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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灵兰:“你们研究什么呢?”孙头头蹦起来:“侄媳妇!瓦!三百年的瓦!蒋奶奶人肉快递刚到。”宋灵兰:“还真找到了?”祝霞打开塑料袋,里面正是久寻不得的黑黢黢的瓦块。任新正:“那还等什么?”彭十堰抓起塑料袋:“谁都别跟我抢,我要亲自处理这份药,这可是我有史以来最接近怪力乱神的一次了。”赵力权:“药房是我地盘,我也一起。”孙头头:“你们……你们确定要把这个喂给简兮吃吗?”彭十堰:“这是多少人费了多少心思寻的宝贝,都最后一哆嗦了,为什么不吃?”孙头头:“还尿泡……”宋灵兰看着孙头头光脚穿凉鞋,脚踝都露着:“头头,不准不穿袜子。”孙头头鼻子一皱:“哈?都夏至了!”宋灵兰:“越是夏天越不要受寒。”

孙头头端着个小塑料盆喊:“快快!童男子尿!”彭十堰:“我肯定不是。”赵力权居然没说他是。孙头头看在一边的任天真,直接把尿盆递过去:“你!”任天真:“我哪点看起来像童男子?”孙头头吃惊地看着任天真:“哈!你!”任天真一摊双手:“对,我。”孙头头:“那就小权子!”赵力权接过尿盆说:“童男子是指小孩。让乐乐去攒吧!”

孙头头做贼一样溜进诊室,把门关上。任新正:“敞亮人,关门做什么?”孙头头:“师父,我是为你着想啊,这事儿说出去,晚节不保。”任新正:“你又胡说八道。”孙头头手放在门把上:“我说你听,你看这门要不要开。三百年的瓦,蒋奶奶给弄来了,彭十堰现在就等在厕所外面等乐乐的童子尿呢。师父,开不开门?”任新正:“关上,坐下。”孙头头立刻从善如流坐下来:“师父,接下来怎么办?”任新正沉吟片刻:“你把瓦捧来我瞅瞅。”

现在师徒俩面对这个黑疙瘩,一筹莫展,托腮相望。任新正:“确定是三百年的瓦?”孙头头:“蒋奶奶做事,那真是!地道!”孙头头竖起大拇指,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你还不知道吗,那个村是非遗村,有证书的那种,复印件。”任师倒吸一口凉气:“确定瓦三百年都没换过?”孙头头:“她为保证疗效,还带着瓦去文物机构鉴定过,这是第二张证书。”任新正更不知如何表达了,做出一副牙疼的表情:“嘶~~~”孙头头:“蒋奶奶还录了视频,现场掀瓦的,您要看吗?我转给你。”任新正头都要炸了:“真不知道蒋奶奶这么靠谱!”孙头头:“人才!她费了老劲才从人家屋顶上求来这些瓦。”任新正:“多少钱?”孙头头:“凭奶奶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人家没要钱。”任新正:“有这个本事,早知道把整个房顶都掀来,组装组装就是非遗啊!”孙头头:“那现在咋弄?”任新正:“咋弄?”孙头头:“问你呀!你是师父。”任新正:“问你呀!你鬼点子多。”孙头头:“我不懂医啊!我不知咋糊弄。大主意还是得您拿。”任新正:“这瓦……怎么研磨?”孙头头:“那当然是我们自己的机器磨。”任新正眉头一皱:“尿泡了21天的瓦,磨完这玩意,机器还怎么用?”孙头头:“师父,现在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这戏要演砸了!所有人现在都热情高涨,就等着见证奇迹,咋办?”任新正挑眉看看孙头头,眉头紧蹙:“你说咋办?”孙头头:“当初就该听我的,不要骗她们!”任新正白了孙头头一眼。任新正:“净说没用的话。你把时间轴掰回去?”

孙头头噘嘴没声音了,任新正看着孙头头笑得很神秘:“你来操作不就行了。”孙头头:“我?”任新正给孙头头使眼色,孙头头一下明白了:“那……我把瓦换成啥?”任新正苦着脸。孙头头:“还有,师父,尿泡了21天的旧瓦块的味儿去哪找啊……”任新正:“这个我倒知道咋办,加点五灵脂就行。”孙头头忽然笑了:“那就好办,剩下的我弄。”

孙头头回到药房,大伙儿已经把阵仗摆开,地上放了一个大缸,研磨机器都开始预热。孙头头:“等等,等等!”然后赶紧上去把研磨机器关了。孙头头:“这瓦还是先泡,泡够时间再研磨。”彭十堰:“对对对,严格按任师的药方来。”孙头头戴好手套,从彭十堰手上抢过童子尿的盆:“行了,我来就行,大伙该忙啥就忙啥吧。”彭十堰:“你一个人怎么行,我给你帮忙。”孙头头:“别别别,我一个人就行了。这个味儿也不好闻,你们都出去吧,要霍霍就霍霍我一个就行了。”祝霞:“头头说得对,那我来吧,你们都去忙。”孙头头拼命给任天真使眼色,任天真:“我们都出去吧,这种偏门偏方也就头头镇得住,霞姐你放心,她不敢乱来。”任天真推着赵力权,招呼着祝霞往外走,彭十堰狐疑地看着孙头头和任天真。彭十堰:“我不走,这决定我以后还能不能坚定不移地相信马克思主义科学观,不是亲手亲眼亲耳经历,我都不放心。头哥,你又想搞哪一出?”孙头头:“好好好,彭十堰留下。班长坐镇监工,你们都放心吧!”其他人陆陆续续走出去,孙头头仔仔细细把门关好。

彭十堰:“来吧头哥,开始吧。”孙头头严肃地看着彭十堰:“开始之前,我有话跟你说,你得保证你会守口如瓶。”彭十堰立刻做了一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任天真给许萌打电话,电话那头一直是无人接听的忙音。

许家二楼的房间窗户都安了防盗的铁栅栏,许萌抱膝坐在房间飘窗上,出神地望着窗外。

彭十堰嘴巴大张地看着孙头头。孙头头:“事情就是这样。现在你就要配合我,把药换了,继续瞒下去。”彭十堰:“你们中医果然就是这样看病的!”孙头头苦笑:“这不就这一次吗!”彭十堰:“那也是骗!戏继续演下去,可是简兮母女怎么办?她们就盼着这个呢!”孙头头拉着彭十堰站到门边,透过门上的玻璃往外看,门外医馆依旧忙忙碌碌,祝霞和丁简兮肉眼可见地高兴。孙头头:“你说你要现在告诉她们,她们一直以来的等待都没有意义吗?你打假斗士,你坚持真理,你去讲,我认罚。”彭十堰于心不忍,孙头头嘿嘿嘿笑:“说到底,不管中医西医,都有仁心啊!我还以为你真是狼心似铁啊!”彭十堰恨恨地戳孙头头的额头。孙头头:“师父那天要是不撒这个谎,简兮只怕都绝食而亡了。”彭十堰沉默片刻后开口道:“那你这个药吃下去没效果,简兮不会再寻死吗?”孙头头:“师父说,人生就是翻山头。翻过这个坡,还有下个坡。一个一个坡地爬吧!好歹先翻了这个坡。”彭十堰:“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孙头头:“一言为定!”

孙头头哼着歌往阳台走,迎面碰到任天真。孙头头:“萌萌还没回你?”任天真:“给她打电话没接,信息也一直没有回复。我打算明天直接去她家看看。”孙头头:“好,我陪你一起。”任天真舒展眉头,笑了笑:“干吗?你是怕萌萌爸揍我吗?不会的,快去喝汤,闻到味儿没?”孙头头:“很香!哇……”正说着,二人走上阳台,孙头头被眼前看到的震撼了。

落日挂在天边,白云被染上深浅不一的红,落日余晖给每一朵彩云镶嵌上粼粼金边。宋家的露天阳台上,三面都种着鳞次栉比的草药材,红的黄的绿的白的挤挤挨挨煞是好看。一面围起的简易篱笆上爬着的是紫藤和铃兰,不知何时还挂上了星星灯。阳台中间铺着蒲席和软垫,上面放着宋亦仁的大茶台,茶台上摆着几碟清爽的菜肴,再次重出江湖的温酒器里放着宋亦仁爱喝的酒,一旁有个炭火炉,放了个硕大的陶瓷汤钵,盖眼悠悠地冒着白汽。最让孙头头吃惊的是绕着茶台边,几根切开的竹管打出了一条有一定倾斜角度的水道,高的那头接着一个自动饮水机,低的那头接在一只大木桶里。

宋亦仁、张继儒、董慧慈和任新正、宋灵兰都已经盘腿坐好。任天真极其自然地坐到靠近饮水机的一边,试了试酒的温度,然后拿出一套白玉的酒杯和碟,倒好酒放进竹管里,竹管里浅浅流着水,白玉的小酒杯随着水流慢慢往下移动。酒杯流至宋亦仁面前,宋亦仁端起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说完,宋亦仁一口闷。任新正:“头头,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孙头头梦游一样坐到任天真旁边,张大了嘴巴:“我瞬间以为我穿越了。感觉我自己就是小骨,就差跟天真相爱相杀了!”任天真一下笑了,张开手臂:“来,杀一个。”孙头头耳朵又开始红:“用眼神杀死你!”宋亦仁:“头头你这性格,穿越了也是孙二娘,没有曲水流觞,只有舞刀弄枪。”孙头头:“这叫曲水流觞?”任新正:“‘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这就是王羲之在参加兰亭修禊时写的,曲水流觞就是古时候祓禊的一种习俗,为的是祓除祸灾,祈降吉福。我们现在就借这个形式,体验以前文人墨客的情怀。”任天真悄悄跟孙头头说:“其实这套工具是我阿公以前突发奇想要吃日本的流水素面才搞的,跟什么传统习俗没半毛钱关系。他就是要玩。”孙头头:“可是为什么喝夏至汤要搞这么个仪式?”任新正:“一年里有两个重要的节气,一个叫冬至,一个叫夏至。这两天是天地阴阳转换的开关。对男性是尤其重要的节律。我们汤药的这一派,一般都会喝冬至汤、夏至汤。”孙头头:“喝这个汤有啥好处?”任新正:“如果说生命是一盏灯,那冬至汤,夏至汤,就像是往灯里添油。”孙头头:“哦……续命汤。可为什么对男性尤其重要?女性就不重要?”宋灵兰笑:“女性有月经啊!每个月就是一次开合。女性休养生息的机会比男性多。”

孙头头喝一口汤,脑瓜一转:“那不对!男性和女性是一样的。书上说,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其实每一天都是一次开合,要是把每一天都抓住了,哪天都可以调理。”几位老师大笑,董慧慈忍不住赞许:“头头这孩子,真是我见过的了不得的一个孙猴子。天资很高啊!经常挑战师父,还总有道理。”任师笑着也端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水桶满了,任天真换个空桶。人肉去把饮水器灌满。

任新正:“现代人的病,不都是因为不知持满,不时御神,逆于生乐,起居无节吗?要是日日都能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不妄作劳,哪里会生病呢?”孙头头思考了一下,又喝一大口汤说:“对哟!喝口汤,亡羊补牢!”任天真逗趣头头:“你昨晚几点睡的?”孙头头甩一句:“咱俩不是一起睡的吗?”全场哄笑。孙头头脸一下红了:“我的意思是,昨晚我俩去……那啥以后,就回来休息了。”任新正看似无心地又问了一句:“去干啥了?”孙头头跳起来,发现脚边有切开的半个西瓜。她捧起半边西瓜,挖了正中间一勺,甜到惊呼:“我的妈!这也太甜了!好好吃!”说完又要下一大勺,却被任新正拦住:“好吃不可贪多。西瓜叫夏日白虎汤,白虎汤是什么构成的你知道吗?”孙头头:“我知道,石膏、知母、粳米和甘草。”董慧慈:“白虎汤是干啥的你知道吗?”孙头头:“退烧的药。西瓜为何跟退烧药挂钩?”任新正:“夏天到了,因为有暑热,所以我们要吹空调,吃冷饮,打赤脚穿短裤。那天彭十堰说,现代人已经不会饥寒交迫了。错。现代人比古人更容易受寒。尤其是夏天。夏天是生长的季节,多出出汗,没有坏处。但现代人,夏天不用下地了,都躲在空调房里,冷气入了骨是很难拔出来的。你看你,那么小,脖子后面就有富贵包。你知道为什么会叫富贵包吗?以前农民在田里劳动,有寒就散了。快中暑了吃块西瓜就解暑了。只有地主,背后有丫头扇扇子,该热不热,受寒了就堵在大椎上啊!”宋灵兰:“你要是不想痛经,不想头疼,那就要时时注意,少受寒。肚子痛,就是你下焦不通。袜子也要穿上,不是这种船袜,是过三阴交的长袜。”孙头头:“可是我热啊,这谁受得了。”任新正:“你热是因为阳不入阴,它老是浮在外头,等你护住了阳气,阳入了阴以后,你体内的温度就会慢慢提升,等你的基础体温上来,哪怕提高0.5度,你都不会觉得热了。”孙头头一听,赶紧用手捂上脚踝。任天真从椅背上拿起外套,蹲下身把衣服给孙头头脚围上,然后又去换桶里的水。

一家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月上枝头,篱笆上的星星灯都亮了起来,阳台上低垂的暖黄灯光投射下温柔的影子。张继儒从身后拿出一张古琴,宋灵兰配合地拿出埙,二人合奏起孙头头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任天真配合着调子,吹起悠扬的口哨。宋灵兰看着儿子和任新正相似的侧脸,思绪一下飘得很远。

时间回到30年前。

下午的课已经结束,宋灵兰去教学楼找任新正。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透过窗户看了一圈也没看到要找的人,宋灵兰拉住一个从教室里出来的同学:“你好,请问任新正呢?”同学甲:“今天他值日,应该是接水去了吧,你去走廊那边看看。”宋灵兰沿着“回”字形的教学楼一侧走,走了两个走廊拐角都没看到人。突然,宋灵兰听到隐隐约约的口哨声,哼的正是《甜蜜蜜》。

宋灵兰循着口哨声找过去,拐过走廊就看到站在水池前低头等着水桶接满水的任新正。

慢慢西沉的太阳正巧挂在了走廊尽头落地窗外,整条走廊像曼哈顿悬日一样金光闪闪,任新正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这一片金色上。宋灵兰就这么看着他,听着他的口哨声,夕阳的金光映在宋灵兰毛茸茸的脸庞。

宋灵兰收回思绪,看着不再年轻的任新正,脸上带笑。另一边,谁都没注意,孙头头抱着膝盖捧着脸,自己都不知道带着浅笑一直注视着潇洒恣意的任天真。

夏夜,蝉鸣,美酒与家人。

任天真和孙头头来到许结家。二楼的窗户都拉着窗帘,好像再大的太阳也照不到这一点地方。许结就站在门口。任天真:“许老师,萌萌在家吗?”许结:“你们来得太不巧了,萌萌今天出门补习了。”任天真:“她在哪里补习?我们就是想见见她。我给她带了我阿婆做的椰奶红豆糕,萌萌之前就喜欢吃这个。”许结:“今天可能不太合适,萌萌下午也有补习。这样吧,你们把糕点留下,等萌萌回来再让她跟你们另约其他时间。”任天真和孙头头对视一下,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怀疑。孙头头:“那没事儿,我们在家里等萌萌吧,今天我俩请假了,专门上门来给萌萌复诊的。”

说着,孙头头顺势就想进门,许结侧跨一步挡在她面前。许结:“你们在这儿等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今天不如就先回去吧,改天我带萌萌去医馆复诊。”任天真:“许老师,我实话跟你说,我有点不放心萌萌,所以我今天一定要见到萌萌。”许结:“她回自己家来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还能害她吗?”

突然,二楼传来东西掉落到地板的声音。任天真:“萌萌在家?”许结:“可能是阿姨不小心。”任天真不相信,后退几步走到院子里,大声喊:“萌萌!萌萌!我是天真!你在家吗?”许结:“天真,你这像什么样?”孙头头拦着许结:“萌萌!回答!我知道你在楼上!”许家内传来尖厉的尖叫声,像被困的小动物,令人揪心。许萌:“啊——天真!天真救我!救我!”任天真和孙头头脸色一变,急忙就要往里冲。许结直接推挡任天真,不允许他闯入家里。任天真:“你为什么不让她见我们!”许结:“不能什么事情都由着她,这次我一定要给她掰一掰。以前我们的问题就是太溺爱了。”任天真:“她还是个病孩子!你不能这么对她。”许结:“我不想她一辈子都是个病孩子!”任天真:“她在我们家好好的,为什么一跟你回家她就病?!”许结:“她一个女孩子,才18岁,哪能天天野在外面!”孙头头:“我觉得有问题的是你!你要是再囚禁她!我就报警!”许结:“我和她妈都已经想明白了,如果这次再掰不回来,我们就当没这个女儿!你报警也没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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