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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把池绪拽到了一旁,神色淡淡却又不容拒绝道:“他恐高,还是我陪你去。”

裴谨修是不恐高的,也不知道恐高的人坐过山车是什么感觉,但他记得《豪门之抵死缠绵》里的描述:坐在过山车上,五脏六腑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肆意揉捏一样难受发紧,头晕目眩,手脚酸软,失重感仿佛堵在喉咙口,蜷缩住身体也无法缓解不适,好像快要死了。

像他飞机失事时的感受。

现在才下午三点,后面还有很多活动,勉强坐完过山车,池绪身体会很难受。

裴谨修不想再像上次去洛津森林公园那样,让池绪这次的游乐园之旅也充满遗憾。

池绪不大会拒绝人,但既然裴谨修已经给他了一个台阶下,池绪也歉意地对霍凌宇笑了笑道:“抱歉啦。”

他今天去了次鬼屋后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尤其在此之前,裴谨修提醒过他很多次。

鬼屋里他还可以靠裴谨修,可这全长上千米的过山车,无论多难受,只要上去了就得坚持坐完。

霍凌宇有些遗憾,但还是善解人意道:“恐高啊,那好吧。”

裴谨修就站在那里,分明很近,却又让人觉得很远,清清冷冷的,霍凌宇潜意识里不太敢和裴谨修勾肩搭背,因此扬了扬下巴问:“咱们走?”

裴谨修点了点头,正巧那边苏欲雪也恐高,他和池绪作伴,去另一边坐旋转木马了。

上坡、下坡、转弯、俯冲……

下过山车后,霍凌宇嗓子都喊哑了,扶着树干想吐。裴谨修和迟千枫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如出一辙的平静淡定,只是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之后的后半程里,霍凌宇果然没有之前那么精力充沛,说难受倒也不是很难受,只是总感觉有些反胃,胸里堵着一团气,想吐又吐不出来。

尽管如此,霍凌宇也坚持到了晚上八点看完烟花秀后才散场。

大家挥手告别,各回各家。

走了一整天路,池绪已经累到眼睛都睁不开了,脑袋歪在车窗边睡得正香。

裴谨修本来还担心他晚上怕鬼不敢睡,又要可怜汪汪地缠着自己陪他。

这次他还会果断拒绝吗?

裴谨修心想,他之前是很讨厌和人距离过近,但或者是习惯使然,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潜移默化的影响。总之,他已经不抗拒池绪了。

回家之后已经快九点了,池绪晕晕乎乎地洗完澡刷完牙后就睡下了。

裴谨修睡得稍迟了些,一直等到池晚宜从池绪卧室里出来。

已经快十点了,睡前外面隐约有些打雷,裴谨修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国庆七天假期,之后的六天都在下雨。

等他洗漱完准备睡觉时,外面果然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裴谨修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是白天那个鬼屋,但又不完全是。

裴谨修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前世裴泠生病后住的那家医院,连vip病房里的绿植都如出一辙。

只不过在阴森诡异的环境之下,曾经青翠鲜活的绿植也腐烂枯萎,积满尘埃。

厚重的窗帘紧闭,昏暗阴沉的病床上,正绑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

裴谨修向前走去,果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裴谨修不是第一次梦到裴泠。

事实上在失去母亲的前几年里,他梦境的内容几乎全都关于裴泠。

要么重复裴泠死前的那一幕,要么是裴泠没死,又回来陪他了。

总之,梦里多欢愉,梦醒之后就有多孤独痛苦。

因此在看见裴泠的刹那间,裴谨修就知道,他又做梦了。

环境诡异,裴泠也十分诡异。

这个梦境延续了鬼屋的背景,裴泠被开肠破肚,内脏器官流了一地,躺在黏稠到泛黑的血液之中。

床上的裴泠神情凄厉,四肢不正常地扭曲着,发出阵阵痛苦的嘶吼声。

尽管知道是梦,裴谨修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脏尖锐地痛了一下。

他眼中浮现出痛苦,没有犹豫,上前把缠住裴泠的绳索解开,将瘦弱的母亲揽入怀中。

而下一秒,裴谨修眼睁睁地看着裴泠手穿过他的胸,掏出他的心脏,双眼猩红,神色狰狞道:“去死!去死!!你们都该去死!!!死!!!”

一团黑雾升起,足下的地四分五裂,仿佛从高空中坠落般,裴谨修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睁眼的一刹那,朦胧中看到自己床头好像站个人。

淡定如裴谨修也被吓了一跳,喊了一声:“谁?!”

问完,没等回答,裴谨修就坐了起来,啪的一声打开了床头灯。

池绪穿着嫩黄色的小狗睡衣,抱着小狗玩偶,一向柔顺的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

柔和的灯光下,裴谨修仔细一看,才发现池绪紧紧咬着牙,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滚落,眼睛红通通的,哭得满脸都是泪。

见裴谨修醒了,池绪终于敢哭出声,他上下抽泣着,可怜兮兮地呜咽道:“我……我半夜醒了……我害怕……”

“……”裴谨修彻底无语了,他掀开被子的一角,对池绪道,“上来吧。”

裴谨修的被子和床都够大,睡两个六岁小孩绰绰有余。

池绪躺在床上,或许是之前忍得太久了,现在还止不住地抽泣着。

裴谨修递给他纸巾让他擦了擦眼泪,问道:“等了多久?”

池绪小声说:“没多久。”

裴谨修又问:“那要是我一直不醒呢,你要看着我到天亮?”

这句话把池绪问住了,他缩在被子里,犹犹豫豫道:“那我去找小乖?”

“……”出息。

开灯看到池绪的那一瞬间,裴谨修才骤然间想起,他原本也有这样一段时间的,日日噩梦,总是在半夜惊醒,每天都得开着灯睡觉。

只不过后来年岁渐长,这些丢人的事都被他刻意遗忘,现在陪池绪重新经历一遭,才逐渐唤醒那些尘封的记忆。

恐惧和害怕,裴谨修再清楚不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他垂下眼,轻轻说:“没关系,以后再做噩梦的话,你可以叫醒我。”

半明半暗之中,裴谨修的眼神比床头小夜灯还柔和。

池绪一颗心也仿佛泡在温热的蜂蜜水里,又暖又甜。

毕竟这种可以在半夜三更随时打扰的保证,就连池晚宜也没跟他许诺过。

裴谨修的被子有种裴谨修身上的味道,池绪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挺好闻的,舒适与安心。

“谢谢你,你要是我亲哥哥就好了。”池绪缩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这样我们就能一辈子都住在一起了。”

似乎是想到了迟早要分别的以后,池绪低声问:“以后等你回了家,我们也经常一起玩,好不好?”

“最好”“好喜欢”“一辈子”已经成了他们两个日常相处过程中的高频词汇,池绪隔三差五就会重复上几遍,裴谨修最一开始还嫌腻歪,到现在早已见怪不怪,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亲兄弟也不能一辈子住一起,总要成家立业各奔东西的。

但裴谨修不打算说这些。他知道池绪只是不喜欢孤单,并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加不安,因此反复强调,是想向他寻求承诺和保证。

突然间,裴谨修想起系统之前跟他说过,它在原主落水自杀后曾和原主交谈过,原主那时候有两个选择,重生走完剧情获得奖励,亦或者直接投胎转世。

毫无疑问,原主选了第二种。

他半是同情,半是唏嘘,心想:连原本“命定”的小竹马在知道剧情后都不愿意留下来陪你。

模模糊糊的,裴谨修记起自己好像也有过渴盼友谊的童年,太久远了,久到产生这个念头都觉得荒谬。

被最信赖的情感背叛,从而抵触任何感情,谈及感情都觉得愚不可及。

像他那样以恨为驱动力,不正常地活着,本来就会变得面目全非,一步步地杀死过去的自己。

可现在,好像拼拼图般,他经历别人的人生,也在一步步找回自己。

裴谨修听到自己的声音,淡淡的,不同于以往的敷衍,甚至还有些珍重:“好,一辈子。”

“我们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池绪得到了裴谨修的保证,安心地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裴谨修也睡着了。

一夜好眠。

窗外阴雨连绵,第二天早上八点,直到王妈上来敲门,裴谨修才从睡梦中醒转。

池绪还睡着,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他睡觉十分规矩,既不打呼也不磨牙,一晚上过去几乎连睡姿都没变,蜷缩成小小一团,安安静静地侧躺着,存在感低,也不和裴谨修抢被子。

总之,没让裴谨修后悔昨天半夜三更的心软和承诺。

这场雨一直从十月份下到了十一月,寒流过境,气温骤降,下雨也变成了下雪。

十一月末,池绪怕冷,穿了件毛绒绒的厚外套。他下雪从不打伞,走到教学楼后淋了一身的雪,更像个糯米团子了。

晃了晃脑袋,池绪抖落干净身上的雪花,突然被人从身后揽住肩膀,转头一看,果然是霍凌宇。

“一会儿放了学去打雪仗呗!”

一个学期相处下来,霍凌宇自认为和裴谨修也很熟了,他一只手揽着池绪,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裴谨修肩上,热情道:“裴哥打雪仗肯定厉害,我要跟你一组!”

学校中间举行了几次篮球赛和足球赛,裴谨修只是作为替补参加了一次篮球赛,但因为表现过于突出优异,自此一战成名,尤其得到了身为体育委员的霍凌宇的崇拜。

裴谨修当然不想去打雪仗,不过还没等他拒绝,池绪先道:“今天不行诶,马上元旦了,我得去学生会帮忙初筛元旦节目。”

“元旦晚会啊。”霍凌宇低喃了一声,随即问道,“徐怡是不是要表演弹琴?”

“是啊,师甜甜表演跳舞,我也有个节目,是唱歌。”池绪说完,问道,“你要来看看吗?”

霍凌宇既好奇又期待,但还是摆了摆手:“现在看了就没新奇感了,还是等到晚会当天再看吧。”

提到元旦,不免想到那为期三天的假期,霍凌宇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计划了:“元旦一起去看徐初的演唱会吧,怎么样?我表哥他们也来!”

徐初是近几年刚爆红的一位流行乐男歌手,凭借专辑《流星》吸粉无数,因为歌曲朗朗上口,在小学生群体里也颇有名气。

池绪道:“元旦那天我和裴谨修打算去看电影《惊玫》,你要去吗?”

霍凌宇问:“《惊玫》?讲什么的?谁演的啊”

“《惊玫》是个悬疑片,主演是沈纭呀,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说这话的不是池绪,而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师甜甜。

说罢,她转头问池绪:“可以带我一个吗,沈纭可是我女神,我也想去看。”

沈纭多年来深耕影坛,虽然有口碑,但知名度绝对没那么高,演的东西也大多晦涩难懂,裴谨修确实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吸到小学生粉。

还不止一个。

霍凌宇刚不大爽地嘟囔了一句“我凭什么知道啊”,另一旁和师甜甜形影不离的徐怡就主动介绍道:“就是拍绿叶口香糖广告的那个女明星,沈纭好漂亮呢,性格也很酷,还会弹琴,我也好喜欢她。”

“啊……?哦……哦,你喜欢啊。”霍凌宇莫名其妙开始结巴,脸上的不爽都瞬间消散了,果断决定道,“那我们就一起去呗,白天去看电影,晚上看演唱会!”

几个小孩没有不同意的,就这样安排好了元旦假期。

一个多月的时间既慢也快,过了平安夜圣诞节,洛津市连着下了三天的雪,雪停之后,终于到了元旦前夕。

十二月三十一号当天下午不上课,二点班主任组织各班去大礼堂观看元旦晚会。

晚会长达三个小时,可以邀请家长,看完就放元旦假期了。

当天中午,班上有节目的小孩都已经化好妆换上了演出服。

师甜甜跳开场舞,羽绒服里穿着粉黑相间的小裙子,扎着双马尾,舞台妆亮闪闪的,又甜又酷。

徐怡弹琴,穿了一身青蓝色的汉服,头上带着蝶吻花流苏发簪,抬手低头间,一摇一曳,真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小仙女,气质无双。

池绪穿着一身纯白小西服,头发稍微做了造型,卷得更蓬松了,同时还撩起了刘海,露出了精致的眉眼,像童话世界里纯洁高贵的小王子。

三个人座位相连,吸引了班上绝大多数同学,小孩们围在他们三个的座位旁,左一句“好漂亮”右一句“真好看”,都颇为欣羡。

因为刚入学,大多数小朋友都挺害羞的,没敢报名元旦晚会。

池绪三个人带了个好头,这样光鲜亮丽,引人瞩目,能吸引不少人参加明年的各大校级活动。

进大礼堂后,师甜甜是开场舞,徐怡的节目在第七个。两个女生都提前去后台候场了,池绪的节目在第十八个,因此挨着过道,坐在了裴谨修旁边。

主持人报完幕后,全场熄灯,热烈的音乐响起,一片黑暗中,一道光束落在了舞台中央。

台上一共六个小孩,是师甜甜还有她街舞社的同学们。

歌曲节奏鲜明,舞蹈干脆利索,节目又燃又炸,确实很适合做开场舞,很快就点燃了场子,赢得了全场欢呼。

节目结束,霍凌宇张着嘴巴,看得目瞪口呆,一脸惊讶:“我天,师甜甜这么会跳舞的吗?”

大礼堂里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声盖过了霍凌宇的疑问,一直到徐怡登场,霍凌宇才从师甜甜开场舞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舞台上,徐怡戴着朦胧面纱,弹的是《彝族舞曲》。

曲音泠泠,轻缓柔美,滑音仿佛滑到了人们的心坎里去。琴音由缓转急,一颗心也随着琴音跌宕起伏,一曲终了,余韵悠长,令人久久不能平静。

徐怡气质太突出了,座位前后都在打听台上的小女孩是谁,霍凌宇与荣有焉,鼓掌鼓得也十分卖力。

第十个节目结束后,池绪也去后台候场了。

他临去之前,裴谨修终于从与世隔绝的状态里分出心神,对池绪说了声“加油”。

整场元旦晚会,裴谨修虽然目视前方,但很难对小学生联欢会提起多大兴趣,因此兀自在脑海里干自己的事,没看师甜甜跳舞,也没听徐怡弹琴,外界的热闹喧嚣都与他无关。

池绪离开之前,特地和裴谨修说,这首歌是唱给他听的。

裴谨修有些讶然,他本来对池绪唱歌也没多大兴趣,毕竟他们相处半年了,池绪基本上天天都在哼歌,裴谨修知道他唱歌的水平不错。

但现在因为这样一句话,裴谨修心底竟然也生出了几分好奇与期待。

越到后面专注看晚会的人越少,但池绪登场时,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先是一段钢琴前奏,裴谨修一抬眼,才发现钢琴竟然是现场弹的,伴奏的人好巧不巧,是苏诚柏。

旋律熟悉,裴谨修觉得自己上辈子好像也听过。

随着池绪的歌声响起,裴谨修才记起歌名,这个旋律,很像《虫儿飞》。

歌词也很像。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小孩稚嫩干净的声线,唱起这种类童谣歌曲来独天得厚,曲调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忧伤与惆怅,唱下一句时,人海茫茫中,池绪好似看向了裴谨修所在的方位。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注1)

意思直白明确,是想要他陪,是想和他“一双又一对”。

裴谨修三分嫌弃,嫌弃太腻歪,黏黏糊糊的,还有三分无所适从,毕竟他从未和人建立过如此亲密的友谊,还有四分,朦朦胧胧的,像即将破土而生的种子。

他问道:“原书里池绪也给原主唱过歌吗?”

系统显然也有点懵,总感觉哪里奇奇怪怪的。

它诚实地回答道:“没有。”

大礼堂中灯光闪烁,裴谨修眼中也光影明灭,影影倬倬地浮动着一层若有似无的笑意。

日薄西山,元旦晚会也接近尾声,今天池晚宜和宋俊都来了。

晚会结束后的回家路上,池晚宜夸了两句池绪的独唱,但也很有分寸感地没问裴谨修为什么没有准备节目。

她只说家里做了很多好吃的,还准备了烟花爆竹,今天破例,允许两个小孩迟点睡。

从晚上八点起,外面的烟花爆竹声就没停过,吃完饭后,裴谨修和池绪一边在小区里遛狗,一边欣赏天际绚丽夺目的烟花。

他们在小区里一圈又一圈地散步,不知疲倦般,走了很久很久。

漫天烟花好像一场盛大的流星雨,近到仿佛伸手可触,鎏金一般铺满整个天空,恢宏瑰丽得令人心惊。

烟花声暂缓,池绪的电话手表轻微地“叮”了一声,与其同时,夜空中的烟花前所未有地密集了起来,一朵印着一朵,层层叠叠,华光万千。

裴谨修知道,是十二点了,新的一年到了。

他看向池绪,池绪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倒映有漫天星河。

“元旦快乐。”

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池绪猛地扑了过去抱住了裴谨修,小乖被牵引绳拽得一趔趄,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它倒是不怕烟花声,反而异常兴奋,不明就里地围着两个小孩转圈圈。

牵引绳缠来绕去,像繁复交织的命运,早在不知道哪个瞬间,就密不可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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