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自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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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自残
杭州也是江南名城,无论瘦西湖还是三潭印月,俱是天下闻名的美景胜地。当舒亚男随着钱掌柜来到这里时,并不觉得陌生。以前曾随爹爹走镖来过多次,对杭州她也算半个熟客。
不过这次却不是来游玩,一到杭州就被钱掌柜带到西湖边一座大宅院。进门前钱掌柜千叮咛万嘱咐,要舒亚男不要开口说话,以免暴露她扬州的口音,与假扮她父亲的自己口音不符。
随着钱掌柜进了大门,舒亚男仔细观察宅院那围墙的高矮,暗忖凭自己的身手,夜里翻过围墙脱身应该不难。这才放心地随着钱掌柜进了二门,只见偌大的宅院中,处处透着令人赏心悦目的富贵气象,让人心生好感。二人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客厅,一个脂粉满面的胖女人接待了他们。钱掌柜与那女人寒暄后,二人便以杭州话小声交谈起来,那女人不住地打量着舒亚男,眼里满是挑剔和怀疑。
终于,那女人拍手叫来账房,账房立刻送来三十两银子和一纸卖身契。在钱掌柜指点下,舒亚男稀里糊涂地在卖身契上按下了手印。那女人仔细收起卖身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并将三十两银子付给了钱掌柜。
钱掌柜满心欢喜地离去后,那女人像验看牲口一般,在舒亚男身上又摸又捏,弄得她十分不自在。不过为了假扮钱掌柜女儿骗钱的把戏不过早穿帮,她还是忍了下来,只等着天黑就逃离这里。
“唔,模样身材都还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点,皮肤也不够白,如果好好打扮打扮,倒也是个十足的大美人。你叫舒兰?那以后就叫阿兰吧,又好听又好记。”那女人操着拗口难懂的杭州官话,拍手叫来丫鬟,“带阿兰姑娘去沐浴更衣,今晚就有重要的客人登门呢!”
舒亚男自惹上官司以来,就没有好好洗过一回澡,尤其在牢中待了十多天后,浑身早已痒得难以忍受。听说要去洗澡,不由满心欢喜。随着丫鬟来到一间熏香的浴室,在两个小丫鬟伺候下褪尽衣裙,舒亚男心满意足地躺入撒满玫瑰瓣、香气逼人的暖融融温水中,不由放松身心,在心中暗叹:若能作为主人在此常住,天上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足足洗了一个时辰,总算洗去了连日来的尘垢和疲惫,她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温暖的浴盆。换上丫鬟为她准备的衣裙,舒亚男几乎认不出镜子中的自己。刚洗过热水澡,脸上红扑扑像涂了胭脂,艳比那雨后的桃,薄薄的轻衫透出身体的曲线,让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是那样迷人。虽然穿这样的衣衫让她耳根发烧,可方才换下的衣衫已被丫鬟当成垃圾不知扔到哪里去,她只得在心中说服自己:就穿这一次吧,天黑后我就走,总不能让主人以为我是个不听话的丫鬟。
洗完澡吃完饭已是掌灯时分,舒亚男被丫鬟带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先前那个胖女人芳姨早已等在那里,除她之外,厅中尚有十几个妙龄女子也在那里闲谈着,个个容月貌,言谈举止优雅从容。像如此出色的女子,平日见一个都难,没想到一下子见到十几个。舒亚男本来对自己的模样十分自信,但置身于这群女子中间,她突然生出一丝自惭形秽的自卑。
芳姨见舒亚男到来后,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今晚有重要客人上门,大家打起精神来,可别砸了我‘西湖瑶池’的招牌!”
舒亚男没想到第一天做丫鬟就要接待重要客人,忙悄声问身旁一个红衣少女:“我要做些什么?我可什么都还不会!”
红衣少女用奇怪的目光扫了舒亚男一眼,暧昧地笑道:“你新来的吧?难怪以前没见过。你什么也不用做,就等着客人挑选。如果你幸运地被客人挑中,就陪客人喝喝酒吃吃饭,如果客人高兴留下来过夜,后面的事自然会一样样亲自教你做。”
舒亚男暗自奇怪,以前只知道丫鬟要负责为客人斟酒上菜,还没听说过要陪客人喝酒吃饭。看来王府就是王府,连待客的规矩都与众不同。
少时外间传来芳姨的呼唤,舒亚男忙随众女来到厅中。就听芳姨向众女训斥道:“别七嘴八舌没点教养,大家打起精神,拿出你们最优雅最淑女的一面,今晚的客人可是丛爷!”
听到“丛爷”这字号,众女眼里俱闪出异样的神采,规规矩矩地跟在芳姨身后,沿着长廊向后院而行。舒亚男心中满是疑惑,看自己和众女的模样,实在不像伺候客人的丫鬟。不过她也不敢多问,只随着众女糊里糊涂地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
厅中正在举行酒宴,席间只有五人,每个人各据一桌,正中那张桌前,一个年逾四旬的彪悍男子正虎踞而坐,两旁四张桌前的四个男子,则在举杯向他敬酒。舒亚男刚进入厅中,就听到一个面目粗豪的汉子正向居中那彪悍男子道:“丛爷,你可听说过近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公子襄?”
彪悍男子浓眉一挑:“你是说在唐门眼皮底下,将巴蜀巨富叶家弄得倾家荡产、家毁人亡的千门公子襄?”
“正是!”那汉子点头道,“听说公子襄能平安离开巴蜀,就是得到了漕帮船旗的庇护。”
彪悍男子面色一沉,鼻孔里一声冷哼:“沈兄该不是怀疑我漕帮,跟那公子襄有勾结吧?”
“沈某不敢!”那面目粗豪的汉子忙拱手道,“想漕帮船旗远达三江,丛爷只怕也未必清楚船旗的去向。在下这次奉柳爷之命前来杭州,只是向丛爷知会一声,那公子襄已秘密来到苏杭地界,丛爷在江南耳目甚众,还请帮忙留意一二。”
彪悍男子淡然一笑:“既然柳爷开口,在下敢不从命?不过那公子襄只是个江湖骗子,值得柳爷这么大的功夫追查?”
“公子襄可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面目粗豪的汉子肃然道,“有江湖传言,他就是身怀《千门秘典》的千门门主传人。‘《千门秘典》,得之可谋天下’,丛爷对这传言想必也有所耳闻吧?”
彪悍男子哈哈一笑:“这等荒诞不经的传言,在下从不会放在心上。”见到芳姨领着众女进来,他连忙摆手岔开话题,“今日咱们只谈风月,莫谈江湖,看看芳姨今日给咱们带来了什么新货。”
芳姨抢上两步,对那男子媚笑道:“妾身给丛爷请安了,姑娘们一听说丛爷要来,一大早就在苦盼呢!”说完转身对众女拍拍手,“大家按顺序排好队,过来让丛爷过目。”
众女自动列成一排,在芳姨示意下,仪态万千地走到席前。直到此时,舒亚男才终于明白自己的身份。以前她受几个狐朋狗党撺掇,曾女扮男装去扬州的青楼开过眼界,虽然排场档次没法和现在相比,但过程都是一样。唯一不同是当时自己是挑人的顾客,现在却是被人挑选的货物。
那次难得的青楼经历,使舒亚男为自己的性别自卑了好久。她没有想到那些甘心让人挑选的女人,可以如此卑微,如此下贱,如此不要自尊恬不知耻地活着。她更有没想到,今日自己竟糊里糊涂成了她们中的一员,站在素不相识的男人面前,像货物甚至像牲口一样,任由他们用目光肆意亵玩、挑选。
“可怜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子,这下血本无归,可叫我怎么活啊!”想起钱掌柜的可怜样,舒亚男就恨得牙痒痒:见他妈的鬼!他根本就跟那马三娘是一伙,利用自己的天真善良,将人骗卖到妓院。一个整天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的掌柜,怎么会没收到钱就让人将货物拿走?舒亚男,你是个天底下最大的笨蛋!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就这一分神,她没有看到芳姨的示意,忘了跟上众女的步伐,被芳姨一声呵斥才恍然惊觉。暗忖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只得硬着头皮追上两步,随着那些女人来到几个客人面前。
舒亚男手足无措的羞涩和不施脂粉的清纯,立刻就吸引了几个客人的目光。正中的丛爷抬手向她一指:“这是新来的吧?”
“丛爷好眼光!”芳姨忙赔笑道,“今天刚送来,还没来得及教会礼仪,让丛爷见笑了。”
“就她了!”丛爷一招手,“过来陪我喝酒。”
舒亚男手足无措地愣在当场,就听芳姨一声呵斥:“快去给丛爷敬酒啊,还愣着干什么?”
舒亚男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捧起酒壶为丛爷斟满酒杯。就在那汉子伸手来端酒杯时,舒亚男无意间看到了他手臂上那只带翅膀的猛虎文身,她立刻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丛飞虎!漕帮大当家!漕帮是整个江南首屈一指的黑道帮会,论势力不在金陵苏家和南宫世家之下。如果说金陵苏家和南宫世家是江南白道中的翘楚,那么,漕帮无疑就是江南黑道的无冕之王!
现在,这个江南黑道第一人正端着酒杯打量着自己。舒亚男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正被猛虎打量着的绵羊。她心中有些慌乱,手一软竟将酒壶失手落地,“啪”的一声摔得粉碎,将厅中众人都吓了一跳。
“你这没见过世面的蠢货,怎么能在丛爷面前失态?”芳姨吓得面色煞白,边骂着舒亚男,边挥手让两个姑娘去替下她。两个女子忙袅袅婷婷地走上前,正要开口,却见丛飞虎挥手笑道:“无妨,我喜欢她这生涩的模样。坐到这儿来。”
舒亚男见丛飞虎在向自己招手,只得硬着头皮坐到他的身旁。丛飞虎侧头打量着她:“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阿兰。”舒亚男大胆迎上对方的目光,细细打量起这江南黑道第一人。只见他生得浓眉大眼,鼻挺口阔,模样并不难看。虽然已年过四旬,但眼光依旧清亮锐利,尤其额头上三条浅浅的抬头纹和眉心那道深深的立纹,看起来宛如一个“王”字,这让他的模样平添了几分威严。舒亚男见他并不如想象中的凶恶,心中稍安,忙对他举起酒杯:“在下对丛爷的威名早有耳闻,请容阿兰敬你一杯,我先干为敬。”
见舒亚男将满满一杯酒一口而干,丛飞虎有几分惊讶。他举起酒杯呵呵一笑:“还从未见过这么豪爽的女子,丛某岂能落后?”说着他也将酒一饮而尽。
舒亚男不等芳姨吩咐,立刻为丛飞虎斟满酒杯。她想到丛飞虎和漕帮的势力,如果能借助他的力量,也许向南宫世家讨回公道就不再毫无希望。
在芳姨的招呼下,另外四人也选了几个女子,席间一时燕语莺声,丝竹管弦长久相伴。在众人的恭维和敬酒中,舒亚男不知喝了多少杯,醺醺然已有几分酒意。而丛飞虎也喝得十分尽兴,不禁借着酒意搂过舒亚男笑道:“难得你与我如此投缘,今夜我就留宿你的香闺吧。”
一旁伺候的芳姨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对舒亚男连连道:“还不快谢丛爷,你第一次见客就遇到丛爷这样的贵人,岂不是天大的幸事?”
众陪酒女都露出羡慕的表情,几个客人更是连声道贺。舒亚男愣了片刻,猛然推开丛飞虎站了起来,她的举动太过突兀,竟让场中众人全都讶然停声。
像这样与男人同桌痛饮,对舒亚男来说并不算稀奇,喝到面红耳热,与相熟的朋友勾肩搭背偶亦有之,这个时候她总是忘了自己女孩子的身份,将同桌共饮的朋友都当成好兄弟。但现在突然听到丛飞虎的话,她才猛然醒悟起自己在丛飞虎眼中,始终是个卖笑的婊子。她不由急道:“丛爷住口!我、我不是那种女人!”
丛飞虎眼中有些意外,调侃道:“女人就是女人,还有这种那种之分?在我丛飞虎眼里,女人就只有是否入眼之分,其他都没有区别。”
舒亚男急道:“丛爷见谅,我、我不是妓女!”
青楼女子都忌讳“妓女”这称谓,更不用说亲口说出这个词。丛飞虎有些惊讶,不由望向一旁的芳姨,她立刻对舒亚男高叫道:“今日你亲自签下卖身契,你爹从我这里刚拿走整整三十两银子,转眼你就不认账了不成?”
“我、我是被人所骗!”舒亚男急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在心中不断诅咒着钱掌柜。
“你这么大个人也会被骗?那你更该为自己的轻信和愚蠢付出代价。”芳姨一声冷笑,“这个世界没人同情愚蠢者。还不快快向丛爷赔罪,别扫了他老人家的兴!”
舒亚男咬着牙默然半晌,对丛飞虎抱拳道:“丛爷,我不是妓女,从不卖身,望丛爷见谅。”说完起身就走。既然被逼到这个分儿上,她没法再等到深夜,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你拿了我的银子,想就这么走?可没那么容易!”芳姨迎了上来,对舒亚男一抖手中的锦帕。一股奇异的香味立刻钻入舒亚男鼻端,她只感到头目一阵晕眩,在烈酒和迷药的双重作用下,浑身不由一软,顿时瘫倒在地。虽然倒地,她的意识却还十分清楚。感觉芳姨指挥丫鬟将自己抬了起来,送入一间香气扑鼻的粉红色房间,塞在床上盖好,然后丫鬟们锁上房门悄然离去。
躺在温暖的被窝中,舒亚男只感到浑身乏力,眼皮沉重。她拼命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能睡!一定不能睡!
不知过了多久,门“咿呀”一声开了,满身酒气的丛飞虎被芳姨送了进来。他一看舒亚男的模样,立刻对芳姨道:“解开她的迷药。”
芳姨面有难色,小声提醒:“丛爷,这丫头野得很。”
“野?我还就怕她不野呢!”丛飞虎呵呵大笑,“快给她解开,少废话!”
芳姨无奈,从桌上倒了杯凉茶,喷在舒亚男脸上。被那冷水一激,舒亚男立时清醒,不由翻身而起。迷药方解,她的手脚依旧有些发软,心知要在丛飞虎面前逃脱,恐怕力有不逮。她只得警惕地盯着丛飞虎,不知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丛飞虎挥手令芳姨退下,然后仔细关上房门,转身对舒亚男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微笑:“不错!果然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我喜欢!难怪能将南宫世家闹得天翻地覆,苏家和南宫家更是差点为你开战。没见过你时我还不信,现在我完全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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