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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瀚晨一直是华人商界的骄傲,这辈子能成为像黄瀚晨那样的商界超人一直是金伟民梦寐以求的梦想。正因为如此,金伟民觉得见到朱明丽仿佛像见到黄瀚晨一样亲切。

寒暄落座后,丁能通先举起杯,自嘲地说:“伟民,尽管你小子反客为主,要请我,这第一杯酒也得我先敬你,借献佛,你买单,我接风,来,先干为敬!”

两个人笑着干了杯中酒后。

金伟民笑着说:“能通,官至驻京办主任了,还是改不了你先声夺人的毛病!”

“伟民,”丁能通苦笑道,“驻京办主任算什么官,在官场上是个不入流的角色。没听人家说嘛,小时候,把english读成‘应给利息’的同学,现在成了银行行长;读成‘阴沟里洗’成了菜贩子;读成‘因果关系’的,现在成了哲学家;读成‘硬改历史’的成了政治家,而我一不小心读成了‘应该累死’,现在就成了驻京办主任了。”

丁能通说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特别是李欣汝和朱明丽笑得更是枝乱颤。

“丁大哥,你可真逗,我早就听伟民说过,驻京办主任都是些胸怀领导,放眼京城的能人,人脉关系深厚得即使市委书记、市长也要敬畏三分呢!”李欣汝面若百合、声如春雨地说。

“欣汝过誉了,两千多年封建社会传下来的子民心态根深蒂固,封建王朝‘天子’是老子,受封诸侯是儿子,儿子听命于老子;现在却是权力既是真理,领导就是核心,驻京办主任哪儿比得了伟民这些资本宠儿活得真实!”丁能通自嘲地说。

“通哥,我倒是同意欣汝的观点,驻京办主任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做得了驻京办主任的人,做什么都会是出类拔萃的,没有三头六臂也差不多,金总,你说是不是?”朱明丽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丁能通底气不足。

其实自从丁能通陪吴市长去301医院看望王鼎臣那天起,心情就一直很复杂,因为丁能通发现即将就任东州市驻京办主任助理的习涛有鹰一样的眼神,这样的眼神犹如针孔摄像头扎得丁能通坐立不安。眼下离习涛上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丁能通还没想好如何应对吴东明安插在驻京办的这个特务。丁能通敏锐地觉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习涛有可能成为自己驻京办主任生涯中最强有力的政治对手。

“能通,朱总的话颇有见地。我就是你这个驻京办主任的最大受益者,其实无论是弄潮商海,还是弄权官场,人们总结成功者时好像每一步都是精心策划的,其实在我们当事人来看,很多事情都是带泥吃罗卜,洗一段吃一段,这么一步一步走下来,有很多限制条件逼着我们不停地变,有时人就是这样被逼出来的。”金伟民颇为感慨地说。

在大学时,丁能通就佩服金伟民好学博闻,对问题见得快,想的深,时出新意,而且又健谈,常常议论喷薄而出,滔滔不绝。有些同学出于嫉妒,觉得他自负,有凌人盛气,其实他并不倨傲,只是活得本真,从不掩饰罢了。那时候,丁能通也是风华正茂,才思飙发,两个人常为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如今想起,真是日月如梭!

“伟民,我给你交个底,东汽集团如今是山穷水尽、四面楚歌,它的气脉全看你在资本市场上出神入化的运作能力了。吴市长听了我对你的介绍,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一旦接手东汽集团,你可就踏上了一条任重道远的不归路啊!”丁能通意味深长地提醒道。

应该说金伟民这次准备去东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甚至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他知道这里面有很大的风险,一旦做不成,就有五百万美金的中介费用要损失,更重要的,这里面还蕴藏着巨大的政治风险,日后有什么不测的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是在金伟民的生命中,对他最重要的就是使命感和成就感,他想的更多的是成功,而不是失败。

“能通,企业家有个别名叫冒险家,”金伟民不加掩饰地说,“你怀疑这个又怀疑那个,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真正的企业家光靠精明是不够的,还得有点傻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傻冒吗?但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件事一旦接手,我失去多少,得到多少,我都想过了,做这件事我先是为了完成我梦寐以求的一个宿愿。只要能对国家民族有利,这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金伟民的话让丁能通很受触动,人生绚丽,智者不惑,他原来以为自己这个驻京办主任既可以远离东州官场的勾心斗角,又可以享受利用具有中国特色的驻京办这个神秘平台积累下的皇城人脉,是官场唯一集富贵于一身的职位,得到这个职位让做神仙也不换,如今与金伟民的志向比起来,丁能通一下子自惭形秽起来,他觉得金伟民在自己面前更像金庸笔下的大侠,而自己更像韦小宝。

“伟民,念大学时你的野心就比我大,”丁能通惭愧地说,“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要掌握了真理就可以大声说出来,我在官场最了解这一点,旧体制有着强烈的路径依赖和运转惯性,我最担心的是你的性格,生活当中大多数人是吃了苍蝇就咽下去了,而你是公开拒绝吃下去的人。”

金伟民很理解丁能通的善意,但他还是觉得丁能通在官场上待久了,早就失去了锐气,大概光剩下诡谲和圆滑了,于是他笑着说:“能通,法国有位贫穷的年轻人,经过十年的奋斗,终于成为媒体大亨,跻身于法国五十名大富翁之列。1998年他去世,他将自己的遗嘱刊登在当地的报纸上,说:我也是穷人出身,知道‘穷人最缺的是什么’的人,将得到一百万法郎的奖赏。几乎有两万人争先恐后地寄来了自己的答案,答案五八门。大部分的人认为,穷人最缺少的是金钱,另一部分人认为穷人最缺少的是机会、技能……但没有答对。一年后,他的律师公开了答案:穷人最缺少的是成为富人的野心!这个谜底震动了欧美,几乎所有的富人都予以认可,说出了自己成为富人的关键所在。这里说的‘野心’,正确地说,应该是我们常讲的‘雄心壮志’。我们难以想象,一个心志不高的人,一个没有远大目标的人,连一张蓝图都没有的人能够创造出什么奇迹。能通,你的提醒我很理解,但是我最喜欢愚公移山的故事,既然不能选择历史,那就服从历史的选择。中国的改革开放就犹如大江东去,黄河已经到了入海口了,历史已经过了激流险滩,即将进入世界的大潮流。顺其则昌,逆其则亡,你们说是不是?”

“听了金总的话,我也想起了一个故事,有个人很穷,一个富人可怜他,想帮他致富。富人送给他一头牛,嘱咐他好好开荒,春天撒下种子,秋天就可以脱离贫穷。穷人满怀希望开始奋斗。可是没几天,牛要吃草,人要吃饭,日子比过去还难,于是他想,不如把牛卖了,买几只羊,先杀一只吃,剩下的可以生小羊,长大可以卖更多的钱。穷人的计划如愿以偿。只是吃了一只羊以后,小羊迟迟没有生下来,日子又艰难了,忍不住又吃了一只。穷人想,这样下去不行,不如把羊卖了买些鸡,鸡生蛋的速度要快些,日子立刻能好转。穷人的计划又如愿以偿,但是日子并没有改变。艰难时,他又忍不住杀鸡,终于杀到只剩下一只鸡时,穷人的理想彻底破灭了,心想,致富是无望了,不如把鸡卖了打一瓶酒,一醉解千愁!春天来了,富人兴致勃勃地送来了种子,发现穷人醉卧在地上,依然一贫如洗。富人转身走了,穷人继续贫穷。可见穷人不仅仅是没有资本,更可悲的是没有资本运作意识。”李欣汝饶有兴趣地说。

朱明丽接过话题发挥道:“通哥、金总,欣汝说的这个穷人很像今天举步维艰的国企,许多国企的经营管理就像这个穷人过日子,心态完全一样。”

朱明丽的话一针见血,丁能通感慨地说:“明丽这个比喻很形象,东汽集团之所以陷入今天的困境,就是这种穷人过日子的心态造成的。这种穷人心态是什么?就是旧体制、旧机制、旧制度,怎么改变?光给牛不行,就拿东汽集团来说,下属的欧华汽车制造厂设备是一流的,仍然是穷的资不抵债,什么原因?没有资本意识,就更谈不上资本运作能力了。”

“所以说,对于东汽集团这个‘穷人’来说,缺的不是送牛的富人,而是我这个具有国际资本运作能力的投资家!”金伟民哈哈大笑地说。

众人也被金伟民的机智逗乐了,丁能通插嘴道:“伟民,我和吴市长约好了,他明天省里有个会,后天专门抽出一个上午见你。明天一整天你想去哪儿?要不要我陪你逛一逛北京的名胜古迹?”

“能通,我听说北京白云观的签很灵的,如果明天你有时间,陪我去白云观走一趟怎么样?”金伟民虔诚地说。

“没问题,白云观的梅峰道长是我的朋友,精通《易经》,善观面相,那可是经常在中南海里经常走动的高人!”丁能通神乎乎地说。

“那好,明天咱们就虔心丘祖庭,问道白云观。”

金伟民说罢,举杯敬酒痛饮。酒逢知己,大家喝得开心,连两名如似玉的美人也有了三分醉意。

6、放屁吧

离开官府私家菜酒店时,已经是午夜时分,金伟民携李欣汝回了昆仑饭店。朱明丽余兴未消,非要丁能通去什刹海酒吧,言称有一个酒吧叫放屁吧,有趣的很,丁能通问怎么个放屁法儿,朱明丽诡谲地一笑说,去了你就知道了。丁能通拧不过她,只好开车往什刹海方向驶去。

其实,丁能通很喜欢什刹海地区的慵懒闲适,但是自从金冉冉去美国留学以后,他却很久没来过这里了,特别是这个寒冷的冬天,丁能通久未光顾什刹海,甚至开车都没路过过这里。

这才短短半年时间,什刹海的酒吧就从后海南沿到前海北沿连成一片了,间隔之密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旁边那一汪湖水,还真看不出这里和三里屯酒吧街有什么区别。眼前的繁华让丁能通对过去那个世外桃源般闲散舒适的什刹海十分怀念,好在朱明丽说的放屁吧在烟袋斜街。

奔驰车驶过车水马龙、愈加不堪重负的银锭桥,来到烟袋斜街,在叫做“莲”和“藕”的酒吧之间有一家叫“烟斗”的酒吧,是一家以烟斗和烟草为特色的酒吧,只是在烟斗的招牌下还标榜这里是北京惟一的最纯粹的男士俱乐部,仅就这一点便一下子引起了丁能通的兴致。

“明丽,这里好像是男人的天堂,你能受得了?”丁能通停好车问。

“一般女孩子在这里呆不了二十分钟。不过,我喜欢,在这里除了可以整夜抽烟斗以外,还可以听音乐、唱歌、跳舞、朗诵诗歌、看各种电影,可以找人大聊特聊,也可以参加烟斗酒吧组织的户外探险和军事活动,来这里的人可以完全处于放松状态,几乎近于肆无忌惮。”朱明丽张扬地说。

丁能通看着两眼放光的朱明丽,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温婉聪慧、一身职业装穿得淑美可人的北京园的总经理,倒像一个典型的野蛮女友。

丁能通从现在的朱明丽身上,看见了一些金冉冉的影子,他哈哈大笑地说:“明丽,有这么过瘾的地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走,我就喜欢肆无忌惮的地方!”

丁能通最后这句话是一句心里话,在官场上夹着尾巴做久了,就像被阉割了的太监,越来越没有血性,他太需要一个能呼唤男人血性的地方发泄一下了。

两个人下了车,清爽的空气沁人心脾,朱明丽不失时机地挽住丁能通的胳膊,仿佛一对情侣走进烟斗酒吧。

刚推开酒吧的门,缭绕的烟雾伴随着走调的歌声和粗口的聊天扑面而来,丁能通为之一振,只见每个圆桌旁三五成群的男人七扭八歪地围坐着,一边抽烟斗一边喝啤酒一边侃大山,好不惬意。有一个斯文的小伙子仰坐在吧凳上,一边看书一边听旁边的人聊天。显然朱明丽是这里的常客,有几个人大大咧咧地向她挥了挥手,其中也包括那个翻书的小伙子。

“丽姐,坐哪儿?”门口的男服务员热情地问:

“老地方。”朱明丽热情地回答。

“来点什么?”男服务员继续问。

“两只烟斗,古巴哈瓦那烟丝,外加一打百威啤酒。别忘了加一个垫。”

朱明丽说完最后一句话时诡谲地一笑。男服务员心领神会地说:“好嘞,请二位稍等片刻!”

这时朱明丽指了指翻书的小伙子,欣赏地说:“通哥,看见了吗?那个斯文的小伙子就是这间酒吧的老板,酷不酷?”

“明丽,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丁能通略有醋意地问。

“去你的,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是谁!”

两个人正说着话,男服务员又走过来热情地说:“丽姐,准备好了,请吧。”

朱明丽挽起丁能通的胳膊向挂着一幅春宫图的靠墙桌子走去。让丁能通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坐在座位上,屁股下面就发出了一连串的响屁,丁能通的脸腾地就红了,周围的人都侧目看着他笑。

丁能通觉得座位有玄机,他起身重新坐下,又是一串响亮的屁声,丁能通愈发窘迫起来,朱明丽却笑得前仰后合。

“明丽,你搞什么鬼了?”丁能通不好意思地问。

“通哥,是你不检点,还怨我搞什么鬼?”朱明丽嗔道。

“傻瓜,你女朋友给你加了放屁垫,放响屁可以给你带来好运气!”旁边的人笑道。

丁能通这才发现自己的座位比朱明丽多了一个座垫,连忙让男服务员撤掉,然后坐下说:“原来放屁吧是这么由来的,要是旁边的朋友不提醒,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朱明丽一边笑一边拿着烟斗替丁能通塞烟丝,“通哥,这个放屁垫只能唬第一次来的客人,不过,有好多男士喜欢这个放屁垫,一边抽烟一边听放屁声,简直就是极品放松!来,你尝尝哈瓦那烟丝香得很。”朱明丽说完,用长火柴给丁能通点上。

丁能通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去,叭嗒叭嗒嘴说:“香,真他妈的香!”

这时朱明丽也把自己的烟斗塞满烟丝点上火,丁能通还是第一次看见美女、而且是富有高贵气质的美女吸烟斗,简直就是一幅达·芬奇笔下的油画,反正是与众不同,而且有一种超脱凡俗的美。丁能通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美人,仿佛朱明丽的笑颇有几分蒙娜丽莎的神秘,他简直有些呆了。

“通哥,能问你个问题吗?”朱明丽樱唇叼着烟斗问。

“什么问题?”丁能通懵懂地反问。

“以《金瓶梅》为例,你喜欢潘金莲、李瓶儿,还是孟玉楼?”朱明丽诡谲地问。

“说实话,我都喜欢!”丁能通毫不掩饰地说。

“那得说出喜欢的理由。”朱明丽娇嗔地说。

“潘金莲敢爱敢恨,性欲强烈,做事来劲,缺点是爱吃醋;李瓶儿堪称人间尤物,妖娆妩媚,温柔体贴,‘随手而转’,缺点是太过水性。至于孟玉楼嘛,我喜欢她脸上的白麻子!”

丁能通说完,朱明丽哈哈大笑,她举起一瓶百威啤酒说:“通哥,吹一个怎么样?”

丁能通赞同,两个人一仰脖子,吹了个底吊儿,然后朱明丽接着问:“通哥,这三个女人,你愿意讨谁做老婆?”

“我谁都不愿意娶!”丁能通果断地回答。

“那做情人呢?”朱明丽追问道。

丁能通诡谲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明白了,”朱明丽酸溜溜地说,“看来呀,男人都一样,自己沾惹草、勾三搭四可以,老婆则必须纯洁贤惠,得能立贞节牌坊是不是?”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丁能通反戈一击地问。

“我喜欢像你一样的男人!”朱明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丁能通说,两个黑眼珠犹如一对小火球。

“明丽,我活得像金庸笔下的韦小宝,有什么可喜欢的!”丁能通自嘲地说。

“我就喜欢金庸笔下的韦爵爷,不仅有情,而且有义,当他师傅陈近南及其他朋友有难时,他都会不顾一切地伸出援手,他身边能够有那么多贵人相助,都是因为他重情重义的结果。”朱明丽用抱打不平的语气说。

“傻妹妹,他可是娶了七个老婆的心大罗卜!”丁能通嘲讽地说。

“通哥,有人说韦小宝好色,有人说他滥情,可是有谁能理解他心中压抑真爱的苦痛?先说韦小宝的第一个女人建宁公主,不仅蛮横任性,还有虐待狂倾向,当初韦小宝以假太监身份进宫委身于她,纯属为了保护自身在皇宫中的安全,再说神龙教的教主夫人苏荃,小宝身陷神龙教监牢之中,只有把苏荃变成自己的女人,才是解救自己的最好方法,你可以说韦小宝是为了苟活,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不是苟活着呢?我并不认为韦小宝是滥情苟活,只是他的真正爱情出现得太晚了。在七仙女中,或许阿柯就是他的真爱,只是由于在此之前,已经有了六仙女,是人性中的同情心作崇,使她不愿意为了阿柯抛掉其他人罢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通哥!”

朱明丽的话让丁能通很震动,他体会到了这个在香港生活多年的川妹子的辣椒味,辣得自己张着大嘴干哈气说不出话来。

“明丽,想不到你和金伟民一样,还是个金庸迷。”丁能通深吸一口烟斗,喷云吐雾地说。

“通哥,那你觉得我像金庸笔下的谁?”朱明丽小鸟依人地问。

“你现在的样子像黄蓉,平时又像小龙女,说不太好!”丁能通坦诚地说。

“通哥,那你是喜欢黄蓉,还是喜欢小龙女?”朱明丽不依不饶地问。

“那你觉得韦小宝会喜欢谁?”丁能通反问道。

“讨厌通哥,你耍滑头!”朱明丽娇嗔道。

丁能通哈哈大笑。

7、白云观

早晨,天气晴好,和煦的阳光带着初春的气息让北京城的大街小巷突显出勃勃生机。吃完早餐,丁能通就带上朱明丽开车接上金伟民和李欣汝直奔白云观。

金伟民难得这放松,闲暇时他最喜欢参禅问道,有一次,他出差去青岛,在崂山一个瞎眼道士给人算命,竟算出一个笑话,一想到这个笑话,金伟民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丁能通一边开车一边问:“伟民,想起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一想到要去白云观,我就想起有一次出差在崂山的奇遇。一个瞎眼道士给人算命,只需来人伸出一个手指,一个小男孩调皮,将自己的小鸡鸡伸了过去,瞎眼道士摸了摸顿时惊叹道:贵人啊!手指细皮嫩肉,没有指甲,弹性很好,一定是厅局级领导!”

金伟民憋着笑说完,车内顿时笑得车身乱颤,丁能通笑得险些追尾。

“不瞒你说,我也遇上过类似的人,”丁能通止住笑一边开车一边说,“去年秋天我们驻京办组织去香山看红叶,车不够用,我就借了昌山市驻京办主任的奔驰,刚好他老婆也在,听说我们驻京办要去香山,她也想去,我就答应了。没成想,去的那天遇上警察堵卡,把我的车拦住了。警察问我:‘车是你的?’我说:‘是朋友的。’警察又问:‘车上是你老婆?’我说:‘是朋友的。’你们猜警察说什么?他说:‘你有多么好的朋友啊!’”

丁能通说完车内又哄地一声笑了起来,朱明丽和李欣汝笑得更是前仰后合,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一路上欢声笑语,不知不觉,白云观山门前照壁上嵌着的四个琉璃大字:“万古长寿”便映入眼帘。

丁能通停好车,四个人下了车,闲庭信步地穿过牌楼,来到山门前,山门正中上方有一块蓝地琉金的匾额,写的正是:“敕建白云观”。这是当年明英宗皇帝所赐之物。匾额系生铁铸造而成,其寓意是企望白云观坚固持久,像铁铸一般。自此遂有“铁打的白云观”之美誉了。

进入山门有一座南北向的单孔石桥,桥身、桥面为叶青石所砌。桥栏采用精美的汉白玉雕制而成。然而,桥下没有滚滚的流水,也没有深潭,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旱桥,名为“窝风桥”。

此时,只见沿着窝风桥闲步走过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鹤发童颜,步履稳健,穿着青衣道袍,手摇佛尘,似笑非笑,一副仙风道骨。

“能通,我候你多时了!”老道士率先笑道。

丁能通连忙迎上去介绍道:“梅峰道长,久等了,久等了,这位就是我在电话里跟您说起的我的好友金伟民,还有李欣汝和朱明丽。伟民,这位就是梅峰道长。”

梅峰道长是青城山王五丰道长的师兄,丁能通就是通过王五丰认识梅峰道长的。

丁能通介绍完,金伟民恭敬地说:“道长,我今天是特意来请您指点迷津的。”

“谈不上,道家有三宝,一曰慈,二曰简,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我观金先生虽与道家有缘,但却是一个敢为天下先的人,不知金先生可同意道人的观点?”梅峰道长慈眉善目地说。

“透,道长,您把在下看透了!”金伟民佩服地说。

“伟民,梅峰道长一肚子学问,有你请教的!”丁能通溜缝地说。

“各位,请随我来!”

梅峰道长将手让了让,然后领众人来到玉皇殿前。

李欣汝有生以来头一次走进道观,看什么都新鲜,她望着玉皇殿好奇地问:“道长,这里面供的是玉皇大帝吗?”

“正是。”梅峰道长回答。

“道长,道教为什么要供奉玉皇大帝呢?”朱明丽也插嘴问。

“玉皇大帝的全称是‘昊天今阙至尊玉皇大帝’,又称‘玄穹高上玉皇大帝’,据《高上玉皇本行集经》记载,很久以前,有个光严妙乐国,国王净德和王后宝月光年老无子,于是令道士举行祈祷,后来王后梦见太上道君抱一婴儿赐予她,梦醒而有孕。怀胎一年,于丙午年正月初九日午时诞生于王宫。太子长大后继承王位,俯念百姓,嗣位有道。不久舍国去普明香严山中修道,功成超度。经过三千劫始证金仙,顿悟大乘正宗。又经过亿劫,始证玉帝。道教认为,玉皇大帝总统三界、十方、四生、六道的一切阴阳祸福,是诸天之帝,仙真之王,圣尊之主,掌万天升降之权,司群品生成之机。为圣中最尊,神中最贵,诸佛圣师,万天帝主,众圣之王。所以有‘元始为三教之首,玉帝为万法之宗’,及‘天上有玉帝,地下有皇帝’的说法。玉皇统辖灭神、地袛、人鬼,相当于天上的皇帝。他居于太微玉清宫,为无极无上圣,是民众崇拜的最高天神。诸位有什么心愿就在这玉皇殿许吧!”

梅峰道长一番陈词说得云山雾罩,搞得李欣汝和朱明丽立即肃然起敬,虔诚得不及烧香便进殿跪拜,丁能通笑嘻嘻地提醒说:“两位小姐,还没上香呢,不上香,玉帝怎么知道你们许的什么愿?”

此时金伟民早已买了高香高高举起向玉皇殿拜了三拜,将香插在香炉内,默然走进玉皇殿跪拜了许久才起身。

待李欣汝、朱明丽也上香许了心愿后,丁能通开玩笑地说:“你们俩许的什么愿,该不是想当王母娘娘吧?”

“能通,既然人间有驻京办,天上就应该有驻天办,我是想让玉帝提拔你为驻天办主任。”朱明丽说完,连梅峰道长也被逗笑了。

“金先生,既然你是来问道的,就请到客堂叙话吧。”梅峰说着,头前带路,众人随他进了客堂。

客堂内窗明几净,梅峰请大家坐,又让小道士上了茶,然后平和地说:“道教以学道、修道、行道为主,始源于黄帝,发扬于老子,成教于张道陵天师。战国及秦汉诸儒,皆崇黄帝老子之学,称为道家。可以说道教是中国国有的宗教。道教在构建和谐社会的今天大有可为。道教提倡既要修道,更要积德。《西升经》云:修之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邦,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通过修德以达到太平和仁爱。道教提倡‘无为’、‘寡欲’、‘不争’和‘济世利物’,‘无为而治’就是按照社会发展规律和自然规律来做事的。‘济世利物’就是要与人为善,要和自然环境处理好关系。金先生,诸子百家中,你是熟悉《孙子兵法》的,如果贫道没猜错的话,你的床头、办公桌甚至汽车里都放着《孙子兵法》。”梅峰道长点破金伟民熟读《孙子兵法》一事,让金伟民佩服得五体投地。

“道长,正如你所言,《孙子兵法》是一部不朽的名著,我拜读过多遍,常人只知其文章,不解其精髓,交战双方都奉此书为上,但是却有攻有守,有胜有败,其中的进退在于知变则胜,守常则败,如此而已。”

“所以,贫道说你是敢为天下先之人,此次你来白云观问道,是因为你心中的那件大事有可能改变你人生的命运,吉凶祸福都在变化之中,我看,你还是抽个签吧。”

梅峰说着向小道士摆了摆手,不一会儿,小道士取来签筒,梅峰递给金伟民。金伟民十分虔诚地抽了一支递给梅峰。

梅峰道长取过签来一看,双目放光,当即站起,两手合抱向金伟民送上一恭,肃穆而又敬重地说:“金先生,你是白云观第四个抽到此签的贵人。”

唐王朝自建立之始,即奉道教始祖老子为祖宗,从此和道教结下了不解之缘。唐玄宗更是笃信道教,为了“斋心敬道”,奉老子为“玄元皇帝”,在幽州,也就是现在的北京,建“天长观”,也就是今天的白云观,距今已有1200多年了。一千多年里有多少善男信女来来往往,燃烛敬香,算命抽签,眼下梅峰道长手里的那支签,总共才有四个人抽中,那真是难得了。万万分的难得。

“道长,有那么玄吗?”金伟民不由地问。

“一点不假,你是抽中此签的第四个人。”梅峰道长拿起签册,指了指上面的记载,郑重地说。

“真是这样啊!”金伟民还是将信将疑地问,“道长,请你告诉我,前三位抽中此签的人都是谁?”

梅峰道长用幽巨的目光望了望窗外,然后收回视线郑重地说:“第一个是金世宗完颜雍亲赐名本观为‘十方大天长观’,并亲抽此签;第二个是乾隆皇帝登基前曾微服来本观,抽得此签。”说到这里,梅峰道长顿了顿,接着提高嗓音说:“第三个抽中此签的是你们生意人心中的偶像,东南亚一带华人商侨领袖,香港黄河集团董事局主席黄瀚晨先生,他抽中此签时,还只是一个一贫如洗的穷小子,但是白云观的道士为他解签时,他谨记在心,终得大富大贵。”

如此三人,两位帝后之先辈,一位商界之泰斗,在这之前抽中这支签,而自己竟然是第四个抽中此签的人,在梅峰道长面前,金伟民难以相信,但又不能不信。他连忙从梅峰道长手中取过签,看到签文,他顿时大惊,目光发直,视线久久地落在签文上:“三皇大吉,天下第一签。”

“这是真的吗?会是真的?”金伟民心里嘀咕着,尽管他心怀“天下第一”的志向,但还是承载不起,处于信疑难断之中,他不得不说出心里面的疑问:“道长,你这签筒里的签不会是一样的吧?”

梅峰道长并不辩解,把签筒里的签都倒在桌子上,一支一支地翻过来,亮在众人面前,四个人上前仔细查看,每根签文果然各书文义,差异甚远,中签之平庸,下签之凄惨,无一缺失。

丁能通查完签后,自言自语地道:“伟民,看来天将降大任于你呀!”

金伟民的表情仍然恍惚,从金伟民的眼神中,梅峰道长看出了他抽中此签后的情绪变化,慎言告诫道:“金先生,你已得天意,以后莫要再抽签了!”

“是啊,伟民,心诚则灵!”李欣汝欣喜地说。

金伟民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长,我记住了您‘济世利物’的嘱咐,如果我再玉皇殿前许的愿能实现,我会回来还愿的!”

众人怀着敬畏的心情,分别向梅峰道长告辞,梅峰道长道了一声“无量寿佛”,一直将众人送出山门。

8、天使

西雅图的市中心不大,不像纽约那样剑拔弩张,大部分楼宇只有四五层,街道干净,建筑是欧式的。街上高耸入云的大树,棵棵都要抬头仰视。像宝塔一样的雪松屹立在马路中间,每一棵都像马丁广场的那棵圣诞树一样挺拔、高大。

走在马路上就像行走在茂密的原始森林,路的两旁是参天大树,路的前方也一样郁郁葱葱,地上铺满了金黄色的松针,整个城市映照在湖光山色之中,显得温文尔雅。

金冉冉之所以选择西雅图华盛顿大学读书,缘于三个理由,一是印第安的传奇;二是到处是咖啡馆的城市;三是邂逅湖光山色。然而,金冉冉非常不喜欢西雅图冬天的雨,即使现在是三月份,雨仍然断断续续地下。

阴雨天是最容易触动人的情感的,金冉冉到美国后下决心忘掉丁能通,然而,当一个人下决心去忘记什么的时候,其实,你已经忘不掉了,越是想忘记,越是思念,爱的孤独让她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去加拿大温哥华见见衣雪。

金冉冉是个敢想敢做的人,她通过刘凤云得知了衣雪的联系方式,起初,金冉冉向刘凤云打听衣雪的联系方式时,刘凤云非常警觉,她知道金冉冉见衣雪想干什么,经刘凤云一再追问,金冉冉才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原来,金冉冉只身来到西雅图,才发现爱能缩短心与心的距离,在心灵深处,爱和孤独实同一种情感,爱的越深,孤独感就越强烈。正是爱的渴望增加了金冉冉心中强烈的孤独感,她猛然理解了衣雪身在异国他乡爱的孤独。

金冉冉一直不相信衣雪会红杏出墙,因为她太了解丁能通了,衣雪是冰雪聪明的女人,不会不察觉罗小梅和自己对丁能通的爱,这对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又身处异国他乡的妻子来说,是最痛苦的。

金冉冉很想知道在衣雪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罗小梅已经坐牢了,而且判了二十年,丁能通为罗小梅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凭什么要为她抛弃妻子苦守二十年,衣雪的苦衷是什么?都说爱情是自私的,爱情真的是自私的吗?

金冉冉对这些问题思考了很久,她觉得正是由于自私心理,自己和罗小梅谁也没有得到丁能通。爱一个人,为什么非得要得到他呢?或许衣雪就是这么想的!金冉冉忽然觉得衣雪对丁能通的爱才是真爱,是纯爱!这是真的吗?金冉冉很想知道真相。

刘凤云得知金冉冉的想法以后,感觉很欣慰,冉冉成熟了,而且如果衣雪与丁能通离婚果真是出于爱的话,那么衣雪的付出太大了。

刘凤云支持金冉冉去看看衣雪,她通过丈夫周永年、周永年又通过薪泽银打听到了衣雪的联系方式,告诉了金冉冉。金冉冉得知衣雪住在温哥华唐人街后,毅然决然地拨通了衣雪家的电话。

衣雪接到金冉冉的电话时,半天没有说话,后来金冉冉说是刘凤云大姐和周永年姐夫特意让自己过去看看她的,衣雪这才勉强答应了。

与衣雪通完话后,金冉冉如释重负,她利用课余时间精心为丁能通的儿子买了许多礼物,周末一大早,她草草吃了早餐,开上自己新买的二手本田车,向加拿大方向驶去。

一路上金冉冉的心情矛盾极了,也复杂极了,她觉得只有爱的力量可以使一个女孩子变得如此有勇气。这是金冉冉第二次开车去加拿大,第一次是刚到西雅图不久,周末两个大陆同学邀她一起去加拿大观光,因此,一路上的风光,金冉冉并不陌生。

尽管加拿大的风光如诗如画,但是,金冉冉的心思并没有在欣赏风光上,她一路上都在担心一个问题,如果衣雪承认自己的确红杏出墙了怎么办?金冉冉不敢深想,她觉得衣雪没有红杏出墙的理由,因为真爱可以令女人忠心,何况家庭儿女是每个女人最后的依归呢?

此时金冉冉的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诗人希波纳克的诗,女人只能带给男人两天快活,“第一天是娶她时,第二天是葬她时。”金冉冉暗骂:多么恶毒的诗人!

衣雪万万没有想到金冉冉会给自己打电话,她是从薪泽银嘴里得知金冉冉离开丁能通到美国学习的。衣雪对这个叫金冉冉的女孩印象太深了,正是由于金冉冉宫外孕,衣雪差点与丁能通离婚。到现在衣雪也没弄明白,这个金冉冉宫外孕到底与丁能通有没有关系?当年要不是自己的姐姐苦苦相劝,衣雪是不会放过这个金冉冉的。但是也正是因为衣梅讲了一个谁是自己一生最重要的人的故事,衣雪才对爱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并且有了与众不同的理解。

衣雪之所以执意要辞掉东州电视台的工作,执意和儿子到加拿大陪读,除了对国内的教育不满意之外,更重要的是想考验一下自己与丁能通之间的爱情。因为出国之前,她就耳闻丁能通身边除了一个叫金冉冉的女大学生外,还有一个叫罗小梅的漂亮女人。衣雪越来越怀疑自己在丁能通心目中的位置。她想,久别胜新婚,或许自己离开一段时间,丁能通会幡然醒悟。

衣雪到了加拿大以后,故意很长时间没给丁能通打电话,直到丁能通因“肖贾大案”受到牵连,衣雪才急了,她想飞回东州陪丁能通,可是丁能通不同意,因为儿子太小,必须有人监护。

那段日子衣雪的心每天都像被碳烤着,好在丁能通很快就解除了双规。衣雪劝丈夫辞职,一起到加拿大来,丁能通不肯,非要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爬起来。直到丁能通官复原职,衣雪才看明白,原来自己日思夜盼的丈夫心中一直装着罗小梅和金冉冉。

衣雪赌气,在电话里吵过之后,不再给丁能通打电话,她后悔自己不该到加拿大来,她甚至想,丁能通就是为了和罗小梅、金冉冉鬼混,才打发她和儿子来加拿大的。

越这么想,越偏执,也就越心痛,越心痛就越思念,衣雪缓解自己心痛与思念的方式就是为丁能通买衣服,什么西装、领带、内衣、鞋,甚至剃须刀,买了这些东西以后,就像丁能通每天都在用一样,衣雪把西服领带挂在衣柜里,把鞋放在门口,把剃须刀放在洗手间,她觉得每天看见这些东西,就好像每天都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生活一样。

然而,衣雪很快发现这是不一样的,她越发思念丁能通,就越痛恨那两个狐狸精,衣雪就这么每天煎熬着自己,直到丁能通为了给她所谓的惊喜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她为丁能通买的那些凭吊自己的思念之痛的男人用品,竟成了跳进黄河也说不清的物证!

在丁能通扔下的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前,衣雪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哭过之后,她想了很多,夫妻之间,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这样的爱情不要也罢,何况真爱不是誓言化作的手铐,是信任翻飞的自由。看来自己过去对丁能通的爱太独裁了,妄想拥有他的自由,以为彼此对自由的放弃就是对爱的忠贞,美好的爱情不是让我们变得自私,而是使我们变得善良和慈悲。如果爱不能把两个人的自私变成伟大,那就不是真爱。其实,女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都想让自己爱着的男人成为父亲、兄长、弟弟、情人、保镖、侍从和闺中密友,可是这样的男人是不存在的。衣雪觉得自己对丈夫的贪婪毁了爱情,如果我的爱让你觉得是个牢笼,那么我只好把天空还给你。有什么办法呢?想到这儿,衣雪平静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每当想起这些往事,衣雪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流出来。很长时间没有听到丁能通的消息了,她之所以答应见金冉冉,就是想从这个不速之客的嘴里听到一些关于丁能通的消息。

正当衣雪坐在温哥华唐人街的中餐馆里独自拭泪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问道:“是衣雪姐吧?”

衣雪抬头望去,只见面前的女孩长着清秀的面孔,瓜子型的脸蛋儿,长而黑的睫毛包围着传情的眼睛里射出水汪汪的目光,一头乌黑透亮的短发散发着薰衣草的香味,白皙的脖子洋溢着阳光般的气息,苗条的身材托着丰满的胸脯,得体的服饰把全身的线条优美地勾勒出来,像青莲般亭亭玉立。不知为什么,衣雪望着眼前的女孩心里竟生出几分亲切感。

“是我,金冉冉,你请坐吧,”衣雪平静地说,“一路上辛苦了,想喝点什么?”

“可乐吧!”金冉冉脱掉外套不客气地说。

服务员上了一杯可乐,金冉冉一边喝一边问:“衣雪姐,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不速之客?”

衣雪笑了笑,“你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衣雪的大气让金冉冉心里很舒服,她看见衣雪的第一眼心里就喜欢上了,同时也多了几分同情。也难怪,金冉冉心想,能够爱上丁能通的女人一定是不一般的女人,自己就是一个不俗的女人,金冉冉自信地想。

“衣雪姐,不瞒你说,我很长时间没吃中餐了,想得很,什么都想吃,不过,我最想吃的还是饺子。”金冉冉毫不掩饰地笑道。

衣雪要了两份水饺、两盘炒菜,心想,怪不得丁能通喜欢这个金冉冉,既纯得像一滴清水,又媚得像一只小狐狸,她要是撒起娇来,估计哪个男人也扛不住。

不一会儿,饺子和菜就上齐了。

“吃吧,咱们一边吃一边聊。”衣雪并不急着追问金冉冉的来意,而是像大姐姐对待久别重逢的小妹妹一样关切地说。

“衣雪姐,我看出来了,你还爱着通哥,不然你不会答应见我!”金冉冉开门见山地说。

“我也看出来了,你对丁能通也没有死心,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放你到美国来留学,难道他就不怕小鸟飞了?”衣雪用讥讽的口气问。

“衣雪姐,其实我与通哥之间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我是爱通哥,爱得死去活来的,但是通哥只拿我当亲妹妹,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兄妹之情。”金冉冉坦诚地说。

“那宫外孕是怎么回事?”衣雪用逼视的眼神问。

“其实这件事通哥一直在为我背黑锅,衣雪姐,没有通哥,我不会有今天的,我爱通哥,所以我要拯救他,这一点,我到了美国看得更清了,在我、罗小梅和你之间,通哥其实爱的只有你,现在罗小梅判了二十年,通哥答应等她,其实那不是爱,而是义,男人为义而忠心,女人为爱而忠贞,衣雪姐,你和通哥相爱那么深,为什么要沉溺在自虐与被虐的痛苦之中呢?”

金冉冉的话句句刺痛衣雪的心,她脸上的笑显得有些慌乱,想不到自己埋在心底的痛苦却让这个没结过婚的小女孩给看穿了,几句话勾起了衣雪对丁能通一直压抑着的那婉约而不弃的钟情。她本来觉得爱的誓言早就被怒火烤成了鱼片,却不成想,淡淡的咀嚼就痉挛了,难到是自己的错了?想躲开水却一直浸泡在了水里,衣雪发现自己找到的陆地竟然是深陷的沼泽,她的心被金冉冉扰乱了,本来准备好的剑却变成了软弱的橄榄枝。

“冉冉,如果没法让对方快乐,爱得多么深也是没有用的,我的婚姻虽然失败了,但是我通过失败的婚姻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任何人是属于任何人的,男女之间最深的联系是爱而不是拥有。我过去的错误在于一直认为丁能通是属于我的,现在想起来这句话未免太天真了。没有人是属于我的,即使是我深爱的丈夫,但是女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可是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深爱的男人走掉。现在想明白了,丁能通有权追求自己的快乐,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有权拥有自己的秘密。当然,他也有权不爱我,其实我从来不曾拥有他,他也从来没拥有我,这大概就是爱的代价吧。”衣雪伤感而无奈地说,眼光中透着泪。

金冉冉愈发觉得自己对衣雪离开丁能通是缘于爱的判断是正确的,她对衣雪从一开始的同情油然转成了敬意,“衣雪姐,那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背红杏出墙的黑锅呢?”

“其实,我真的险些红杏出墙!”衣雪低声说。

“衣雪姐,‘险些’是什么意思?”金冉冉好奇地问。

“刚到加拿大时,我儿子的老师约翰确实追过我,只是我并没有出墙罢了。丁能通需要的不是爱,而是惩罚,惩罚男人的最好办法就是给他戴一顶绿帽子!”衣雪冷冷地笑道。

“姐,你心里好苦啊!”金冉冉动情地说。

“他最近还好吗?”衣雪情不自禁地问。

“前两天他去看凤云大姐,说心里非常惦念儿子,想儿子,对了,丁宇好吗?”金冉冉关切地问。

“还好,明年就上初中了,其实丁宇很想念他爸爸,我们离婚的事一直没有告诉儿子。”衣雪沮丧地说。

“衣雪姐,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我这次来就是想帮你的!”金冉冉坦诚地说。

“你在美国读书怎么帮我?”衣雪苦笑道。

“姐,和通哥复婚吧,我来消除你们之间的误会好吗?”金冉冉真诚地说。

“冉冉,你还年轻,还不懂得覆水难收的道理。”衣雪惆怅地说。

“衣雪姐,你太悲观了,其实水并没有覆,只是冷了、冻了,我们把冰化开不就行了。”金冉冉充满信心地说。

“两块冰放在一起怎么可能化开?”衣雪悲观地问。

“衣雪姐,我就是火,即便你和通哥是铁,我也要把你们化成水。”金冉冉坚定地说。

衣雪被感动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憎恨的情敌这么可爱。在加拿大太孤独了,连个朋友都没有,她发现金冉冉像个精灵,不仅可以做朋友,说不定还是上帝派到自己身边的天使!衣雪久埋在心中对丁能通的爱再一次冉冉升起,她觉得孤独并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自己犹如一束枯草正在等待燃烧。

9、主任助理

本来丁能通想陪金伟民和李欣汝一起去东州见吴东明,可是从白云观归来的当天晚上他接到了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陆力生的电话,声称要给市驻京办配备一名干将,做主任助理,名叫习涛,是吴市长亲自点的名,而且他这个组织部部长要亲自将习涛送到任上。另外,市驻京办领导班子也有变动。至于是什么变动,丁能通想探探口风,陆力生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丁能通挂断电话,心中生出些许不祥之感,要动市驻京办领导班子,事先没和他这个市驻京办主任、驻京办党组书记打一点招呼,还从来没有哪届市长亲自插手驻京办领导班子调整的事,因为主管市驻京办的是常务副市长。丁能通心里没底,只好通过林大可的秘书拨通了林大可的手机。

林大可接到丁能通电话时,刚刚在草河口迎宾馆宴请完中国机械工业联合会的领导。丁能通在电话中的口气有些紧张,林大可一听就知道丁能通要问什么。

说句心里话,吴东明对市驻京办领导班子的调整有些武断,事先没和林大可打声招呼就定了,林大可心里很有想法,但是为了班子团结,林大可没做出任何反应。

在电话里,林大可没好气地说:“能通,班子成员确实有些调整,但是又没动你,你慌什么?这两年市驻京办无论是在招商引资方面,还是在面向民生职能转变方面都卓有成效,这一点,我看在眼里,夏书记、周副书记也都看在眼里,我只嘱咐你一句话,无论班子怎么调整,你这个驻京办主任都不能让驻京办的工作滑坡!”

挂断林大可的电话,丁能通心里热乎乎的,他觉得自己的工作有市委夏书记、周副书记和常务副市长林大可的支持与肯定,自己没有理由担心自己的位置,一个小小的主任助理翻不了天,哪怕他是特务出身,哪怕他是吴市长亲自安排的人,只要到了我丁能通手里,金菩萨也让你变成泥菩萨。

只是让丁能通想不通的是,一个小小的驻京办主任助理,有必要组织部部长亲自送过来吗?转念一想,丁能通恍然大悟,都是习涛的那个在中央警卫局当处长的哥哥给闹的。

陆力生在仕途上属于运气不太好的人,刚提拔为市委副书记不到半年,组织部长一职还没有卸任呢,中共十六届四中全会就召开了,这次会议明确提出,“要减少地方党委副书记职数,实行常委分工负责,充分发挥集体领导作用。”

清江省率先“瘦身”,采取“一正两副”的模式,先是县乡两级党委精简副书记,只配一人做专职副书记,另一位副书记由县乡长兼任。紧接着就是全省十五个地以上城市,东州市委换届前有五位副书记,除了市长以外,其他四位副书记分别主管党建工作,组织部、老干部工作,意识形态、宣传工作,纪委、政法工作。

原以为周永年代理市委书记一段时间后,“代”字能拿掉,怎奈,天不随人愿,周永年的“代”字拿掉了,可“副”字没拿掉,可怜陆力生连这个“副”字也没保住。

党代会后,夏闻天成了东州市委书记,陆力生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市委常委兼任组织部部长。也难怪,就连当了多年省副委书记兼省纪委书记的刘光大,也变成了省委常委兼省纪委书记,想起刘光大,陆力生的心态才略显平衡。

不过陆力生对这次省市县乡的减副“瘦身”并不感冒,他做过一些调查,改革开放后,机构膨胀更加迅速,1998机构改革,我国财政供养比的平均水平为1:24,也就是每24人就要供养一个“吃财政饭”的国家干部,这个比例是解放初的十二倍。直到现在,我国的党政机构仍然很难走出膨胀——精简——再膨胀的怪圈。

省委书记林白在省委扩大会议上说:“由于副职的设置数量没有法律上的刚性规定,地方上经常以增加一个副职的方式给予某些人特殊待遇,这是造成我国党政机构走不出膨胀——精简——再膨胀的怪圈的一个重要原因。”陆力生对这个观点不以为然,他觉得“减负瘦身”的初衷是好的,不过这次党委减副后,事实上加大了书记的职权,并不利于党内民主,而党政职权的交叉,似乎又加大了党管政府的力度,效果最终如何,还要观察。

既然书记的职权加大了,就更刺激了陆力生仕途上再上一层楼的想法,哪怕是异地安排也在所不惜。陆力生当了多年的组织部长,深知人脉的重要性,当吴东明给他打电话亲自安排习涛任市驻京办主任助理,并对市驻京办领导班子提出调整意见时,他觉得一定是皮裤套裤必定有缘故,不是皮裤没有毛就是裤薄。经过了解,陆力生发现了习涛的价值。这才决定亲自去北京走一趟。

陆力生和习涛是中午到的北京园,两个人没有乘飞机,也没有坐火车,吴东明从市接待办特批给市驻京办一辆奔驰600,专门由习涛使用,习涛是开着奔驰车拉着陆力生进京的。

午饭后,陆力生亲自主持了市驻京办处以上干部会议。会上,陆力生向市驻京办处以上干部介绍了习涛,语气似乎不是在介绍新主任助理,倒像是在介绍新主任,这让丁能通心里很不爽。

但是有两个人心里很爽,这两个人就是丁能通的左膀右臂主任助理兼信息处处长胡占发和主任助理兼办公室主任荣国库,因为陆力生宣布胡占发任东州市政府驻成都办事处主任,荣国库调任东州市政府驻广州办事处主任,两个人都解决了实职副局级。同时,任命白丽娜为市驻京办主任助理,继续兼任接待处处长。

丁能通在会上讲话时虽然满口拥护组织上的决定,但是心里很清楚,打发走胡占发、荣国库,分明是要拆断我的左膀右臂,清除自己在市驻京办的核心羽翼,削弱自己在市驻京办的力量。胡占发和荣国库这么一走,剩下一个与世无争的副主任杨善水和女流之辈风流寡妇白丽娜,显然为习涛将来抗衡自己铺平了道路。别看习涛现刚刚就任主任助理兼信息处处长,说不定很快就会是副主任,甚至是主任。丁能通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位置受到了威胁,本来十分英俊的习涛,他怎么看都觉得长得像个鼠目狗脸的小人。

下午,陆力生去中组部拜会一位副部长,刚刚上任的习涛被丁能通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习涛在北京301医院王鼎臣住的病房第一次见到了丁能通,就感觉到丁能通是个诡谲圆滑、精明干练,却又工于心计的人,十足的不好对付。更让习涛打怵的是,他察觉到丁能通从骨子里不喜欢他。

习涛从北京的国际关系学院毕业后,分配到东州市安全局工作一晃也快十年了,还只是个科级干部。没想到巧遇市长吴东明,竟然得到吴市长的亲自提携,习涛的心里的确有点受宠若惊。

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习涛一心想在安全战线上干出点成绩来。然而,在市安全局苦熬了十年却一直没有机会出头,想不到黄天不负苦心人,让自己遇上了吴市长,一个月内连升两级。先是王鼎臣出院后亲自主持局党组会议,提升自己为市安全局反间谍处副处长,很快又接到市委组织部的通知,正式任命自己为东州市驻京办主任助理。习涛有一种一步登天的感觉。他心里充满了对吴市长的感激。

习涛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下决心到市驻京办以后好好干,绝不辜负吴市长对自己的期望。习涛是个内向的人,平时少言寡语,因此,市安全局的同事很少有人知道他哥哥习海的身份。习涛也从未意识到大哥的身份是一种政治资源,可以为自己谋得前程,他只想靠自己的本事干出成绩给大哥看。

从北京回来以后,焦云龙请习涛吃了几次饭,其实也是吴市长有意让焦云龙点拨一下习涛,不点拨不要紧,这么一点拨,习涛觉得豁然开朗,他终于明白自己在市安全局苦熬十年都不得提升的真正原因。

政治是不讲真才实学的,政治讲的是圈子和权谋。乍一听焦云龙的这套理论,习涛觉得很新鲜,但是过后一想,他又有些担心。因为他非常明白一旦加入这个圈子,自己的命运就与这个圈子联系在一起了。

东州官场曾经有过许多显赫一时的圈子的,肖鸿林、贾朝轩、袁锡藩、何振东都曾经有过自己的圈子,如今都烟消云散了。但是习涛转念一想,吴市长与这些人不同。

吴东明在昌山市当市委书记时,昌山市老百姓称他为“平民书记”,有“雄鸡”的美誉。据说,离开昌山那天,五六万市民自发上街为他送行,递上鲜,打出横幅为他祝福,他的车队原本是一辆警车开道、一辆中巴和两辆随行公车,但昌山的出租车司机自发组成的五六十辆车,也都打开紧急灯跟随吴东明车队,其后还有数十辆各界人士的送行车连绵排了数百米,一直送到东州。进入这样领导的圈子准错不了。习涛这才打消了疑虑。

习涛走进丁能通办公室时,丁能通正在读当天的《京华时报》,见习涛来了,丁能通热情地起身为习涛沏了一杯茶,然后,又给自己的茶杯续了水。习涛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了丁能通老板台的对面,一副下级向上级汇报工作或聆听指示的架势。丁能通笑了笑,示意习涛坐在沙发上,自己也坐在了习涛的对面。

“习涛,你是市安全局的骨干,对信息工作不陌生,咱们东州驻京办这两年经过转变职能虽然赢得‘百姓驻京办’的美誉,但是不瞒你说,信息工作一直是咱们的弱项,现在吴市长亲自安排由你来主抓市驻京办的信息工作,这也彰显了市委市政府对咱们驻京办工作的重视,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听听你在信息工作方面的一些打算。”

丁能通语气温和,面容慈祥,行为亲切,一副亲密同事的做派。但是,习涛心里清楚,丁能通这是在试他的才能呢,习涛不敢怠慢,他上任之前对驻京办方方面面的工作都做了认真的研究,特别是信息工作,着实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丁主任,这方面的工作我确实做了一些调研,来之前吴市长也有指示,我认为过去的信息工作之所以较弱,是因为我们的信息采集工作只停留在常规信息水平上,北京是全国最大的信息集散地,要搞好信息工作,就不能墨守陈规,必须开拓新思路,利用新方法,采取新手段,不断深化工作内容。”习涛一开口就让丁能通有些刮目。

“那么什么是你说的常规信息呢?”

“信息处应该大力气寻找那些超前的、尚未公开的、限制范围的信息,还必须既有时效性,又要保密性,一方面密切把握市领导的信息要求,更新服务方式,提高信息的采用率;另一方面,强化驻京办与中央各部委和北京市的联系,采取多种方式做好信息的收集工作,在保护好原有信息源的基础上,开辟新的信息源。”习涛一副初生牛犊的嘴脸,让丁能通心里很不受用。

“习涛,想法不错,不愧是反间谍处的骨干,只是信息处毕竟不是安全局的反间谍处,不能捅出漏子来。我的意见是驻京办的信息工作在沙里淘金的同时,一方面要围绕‘热点’,在‘新’字上做文章,坚决把工作中的难点、热点等问题作为信息主要反馈点。同时,注重在全局、高度、领导关注点、以小见大上选角度,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新’,努力使信息吸引领导目光,最大限度地为领导决策提供服务;另一方面,要围绕‘快’字做文章。信息的时效性决定了信息有时候‘昙一现’,必须以‘快’取胜,对领导关心的重大事项、突发性重要情况要尽快报送,打好‘闪电战’。刚才你说来之前吴市长对驻京办工作有指示,吴市长都做了哪些指示呀?”丁能通话锋一转,想从习涛嘴里套出点吴东明的意图来。

习涛似乎看出了丁能通的心思,温文尔雅地说:“吴市长指示,既然是市政府驻京办事处,就应该把有价值的信息第一时间报市长,而不是四大班子领导同时报。另外,吴市长从市接待办特批给驻京办的奔驰车作为吴市长进京的专用车,平时由我负责管理。”

习涛的话虽然说得很平静,但是句句都像刀子一样刺在丁能通的心上,他万万没有想到吴市长如此跋扈,如此一来一直为四大班子领导报的《首都信息》就得停止,改为只报给吴市长,夏书记会怎么想?周永年、赵国光、张宝昌等领导对驻京办会怎么看?丁能通的心里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但是丁能通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哪怕心中怒火中烧,也只是娓娓道来,让人感到波澜不惊!

“习涛,这样吧,《首都信息》四大班子领导照发不误,另外再为吴市长搞一份《市长参考》,联络处原先由荣国库同志负责,既然他已经调到广州办事处当主任了,你也接过来吧,毕竟信息工作离不开联络工作的支持。晚上,我在官府私家菜酒店订了包房,一方面为你接风洗尘,另一方面送送胡占发、荣国库同志,善水、丽娜都参加。”

丁能通还没说完,就被习涛打断了,“丁主任,晚上恐怕不行,我答应陆部长见我哥,我哥已经在钓鱼台国宾馆订了包房,晚上宴请陆部长,所以……”

“陆部长说晚上有事,原来是……好吧,既然你有安排,那就改天为你接风。”丁能通温和地说,其实心里像被马蜂蛰了似的。

丁能通心里清楚,习涛之所以露出晚上的行踪,是有意炫耀自己的实力。本来晚上他要请陆力生吃饭的,陆力生说晚上有事,原来就是这事,丁能通愈发感到来自习涛的压力。以前陆力生进京都是让丁能通亲自开车,行踪从来不瞒他,习涛一来,自己的面子竟然赶不上这个刚刚上任的主任助理了,丁能通心里愈发多了一种危机感。

10、送行

晚上,丁能通走进官府私家菜酒店驻京办包房时,白丽娜已经点完了酒菜。今天白丽娜刻意打扮了一番,紧身黑色t恤搭配紧身牛仔裤,完美彰显窈窕曲线,外加一件超短款的针织小衫,一条别致的腰带,俏丽的女人味顿时展露无遗。由于酒桌上就白丽娜一位女人,她的心里有一种众星捧月般的快感。

今天心里最失落的是副主任杨善水,他在驻京办副主任的位置上快二十年了,一直也没有解决正局,他是改革开放以后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杨善水的大学同学出息的都有当副省长、副部长的了,他每每想起那些功成名就的同学,心里便觉得五味杂陈。

自从丁能通上任驻京办主任一来,杨善水基本上是在丁能通的阴影中讨生涯。自己虽然名义上是驻京办副主任,但是驻京办的大事小情其实都是丁能通一个人说了算。当然无权并不等于清闲,驻京办转变职能后,什么为农民工讨薪、阻止上访群众进京等费力不讨好的事,都堆在了杨善水的头上。杨善水就像个大跟班,一天到晚被丁能通指使的团团转。他虽然是个自甘淡泊、隐忍为先的人,但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今天眼见着自己的老部下都与自己平级了,而且分别是成都办事处和广州办事处的一把手,杨善水对丁能通的专权不免生出难以言表的怨气。

当然,杨善水深知丁能通的手段,钱学礼、黄梦然的下场,杨善水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触目惊心,这些年若不是自己处处行揖逊让,怕是下场不会比钱学礼、黄梦然好多少。因此,慑于丁能通的威势,杨善水尽管心中芥蒂越来越多,但是脸上仍然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

今天最高兴的当然是胡占发和荣国库,两个人都是丁能通一手提拔起来的,特别是黄梦然主持驻京办工作期间,两个人深受打压,如果当年丁能通不杀回马枪,那么黄梦然主政驻京办的阴谋就会得逞,胡占发和荣国库怕是早就被赶回东州了,那还会有今天的荣耀。因此,两个人心中充满了对丁能通的感激。

丁能通一走进包房,众人无不起身相迎,丁能通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入座,自己脱了外套递给服务小姐,信步坐在主位上。

这时白丽娜挥了挥手,让服务小姐走菜,然后妩媚地问:“头儿,喝口子怎么样?”

“今天是祝贺你和占发、国库高升,同时为占发、国库送行,不喝口子,要极品茅台。”丁能通说完,服务小姐应声出去了。

杨善水亲自为丁能通倒了一杯龙井,讪笑着问:“能通,不是说还要为习涛接风吗?他怎么没来呢?”

“习助理被他哥哥找去了,接风的事以后再说,今天咱们主要是为占发、国库送行!”丁能通轻描淡写地说。

杨善水其实是明知故问,他早就从陆力生秘书的口中打探出了陆部长晚上的行踪,之所以这么问,是故意让丁能通难堪。你丁能通在驻京办不是一手遮天么?这回来了个不听吆喝的,我看你以后的戏怎么唱?

杨善水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他皮笑肉不笑地接着说:“能通,我看这个习涛是来者不善啊!”说完,眼睛里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毒的余光。

“是啊,头儿,市安全局的特务怎么派到咱们驻京办来了,简直是风马牛嘛!”荣国库不解地问。

“听说习涛的哥哥习海在中央警卫局当处长,这小子是不是因为他哥哥才受宠的?”胡占发两片薄嘴唇一瞥,不屑地问。

“这年头做人的不如做狗的受宠;做事的不如告密的受信赖;在行的不如外行的提得快,忽悠的比敬业的更加豪迈。靠工资买得起房那是扯淡,靠政绩升官发财那更是扯淡;说你没有外遇绝对是扯淡!”

白丽娜正念着三七,几个服务小姐掇菜的掇菜,倒酒的倒酒,不一会儿席面便丰满了起来。

丁能通面色温和地说:“这两年咱们东州市驻京办在诺大的北京城博得了个‘百姓驻京办’的美名,成绩都是仰仗大家取得的,特别是善水同志,主管民生工作,兢兢业业,不计得失,占发、国库、丽娜,你们的进步,凝结着善水同志的心血,我提议这第一杯酒先敬善水同志!”

众人无不响应,一起站起来,对着杨善水双手托杯一起饮了。杨善水没想到丁能通会当着胡占发、荣国库的面如此给自己面子,心里一激动一仰脖子喝得涓滴不剩。

酒入愁肠,杨善水心里热乎乎的,他暗自佩服丁能通对自己的怀柔之术,要论起手段来,自己根本不是丁能通的对手,不过他还是想听听丁能通对习涛的看法,便用悻悻然的表情说:“能通,我看习涛和咱们可不是一路人啊!”

“那你说他是哪路人?”丁能通玲珑地反问道。

“依我看,既不是河水也不是井水,而是海水啊!”杨善水阴腔阳调地说。

“杨主任,你说的这个海,该不会是中南海吧?”白丽娜逗趣地问。

“即便习海是中央警卫局的处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荣国库不愤地说。

“国库,这你就不懂了,别看是个处长,那可是少将军衔!”胡占发一边点烟一边说。

“有那么高的军衔吗?”荣国库将信将疑地问。

“国库,中央警卫局现在是副大军区级单位,局长刚配上上将军衔,正大军区级,习海是正处长,正应该是少将军衔呢!”杨善水有意将习涛的分量说得很重。

丁能通早就看透了杨善水的心思,他呷了一口茶,接过话头说:“善水,我记得你的名字有上善若水的意思,什么是上善若水?老子的意思是说,做人要像水那样。水善于帮助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它停留在众人所不喜欢的地方,所以接近于道。上善的人居住要像水那样安于卑下,存心要像水那样深沉,交友要像水那样相亲,言语要像水那样真诚,为政要像水那样有条有理,办事要像水那样无所不能,行为要像水那样待机而动。占发、国库,你们俩即将走上领导岗位,我希望你们今天记住‘上善若水’四个字,‘夫唯不争,故无尤’。”

丁能通话含机锋,杨善水听罢瘦削的脸颊痉挛了几下,并未搭腔。

胡占发深有感慨地说:“头儿的话说的在理,水造福万物,滋养万物,却不与万物争高下,这才是最为谦虚的美德。江海之所以能够成为一切河流的归宿,是因为它善于处在下游的位置上,所以成为百谷王。世界上最柔的东西莫过于水,然而它却能穿透最为坚硬的东西,没什么能超过它,比如滴水穿石,这就是‘柔德’所在。”

刚才丁能通话含机锋,杨善水只能听着,现在胡占发附和,杨善水却听不下去了,他独饮了一盅茅台酒,借着酒劲说:“占发,这世上有几个是有‘柔德’的人?孟子讲,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让我说都是屁话,你见过有几个富贵不能淫的主儿?二奶村都建到美国去了;你见过几个贫贱不能移的主儿?现在的人笑贫不笑娼,哪家洗浴中心不是妓院?我最讨厌的就是威武不能屈这句话,你不屈一个我看看,肖鸿林、贾朝轩、袁锡藩、何振东在位时,是何等地盛气凌人,面对党纪国法的威武,他不屈行吗?现在屁股坐在马桶上唱高调的人有的是,你问他们敢抬屁股吗?抬屁股臭味就出来!难道说滔天洪水也是善?山洪暴发也是善?凡是都得一分为二地看,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们以为这水就一定是老百姓吗?我看也未必,让我说,老百姓做舟的时候,多于做水,所以权用于有德者可以载舟,权用于无德者必翻。这就是古往今来为什么得民心者坐天下,不得民心者也坐天下的道理。中国古代那么多皇帝有几个得民心的,不照样做皇帝!”

杨善水一番慷慨陈辞,还真有点振聋发聩的味道,因为大家习惯了杨善水温文儒雅的面孔,冷不丁地见他一反常态,言辞铿锵,一时都闷住了。

丁能通深知杨善水若不是多喝了几口黄汤,绝不敢如此撒泼说话,今天之所以想发泄几句,大概也出于这个多年的媳妇没熬不成婆的怨气。丁能通非常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胡占发、荣国库一走,自己的同盟军就只剩下白丽娜和杨善水了,要想抗衡来自习涛的压力,班子里必须管住这两个人,特别是杨善水,他可是东州市驻京办资历最老的副主任了,如何笼住杨善水,丁能通心里早有了主意。年前去林大可家拜年,丁能通专门汇报了杨善水级别的问题,希望给杨善水解决正局级。林大可答应考虑,只是事情没有眉目不便跟杨善水说。

想到这一层,丁能通亲自给杨善水斟了一杯酒说:“善水的观点显然有些偏激,但也有一定道理,让我说还是那句话,听老婆话,跟党走准没错。来,为成都办事处和广州办事处也能成为百姓办事处干一杯!”

这时白丽娜多了一句嘴,“头儿,你别忘了咱们俩可都是光棍,我倒是想找个听话的,要不你试试!”

白丽娜说罢,杨善水带头大笑起来,众人响应干了杯中酒,丁能通却只抿了一口。自从上次吴市长当面提到衣雪后,丁能通心里便五味杂陈地不是个滋味。这几天晚上睡觉老梦见衣雪和儿子,衣雪坐在地上哭,儿子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陈世美,后来吴东明变成了包拯,要用铡刀铡了自己。每次做这个梦,他都惊出一身汗冷。

丁能通因只抿了一小口,众人不依不饶,他只好自罚一杯,干掉杯中酒,又倒了一杯,坐在旁边的杨善水心细,他觉得习涛一来,还未与丁能通过招呢,丁能通就有些乱了阵脚,接下来的戏一定好看!胡占发、荣国库突然升迁,连考核这一关都省了,这根本不正常,对丁能通来说也不是个好兆头!俗话说,坐上观虎斗,扒桥望水流,从今天起,我杨善水也做一回渔翁,说不定还真有利可图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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