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镜湖断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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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倒悬,成了走廊;街道化作榻榻米;楼体弯曲成梁柱。
镜湖上空,纸门一扇扇浮现,每一扇门后面,都传出压抑的哭泣与呻吟。
那是死于她诅咒的灵魂在蠕动。
第一扇门打开,一名男子从中爬出,面目腐烂;
第二扇门打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手里抱着婴儿;
第三扇门,一群穿白衣的阴阳师被头朝下拖出,他们的眼球在腐烂眼眶中转动。
他们齐齐抬头,望向夜弥。
她的声音不再是人的语言,而是一种低频的嗡鸣,夹杂着哭笑交织的调子:“来吧——回家。”
轰的一声,屋顶的瓦片像炸开的。
怨灵成群从屋中坠落,身体在空中分解,化为血肉傀儡。
每一个傀儡都带着她的气息,眼神空洞,却在呼吸。
“你知道复活机制。”夜弥抬起头,灰白的眼瞳里倒映着谨言的身影,“燃星,就是放弃复活。
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燃尽,开院,就少一个至高阻碍。
你是猎物,也是人头。谢谢你,让我献礼——献给殿下。”
那一刻,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极近乎虔诚的笑容。
所有怨灵同时张口,他们的喉咙里没有声音,只有震颤。
整片空间开始震动,空气碎裂成像玻璃的纹理,镜湖裂出蛛网。镜兵们被冲击波掀飞,身体化作无数碎镜向外坠落。
血肉莲生。
空气中生出一株株血莲,瓣用皮肤编织,心里是无数张人脸。
它们开合,每一次呼吸都喷出血浆,带着黏腻的温度。
怨母返胎。
夜弥的身体被倒影斩碎,然而瞬间,最近的一具血傀中长出她的脸,那张脸带着笑,重新凝成躯体。
“燃星,”谨言喃喃,手指按上镜鹿的角,“这女人疯了。”
镜鹿后退半步,鹿蹄与湖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刮擦声。
镜湖的边缘爆出连环碎裂的白光,涟漪一圈圈被血浪吞没。
夜弥的笑声沿着屋梁蔓延,如万千回声迭在一起。
“燃星,还是死?”
“要么燃,要么回家。”
她的手伸出。黑发再度化为无数条诅咒鞭挞,怨灵们爬上那些发丝,如同密集的蛆群。
她每一次甩动手臂,黑发就像海浪,带着成百上千的怨魂冲向镜湖的中心。
谨言闪避,却在下一瞬被某种看不见的“重”拖回地面。
他的身体一沉,脚下的镜光被压出裂纹。黑发顺势而上,将他整个人裹进一个巨大的黑茧中。
痛,从皮肤渗入骨骼。像有无数细针在神经里滑行。
空气的味道变成了金属,喉咙的呼吸被人掐断。
听觉先崩坏。
婴儿的哭声。
男人断气的喘息。
女人被压抑的尖叫。
每一个音节都钻进耳膜深处,变成血。
夜弥俯视那颗黑茧,脸上的笑容病态而满足。
“燃吧。”她低语。
她像母亲般温柔,却又像屠夫般冷酷。
镜湖震颤,血海翻涌,怨灵们的哭号连成一条音浪,将天地都扯裂。
“燃吧,孩子。
在母亲的怀里,
世界会安静下来——”
黑茧在收紧。
每一次收缩,世界就塌陷一分。空气的密度像在堆砌石墙,压得萧谨言的每一根骨头都发出轻微的裂响。
痛觉从皮肤爬入神经,从神经钻进灵魂。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声在体腔里被不断放大,咚——咚——,像锤在水下的钟。
夜弥在外面。
她的掌心轻轻贴在黑茧的表面,那些缠绕其上的黑发正一寸寸渗入她的皮肤,她的眼神温柔、专注,像在抚摸某件珍贵的玩具。
她的声音平静,几乎像母亲的摇篮曲。
“你不燃星也没关系。那就成为我的怨偶。
之后,我会把放在我小屋里最显眼的位置。”
她笑,嘴角的弧度优雅而恍惚。
“这样,你就不会寂寞了。”
黑茧的表面鼓动着,像在呼吸。里面的人影几乎看不清了,只能看到他背脊的线条随着喘息一抽一抽。
直到,轻微的一声嗤笑从茧里传出。
“去死?”
他低声重复。
那声音带着疲倦,带着不耐,甚至带着一丝玩味。
“算了。复活再跑回来太麻烦。”
夜弥微微一怔。
“燃星?你不过是个杂鱼。
我还没蠢到,用大招去轰蚊子。”
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他抬起头。
黑茧内,血与发的缝隙间,一只眼亮了。
那是一种带着讥笑、带着光的亮。
“你以为我是谁?”
萧谨言的语调像刀在划破丝绸,平顺又致命。
“我是——倒影君主,万物倒影之支配者。”
域式,倒悬。
一瞬间,世界转了个面。
夜弥整个人被抛离地面,天地颠倒,空间重排。
她的长发如瀑垂下,血液逆流,衣袂飘散成倒立的。
佐伯之屋的屋梁折断,天板反转,榻榻米贴到天穹。
夜弥悬在中央,黑发像被风卷起的触手,乱作一团。
而萧谨言,稳稳地立在“地面”。
那片地,不再是榻榻米,而是一汪深到看不见底的镜湖。
他脚下的镜面映着天空倒悬的屋、倒挂的怨灵、倒垂的血流。
“在我的世界里,一切颠倒。”
谨言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傲慢。
“行为颠倒,世界颠倒,胜负也颠倒。
当你以为你赢了,就是我掌控你的倒影的时候。”
镜鹿抬起头,鹿角划出一圈光环。镜湖泛起波纹,夜弥的身影被倒映在湖底,像一具被上锁的幽魂。
“该审判了,开院·夜弥。”
谨言弹指。
黑茧被镜力切开,一道横线闪过空气。
夜弥被倒挂在半空中,黑发散落如瀑,她双手挣扎,眼底第一次闪出惊恐的裂痕。
“这不可能——我是母体!我是?”
她话没说完。
怨偶们出现了。
他们从墙、门、梁、榻榻米里钻出来,像潮水倒灌。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个身影。
她的父亲,手中还攥着破碎的符纸;
她的母亲,披散着头发,手上沾着早已干涸的血;
她的姐姐,脸色苍白,眼角带笑;
还有那个男人——那个她曾经爱过的,曾经背叛她的男人。
他们的眼神空白无神,却有泪痕在眼角干涸。
夜弥的嘴唇开始颤抖,她试图念咒,却发现声音全被吞进喉咙。
“回来!”她尖叫。
伽耶子与俊雄的身影从她身后浮出,却没有听她的命令。
他们一左一右,挂在她的肩上,开始咬。
伽耶子的牙陷进她的肩窝,血溅到她脸上;俊雄的手抓住她的胸骨,硬生生拧断。
“俊——雄……不——”她的声音撕裂。
谨言轻轻叹了口气,抚上镜鹿的角。
“在你的结界里,你是神。”
“在我的世界里,你只是个倒影。”
镜湖的波光涌上她的脚。
“当倒影被光吞噬时,连影子也会灭。”
夜弥疯狂挣扎,试图再度点燃星灾,可她体内的光已经暗淡。
那种力量在一点点被剥夺,被拔出,被她的“家人”反噬。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父亲——正咬着她的手臂。
牙齿嵌入血肉,撕下一块,温热的血顺着她的腕流淌。
夜弥的惨叫几乎震碎了空气。
怨偶们层层迭迭,向上攀爬,把她包围,吞噬。
黑发缠绕,皮肤裂开,骨头爆出,血莲在空中开放。
“母亲——回家了。”
她嘶哑的声音断成两截。
一切寂静。
屋梁塌陷,镜湖平复。
倒悬的世界回正,夜弥的身影早已消失。
只余血雨,从半空倾泻而下,落在镜湖上。
萧谨言站在湖面,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抹去唇边的血。
他低声喃喃:“冒险动用了倒影的权限……这空间的时间流速,足足加快了三十倍。”
他笑了一下,露出一点放松的疲惫:“这女人真蠢,她还真以为我没燃星。”
镜湖渐渐闭合。
他抬头望去,目光越过碎裂的结界,锁定上方的光——那是他姐姐的方向。
“该走,老姐恐怕都等着不耐烦了。”
他轻声。
脚步一踏,镜湖碎裂,镜鹿再度踏入光中。
身后,开院·夜弥,连复活的机会都没有了。
燃星燃尽,她的灵魂被无数怨灵吞没,连名字都被抹去,只剩一地的血色瓣,在风里安静飘散。
镜碎,屋散;
人走,恨留。
有些死者,回不了家;
有些活人,生来就是谎言。
——《倒影君主行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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