督造安庆新城,这段时间一直坐镇在皖口。
所以当张璘率领的万人先锋船队抵达皖口时,他便在第一时间派人飞马急报舒州城的赵怀安,將情况详细告知。
赵怀安收到消息时,意外之余,便是大喜过望。
他之前几次修书,劝说自己的老上级高发兵共击草寇,结果都如石沉大海。
没成想,朝廷仅仅发了一封措辞严厉的詔书,这老高就坐不住了,尽起大军而来。
赵怀安在心中感嘆了一句:“老高啊老高,你对这大唐,是真忠啊!”
拋开这些玩笑,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亲率八百最精锐的“飞虎”突骑,从舒州城星夜南下,赶至安庆。
然后,就在这座土砦中,他见到了张璘,並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那就是高駢就在后面,而且还亲率著两万大军!
乖乖!这一下子,淮南军三万,加上自己的万余保义军,整个舒州境內,岂不是集结了超过四万的精锐大军?
这么庞大的兵力,已经足以和盘踞在鄂州的草军主力,进行一场决定性的会战了!
看来这次,老高是被朝廷的敕令给刺激到了,是来真的了!
两日后,高並带领著他那庞大的船队,终於抵达了安庆。
数百艘大小战船,遮蔽了整个江面,旌旗招展,鼓乐喧天,气势煊赫。
高駢没有在船上多做停留,一上岸,便直接在这座还只是个雏形的安庆土砦之中,升帐坐堂,召集了第一次剿贼大议。
这一次西征,高駢不仅带来了淮南本道的精兵,还有从宣歙观察使那里调来的三千兵马,镇海军润州的千余弓弩兵,一共精兵三万四千眾。
此刻,包括保义军在內的四个藩镇的军將武士,將那座临时搭建起来的巨大帅帐,挤得满满当当,甲冑摩擦之声不绝於耳。
大帐正中,高駢身披金甲,端坐于帅位之上。
虽然前段时间沉迷丹道,让他的面色略显苍白,但此刻换上戎装,端坐帅位,那股生杀予夺的气势立刻瀰漫全场,眾將肃然。
赵怀安被安排在了他的右手侧第一位,这是仅次於主师地位的位置。
他的身后,赵六、豆胖子、刘知俊、王茂礼、刘威、陶雅等十来名保义军都將一级的押衙和军將,个个身形笔挺,沉默如山,自有一股悍勇之气。
而在他们的对面,则是以张磷为首的二十余位高骑旧部和淮南本贯將领。
他们看向保义军眾將的眼神,颇为复杂,既有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和不服。
至於那几位宣歙、润州的军將,则只能被安排在了后排,如同陪衬,几乎毫无存在感。
这一次军议,毫无疑问,兵力最为雄厚的淮南军,是绝对的主力。这里所有的外藩兵加起来,都没有他们多。
会议一开始,高骑並没有直接切入正题。
他先是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帐內眾人,首先落在了一眾书记官吏和负责后勤的官员身上,开口便是一个最实际的问题。
高駢沉声道:“诸位,大军已集,剿贼在即。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今日,我们便先议一议这军餉粮草之事。”
他看向一名负责度支的幕僚:“我淮南本道出兵三万,保义军赵帅所部兵额一万两千,宣歙镇出兵三千,润州出兵千余。各部兵员在此,实际吃粮者又有多少,名册可都造好了?”
那名幕僚连忙出列,呈上一卷厚厚的薄册:“回稟使相,各部兵额、马料、辅兵、民夫之数,皆已在此。只是————”
“只是什么?”
高駢眉头一皱。
那幕僚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硬著头皮道:“只是————我军如今尽数集於舒州境內,仍属淮南道。按朝廷规制,藩镇兵马在本道之內作战,粮草军餉,需由本镇自行筹措。唯有奉詔出界作战,方可向朝廷请领出界粮”和开拔费。”
“如今四万余大军云集於此,每日人吃马嚼,消耗甚巨,若尽由淮南一镇承担,恐————恐难以为继啊!”
这话一出,帐內顿时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这確实是个大问题,打仗,打的就是钱粮。
淮南虽富,但开销也大,而且能用朝廷的那部分,干嘛用自己的?
高駢闻言,笑了笑:“这有何难?既然要出境,咱们就出境!”
他看向眾人,朗声道:“本帅决定在这里休整三日,就进入蘄州境內!一旦我军兵锋踏入鄂岳观察使的地界,那便是奉詔出界平叛!届时,本帅自会修表上奏,向朝廷索要粮草军资!该给大伙的,一分不会少!”
高駢这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因为不出界作战,损失最大的就是那些淮南武士们,他们可都指著这三倍军资呢!
高駢素来会在这个方面抓军心,所以上来第一件事就是敲定这个。
果然,眾將闻言,喜笑顏开,没有一个不同意的。
毕竟兵都出了,还吃淮南自己本道的米,那也太亏了。
解决了钱粮这个最大的后顾之忧,帐內的气氛,顿时轻鬆了不少。
高駢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將目光转向赵怀安,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讚扬道:“赵大啊,你这次在舒州,打得不错!孤军深入,先破李重霸,后又遣將奇袭蘄州,连战连捷,为我淮南,为朝廷,立下了大功!本帅,定会为你表功!”
一听这话,赵怀安恭恭敬敬起身给高駢拱手,谦逊道:“皆赖使相天威,末將不敢居功。”
即便此时赵怀安也官至节度使,但在高駢面前还是一如往常。
正如他一直说的那样,他赵大一直是高駢帐下兵。
而见赵大如此恭敬,高駢果然满意点头,笑道:“就你会说话。”
然后他又问道:“对了,你麾下那员悍將,郭从云呢?此番解围蘄州,他居功至伟。他今日,可在帐中?”
赵怀安连忙答道:“回稟使相,郭从云正率部驻扎蘄州城,准备打算清剿蘄、黄二州残寇,肃靖地方,故而未能前来。”
高駢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隨即挥了挥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让他立刻回来!如今大军云集,即將与草寇主力决战,他那千余骑兵,在外面游弋,能起多大作用?立刻將他召回安庆,归於大军统一调度!”
赵怀安心中微微一凛,並没作任何反驳,抱拳称是。
隨手敲了下赵怀安后,高駢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话锋一转,开始对著远在襄阳的王鐸,就开骂:“说来如今草贼做大,皆因一人之过!”
高駢重重一哼,隨后痛心疾首,骂道:“那便是襄阳的王鐸!此人名为行营招討使,实则胆小如鼠,畏敌如虎!手握数万精兵,却龟缩於襄阳,不敢南下一步!”
“更有甚者!”
高駢越说越气,一拍桌案:“他竟还妄图招抚草寇!简直是妇人之仁,愚不可及!那王仙芝、黄巢是何等人?乃是豺狼之心,虎狼之辈!岂是区区几个官职就能餵饱的?”
“王鐸此举,无异於养虎为患!若不是他一味姑息,坐视草寇在鄂州坐大,何至於糜烂到今日之田地?此等庸才,窃居高位,实乃国之不幸!”
“更可恶的是什么?此辈执意招抚,反墮了我等吏士的志气。怎的?杀人放火受招安?咱们大唐忠勇前头还和草贼打生打死,在为国尽忠,然后呢?”
“然后你草贼摇身一变就成了同袍了?这只会让草贼小覷咱们,让忠勇流的血白费,更让他们的死,成了笑话!”
“血仇就要血报!没有招降可言!”
就这样,高駢一上来就將王鐸的招抚之策,喷得是一无是处。
而帐內一眾淮南將领,也纷纷附和,將王鐸骂了个狗血淋头。
赵怀安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痛骂完王鐸,发泄了一通之后,高駢终於將议题,拉回到了核心问题上。
“好了!閒话休提!”
老帅目光一厉,扫视全场:“如今,我四万大军已至,兵精粮足。鄂州之贼,虽號称十万,实则乌合之眾。诸位,都议一议,此战,该如何打?如何才能一战而竟全功,彻底剿灭这股逆贼?”
话音刚落,淮南军中的猛將俞公楚,便第一个站了出来,声如洪钟地说道:“使相!末將以为,对付此等流寇,无需任何计谋!我军兵精將勇,又有水师之利!当效仿昔日韩信背水一战,尽起大军,水陆並进,直捣鄂州!以泰山压卵之势,一举將其碾碎!”
“管他三七二十一,衝上去就是干!”
他的话,说得简单粗暴,却也得到了不少淮南將领的认同。
在他们看来,拥有绝对的实力优势,任何里胡哨的计谋,都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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