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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本天枢亲手编写的育儿医方。

册上的字迹,工整清隽,详尽记录了幼儿常见病症的应对之法,一笔一画皆显用心。

薛绥接过,指尖落在纸面,仿佛看到那人,在夜灯下伏案,执笔手书的样子,清冷孤直,宛若寒峰青松一般……

她沉默良久,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册子仔细收在枕边,轻声道:“也替我谢谢他。”

摇光和玉衡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

怀晏的到来,让庄严肃穆的皇宫平添了无数生机与……鸡飞狗跳。

小家伙完美继承了父母容貌上的优点,眉目如画,粉雕玉琢,尤其是一双眼睛,黑亮灵动,似含了星辰。

奶嬷嬷们私底下议论,小太子天生贵气,有帝王之相,小小年纪便显露出一种“异于常婴”的沉稳,不爱哭闹,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睁着眼睛观察,偶尔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尤其他的聪慧,更非寻常。

比如,当他父皇下朝回来,第一件事不是来看他,而是先去抱他母后时,小怀晏便会皱起眉头,咿咿呀呀地表示不满,直到李肇过来,用那刚刚批阅完奏章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戳他软乎乎的脸蛋,才会满意地咧开嘴,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

又比如,用膳。

薛绥产后身子需要调理,奶水不算充足,李肇差人找来三个身子健康的乳母喂养。但薛绥坚持认为,自己的孩子应当与自己多亲近,时常亲自哺乳。

每当这个时候,李肇看儿子窝在薛绥怀里,努力吮吸,便眼神幽怨。

可小怀晏似乎察觉到什么,一旦父亲的目光看来,便格外卖力,吃得“啧啧”有声,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襟,小脚丫还会得意地晃悠,仿佛在向他父皇炫耀……

“瞧他这馋劲儿,饿死鬼投胎似的。”

李肇伸手,用指腹擦去儿子嘴角溢出的奶渍,语气带着不满。

薛绥靠在软枕上,垂眸看着怀中的小人儿,眉眼弯弯。

“还不是随了你。”

“胡扯,朕何时……”李肇抬头,目光一怔,灼灼地看着她,轻轻咳了声,“朕哪有这般贪嘴……”

薛绥忍不住笑出声。

随侍宫人悄悄红了脸,低下头去。

李肇脸颊微微发热,却仍嘴硬,“皇后是朕的,太子只是顺便。儿子想跟老子抢人,还嫩了点……”

薛绥嗔怪地睨他一眼:“哪有跟自己儿子计较的?”

“朕就计较。”李肇理直气壮,顺手将她和怀晏一起揽入怀中。

薛绥微微挣了下,“小心压到孩子。”

李肇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些力道,却仍将下巴抵在她发顶,嗅着那混合了奶香的气息,只觉得朝堂上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江山在握,爱人在侧,麟儿在怀……

人生圆满,莫过于此。

李肇捏了捏怀晏软乎乎的脸蛋,忽地笑开,“皇后说得对,朕不该跟孩子置气。以后,应当多时间陪伴他,教导他……”

……

有了这句承诺,从怀晏满月起,李肇便将政务带回披芳阁来。

外间设御案,批阅奏章,接见重臣。

内间则是铺上厚厚的绒毯,围上矮栏,供怀晏玩耍。

有时他批阅奏折累了,便会起身到内间,不由分说地将怀晏从乳母或薛绥怀里抱过来,在殿内缓缓踱步。

有时是一边踱步一边沉思政务,有时则是纯粹地享受着做父亲的温情与满足。

小怀晏似乎也“识得时务”,在父亲怀里,总是格外安静,要么睁大眼睛好奇地张望,要么就安心地睡着。

长久下来,李肇甚至练就了一手抱儿子,一手执笔批注的绝技,姿态别扭,却乐此不疲。

于是,几位亲近的股肱之臣,常常能看到这奇特的一幕。

年轻的帝王在处理国事,气氛严肃,内间突然传来响亮的哭声,或是拨浪鼓“咚咚”的脆响……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李肇却面不改色,扬声朝内间问道:“怀晏怎么了?”

里头便会传来薛绥带笑的回应。

“无事,抓到个喜欢的铃铛球,正高兴呢。”

又或是,“不知怎么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咳哭了。”

李肇便点点头,对臣工们道:“继续。”

次数多了,几位老臣也从最初的惊愕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甚至私下感叹,陛下如今是越发有人情味了,就像个寻常人家的孩儿爹一般。

不,比寻常人家的孩儿爹,还要宠妻惯子。

-

时光如流水,悄无声息地溜走。

小怀晏过了百日,眉眼长开,愈发显得精致可爱,性格也活泼许多。

这日天清气爽,李肇难得有了闲暇,命人在披芳阁庭院中的海棠树下铺了厚厚的锦毡,摆上软垫和几样精巧的玩具,陪儿子玩耍。

薛绥坐在一旁,看着李肇试图教还坐不稳的怀晏辨认一个玉雕的小马。

他一本正经。

“怀晏,看,这是马。等你长大了,父皇带你骑马,去草原上跑一跑,那才叫畅快呢……”

怀晏哪里听得懂?

他的注意力全在父亲开合的嘴唇上,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不是去抓玉马,而是精准地扯住李肇的嘴角,然后毫不犹豫地啃了一口。

李肇一愣,随即低笑出声。

“这小子,牙口不错。”

又低下头,“来,再咬爹一口?”

薛绥替他擦擦嘴角,眼底满是笑意。

“你就惯着吧,迟早被你惯得无法无天。”

李肇也笑了,轻轻拉开儿子的手,就着那帕子,用力擦他嘴角的口水。

“无妨,初吻给了父皇,将来定是个重情重义的小子,不会去祸害小姑娘……”

“……没个正形。”薛绥失笑,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正色道:“身在帝王家,本就容易被声色迷眼。往后他长大了,最好寻一个品行好的姑娘成家,莫要学那流连丛的浪荡子,招惹一堆莺莺燕燕,将后院搅得乌烟瘴气……”

“皇后放心,朕做得到,朕的儿子也可以。”李肇浑不在意,换了个姿势,将怀晏安稳地放在自己屈起的腿上,拿起一个色彩斑斓的布球,逗猫似的在他眼前晃。

怀晏的视线立刻被滚动的布球吸引,咿咿呀呀地叫着,努力伸出小手去够。

李肇便耐心地一次次将球晃到他刚好能碰到,又需要稍微努力一点才能抓住的位置,看着他笨拙却执着地尝试。

“好儿子!”

这一夸,孩子不干了。

怀晏瞥一眼父亲促狭的脸,似乎悟到了什么,毫无兴趣地扭开了头,不再和晃动的布球较劲。

李肇不甘心,又换了个拨浪鼓,“咚咚”地摇了起来。

声音突兀,怀晏小嘴一瘪,扭身抱住母亲,眼看就要哭出来。

薛绥连忙将李肇手里的拨浪鼓拿走,嗔道:“陛下这是逗他呢,还是吓他呢?”

李肇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的笑:“我说这小子是故意的,没有人会信吧……他就是跟他爹争宠……”

薛绥哦一声。

李肇叹气:“罢了,谁让他是我儿子……”

阳光透过叶缝,洒下细碎的光芒。

树下,威严的帝王褪去朝堂上的冷硬,化身为温柔的父亲。

貌美沉静的皇后,目光追随一大一小,眉眼含笑。

粉雕玉琢的小太子,在父母宠溺的目光中,探索着对他而言全新而有趣的世界。

脚边,黑十八摊开四肢,睡得正酣,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油光水滑的皮毛在日光下泛着亮泽。

此刻它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偶尔咂摸一下嘴。

鸟架上,灵羽神气地梳理着羽毛,黑豆似的眼睛瞥一眼地上的“狗对头”,鸣叫着挑衅。

黑十八的耳朵动了动,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一直等到灵羽放松警惕,它才突然跃起扑出,惹得灵羽惊飞。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满是欢声笑语。

这“狗追鸟跳”的戏码,每日都要上演几回,宫人们早已见怪不怪……

闹腾片刻,黑十八摇着尾巴,趴回到薛绥的脚边,继续打盹。

灵羽则得意地落回架子,发出清脆的鸣叫。

岁月在这一刻,温柔得不可思议。

“平安。”李肇低声唤她。

“嗯?”薛绥懒懒地应着。

“就这样,一直这样,好不好?”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坚定。

“你,我,还有我们的怀晏,和这安稳的江山。”

薛绥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我只盼怀晏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李肇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不愉快的童年,以及皇室中不可避免的权谋争斗,故而渴望寻常的幸福。

“有我们看着,他会的。”李肇握住她的手,郑重承诺,“我保证,只有他一个皇子,不会有兄弟阋墙,不会有骨肉相争,更不会有派系算计,我有生之年,会为他扫清一切障碍,让他安稳承继大统。”

薛绥回握住他,眼底流光,笑而不语。

李肇唇角微微一勾,心如明镜。

她一向爱自在,不喜宫闱束缚,若不是念着那点情分,才懒得当他的皇后。

这妻子,他得哄着些。

不然以她的性子,早晚丢下他,带着儿子悄悄逍遥快活去了,只剩他孤家寡人……

李肇俯身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轻声问:“等怀晏再大些,咱们带他去江南走走,如何?”

薛绥心中一动,“好。”

李肇勾唇,揽住她的腰。

两人相视一笑。

江山万里,千秋功业,都比不上身边人的温暖。

久等了。大家知道的,我写番外很不擅长……就,将就看一下,别骂我……(捂脸),后面也许会随机掉落几章,有状态的时候就写一写,不用期待,哈哈哈,还是等新书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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