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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公国的脊梁
“吱吱——”
雷鸣城的郊外,清晨的寂静被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打破,那是绞盘铁锁发出的声响。
紧随其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整个雷鸣城郊区的土地,都仿佛随着那块落地的巨大十字架而微微颤抖了一下。
“动作轻点儿!看好了吊具,别把十字架给弄坏了!”
站在一座修道院的门口,戴着鸭嘴帽的工头扯着嗓门吆喝着,生怕手下们磕坏了那十字架。
坎贝尔家族买下了这座修道院,作为雷鸣城大学的办学地点。而如今经过简单的重新装修,这所大学很快就要投入使用了,而对教堂门口十字架的迁移则是最后一环。
目前这项工程由施工经验丰富的无敌集团负责,不过纵使这位工头也是老资历了,这么大的项目也是第一次负责。
难点不在于拆除本身,而在于一点划痕都不能有。
自打那轰鸣的火车吃掉了教堂的葡萄园,雷鸣城的牧师们就像是插着灯芯的火药桶,一点就炸。
他们就等着一个火星冒出来,然后对于这群亵渎的人们口诛笔伐。
工人们用粗糙的麻绳绑住那尊曾在风雨中屹立了百年的圣西斯石雕十字架,喊着整齐的号子,小心翼翼地将它装上了巨大的马车。
看着完好无损的十字架,虔诚的教徒发出了一声轻叹,摇头转身离去……神圣的徽章终究在一群泥腿子们的吆喝声中跌落进尘埃。
他们会遭报应的。
他在心中默念着。
随着那笨重的马车缓缓离开,一辆崭新的马车停在了修道院的门口,送来了新的徽章。
没了宗教上的忌讳,这次装卸工们的手脚则要麻利得多了,包括指挥作业的工头,很快便指挥着伙计们转动绞盘和吊机,将它装在了修道院门口最显眼的地方。
那是雷鸣城大学的校徽。
那上面没有复杂的宗教铭文,只有两顶并列而立的金色王冠,由一株生机勃勃的紫金藤将它们紧紧缠绕。
根据雷鸣城市政厅的官方说法,那两顶王冠一顶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真理,另一顶则代表着守护这片土地的坎贝尔家族,而那株紫金藤则象征着奔流河生生不息的滋养。
不过对于那些挤在警戒线外看热闹的雷鸣城市民而言,他们更愿意相信那个在酒馆里流传甚广的版本——
其中一顶无疑代表着爱德华陛下,而另一顶则代表着慷慨的科林亲王。至于象征着生命的紫金藤和藤条上开出的花,则是两个家族相连的血脉与小坎贝尔和小科林殿下。
住在郊区的乡巴佬们毫不怀疑,连乡下的农妇都能生七八个孩子,更健康的艾琳殿下和科林殿下只会有更多后代。
若是听到新工业区酒馆中的议论声,艾琳殿下大概会啐一口真是亵.渎,然后兀自脸红心跳很久吧。
修道院的墙外,看热闹的人群边缘。
一位约莫七岁的孩童正仰着稚嫩的脸,好奇地望着那悬挂在修道院门口的徽章。
“爸爸,那是什么?”
“那儿是我们的大学。”
“大学?”
“没错,雷鸣城大学。”
面对孩子的疑惑,戴着矮顶帽的中年男人眼睛眯起,迎着那稀薄的阳光笑着说道。
“不同于教会学校,听说那儿不只是研究圣光,还研究圣光之外的东西……就像帝国的学邦。”
那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兴冲冲地问道。
“我以后能去吗?”
“当然可以,”中年的父亲摸了摸孩子的头,笑着说道,“它不像学邦,无论你有没有魔法天赋都能进去听讲。”
雷鸣城大学与学邦以及圣城的大学有相似的地方,它们对上流社会的门槛都形同虚设,这在哪儿都是一样,没什么可遮掩的。
不过它们也有不同的地方。
那便是对于底层。
对那些身若尘埃的人们来说,想要迈过那扇门虽然困难重重,却并非像学邦的高塔一样遥不可及。
除了坎贝尔大公以及安第斯家族的奖学金之外,来自迦娜大陆的科林先生还为他们带来了古塔夫王国据说也有的“收入税式贷款”。
语言的艺术正在于这里。
虽然贷款都叫贷款,但这种面向学生的贷款并不同于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商业贷款”,而是被设计成了“有收入才还、到期自动注销”的公共事业,由税务部门代管。
简单来说,就是年收入未达到“偿还门槛”则不用还,达到门槛且超过门槛的部分,则按照10%的标准偿还,与税款一同征收。
《雷鸣城日报》对此进行了详细的解读,以防止那些封建贵族们的仆人们暗中使坏。
毕竟他们最擅长的便是嘲笑唯利是图的坎贝尔公爵掉进了钱眼里,以及赞颂隔壁那位“一毫不取”的西奥登陛下是多么的仁慈慷慨。
至于偿还门槛的具体标准,将根据雷鸣城收入的中间值向上浮动。原则上让高收入的人能还清,刚够门槛的人能还点儿,不够门槛的人就算了。
按照爱德华的说法,这个门槛至少得高于雷鸣城的纺织工和码头的工资,毕竟他要培养的是能够决定公国未来的人才。
如果他很不幸地赌错了,那个被他寄予厚望的人才含着他喂到嘴里的饭勺,用了四十年都没学会怎么自己吃饭……
那便说明雷鸣城大学教育出来了一个不够成功的失败者,又或者教出来了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天才”。
不管怎样,“坏账”的代价将由坎贝尔皇室承担,毕竟他们总不能去逼迫一个一无所有的老乞丐。
当然,以上这些“学术优待”,仅仅针对出生在这片土地上的坎贝尔人。
毕竟它是由坎贝尔贵族的战争赔款出钱修建的,而不是由奥斯帝国的皇家铸币局拨款。
若是漩涡海沿岸的城邦或者其他王国的人,还是得交一笔可观的学费才能进来的。
此时此刻,仰望着那枚徽章的不只是人群中的父与子,还有站在校门口的凯因斯教授。
虽然他并非坎贝尔人,也无心于世俗的利益,但他也从那闪耀的徽章中看到了别样的希望——
他将在这里弥补自己年轻时的遗憾。
凯因斯教授曾经淋过的雨,孩子们就不要再淋了。他会竭尽自己所能,为他们撑起一把能遮风挡雨的伞。
“校长先生。”
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凯因斯教授的思绪。
他转过身,只见一位年轻的秘书站在那里,怀中抱着一迭文件,恭敬地向他提醒道。
“……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的学生已经在大礼堂落座,就差您了。”
“我知道了。”
凯因斯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随后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着礼堂的方向走去。
穿过长长的回廊,昔日宏伟的祈祷厅如今已是大变样。
彩色玻璃窗被拆下,换成了通透的明净玻璃,让阳光毫无保留地照了进来,将整个大厅照得宽敞明亮。
原本伫立在尽头的圣西斯神像仍旧耸立,但它的前面已经多了一块巨大的黑板。
当凯因斯推开礼堂的大门时,原本喧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直到这位老教授走上了讲台,窃窃私语的声音才在一张张长椅间重新弥散开来。
台下坐着数百名年轻的面孔。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穿着粗布缝制的衬衫或外套,有的来自雷鸣城的市民家庭,也有部分来自偏远的乡下。
在并不遥远的过去,教会学校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那里是成为牧师或者律师的唯一途径。
不过现在,他们却能坐在大公修建的学府里,像贵族的孩子们一样接受更高等的教育。
当然,坐在这里的并不只是平民,奥斯历1054年的春天仍然是属于贵族与超凡者的年代。
在那靠近前排的几个位置上,少数衣着考究的年轻人坐在那里。
他们大多来自坎贝尔公国正在冉冉升起的新兴家族,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接受了优质的教育。而与此同时,他们和自己的父辈一样,都是这个国家最先拥抱改变的一群人。
除去坎贝尔公国本地的显赫之人,也有自费报考这所学校的外国贵族。譬如一位名叫古塔夫的少年,便格外引人注目。
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有着一头微卷的紫色短发和一双懵懂如小鹿的眼睛,比这里所有人的年龄都小。
除了眼睛、虎牙以及身上的气质完全不像,他的身上有许多和科林殿下相似的地方。
也正因如此,他只是坐在这儿,便引来了无数的目光。
周围的学生时不时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甚至比对凯因斯校长的好奇心还要强烈,窃窃私语声若隐若现。
据说这位同学年纪轻轻就掌握了白银级的超凡之力,在入学测试中更是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无论是在圣城的大学,还是在雷鸣城的大学,“天才”永远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尤其这个天才还长得如此讨人喜欢。
感受着那一双双炙热的目光,南孚·科林的脸颊微微发烫,只能尽可能地将腰板挺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的黑板。
巴耶力在上……
请宽恕南孚·科林的亵.渎,他并非存有二心,实在是因为……人类真是太棒了!
居然没有人欺负他!
与此同时,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坐在人类的课堂,和这么多没有角也没有尾巴的同龄人坐在一起。
虽然黑板后面的圣西斯神像令他如坐针毡,但比起那令人心跳加速的甘甜气味,这点小小的瑕疵他也不是不能忍耐。
凯因斯缓步走上讲台。
他环视了一圈台下那一张张稚嫩却充满朝气的脸庞,随后轻轻挥了挥手中的魔杖,让一支粉笔从讲桌上飘起,刷刷刷地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苍劲有力的单词——
科学!
真理!
感受着那流淌在空气中的魔力波动,南孚看得眼睛都直了,整个人都坐直了起来。
这是……
源法魔法!?
地狱的魔法学界大多以元素学派为主,只在亚空间等有限的应用领域领先于地表人类。
相比之下,学邦在魔法理论上的研究已经脱离了第一纪元的“元素体系”,取而代之从更接近本源的角度对超凡之力进行了重新解构!
这在奥斯大陆上绝对是独树一帜的优秀!
客观地评价,学邦在魔法与虚境的研究上的确没话说,这一点不只是地狱比不上,连帝国圣城的大学也差了不少。
大多数圣光贵族还是更偏向于实用,而不是对虚无的探索。
譬如骑士修习神圣之气,而魔法师则主要学习神圣系的法术……这些都是对恶魔与混沌的“特攻”。
魔都也是一样。
若是换成薇薇安坐在这里,大概也会对这老头手中拐弯抹角的源法魔法不屑一顾。
同级别的圣骑士和牧师她或许打不赢,但收拾一个同级别的学邦老教授,那还是很轻松的嘛。
魔都的小霸王能像抽陀螺一样,将学邦的魔法师抽飞起来。以纯粹的破坏力而言,当然是越简单粗暴的魔法越管用!
不过南孚不一样。
不同于除了兄长大人谁也不放在眼里的薇薇安,他对整个人类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
尤其是对于在地狱学不到的源法魔法……这或许能为他日后游历人类世界提供掩护!
他看得无比认真,恨不得将那老教授的每一个动作以及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在过去,这间大厅里回荡的是对神明的祈祷,而现在,我希望为这里带来一点不一样的光芒。”
凯因斯转过身,轻轻挥了挥手中的魔杖,让那飘在黑板前面的粉笔飞回了原来的位置上去。
科林殿下来到学邦的时候,他尚且在沉睡之中,并没有听过那令人印象深刻的一课。
不过他到底与那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不同。
从沉睡中醒来的他在见到了科林殿下的一瞬,便明白了那个令贤者乃至贤者后补们都恐惧不已的“科学”到底是什么。
那并非仅仅是“科林殿下学派”的意思,更像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思想,对真理的不懈求索。
这其中还包含了许多含义。
譬如实事求是。
譬如用理性代替幻想。
他将自己的过去娓娓道来,随后说起了当下。
“……我们都是圣西斯的信徒,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圣言书并没有解释一切,它也有没谈到的东西。”
“今天,在这所雷鸣城大学的围墙之内,我以我的名字向你们许诺,你们可以纯粹地讨论知识,而无需过问你们头顶的神灵,也无需忐忑那围墙之外的公爵与国王怎么想!”
台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尤其是那些出身平民家庭的孩子,他们从未听过如此大胆的言论。
除去那些真正见过世面的小伙子,绝大多数普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恐惧与彷徨。
这对吗?
凯因斯却并不管他们能否接受,更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又伤害了哪个敏感而脆弱的小心脏。
雷鸣城大学不是圣城的幼儿园,他来这里更不是来当幼儿园的园长的。
他既然决定要让科学的光芒在这片土地上点亮,那就一定会无所顾忌地点燃手中的蜡烛。
因为他不只是魔法师,更是雷鸣城大学的校长!
这也是他从亲王殿下身上学到的……
“在这里,唯有真理是你们唯一的信仰!”
凯因斯抬高了音量,将科林殿下赐予他的火苗,传递给了坐在大礼堂中的幼苗们。
“唯有科学,能真正地带你们找到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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