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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睿从桌下捧起一个“人”扔在桌上。
其实是个蜡像,比正常人的尺寸稍微小些,但是神情和衣着的仿真度很高,乍一看把邓泽明吓一跳:“这是什么东西?”
“明知故问。这就是你昨天晚上用的东西。你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你做了个吕艳枚的蜡像,藏在别墅的楼顶,时不时地偷偷跑到别墅,爬到楼顶,等到晚上,用绳子牵着这个蜡像垂到我女儿的窗外,扮成吕艳枚吓她。你安的什么心?你想把她逼疯吗?”
“我都说了,我没干过这种事!”邓泽明抬高嗓音,“我确实是配过家里的钥匙,但也不能就因为这个诬赖我有什么企图。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是啊,你表面上确实很会装好人,连我都被你给糊弄了。”张睿气哼哼地说,“我女儿受了这么大的伤害,我宁可怀疑别人,也不愿怀疑你。但我现在清醒过来想想整件事的经过,你是她的丈夫,只有你最了解她,你知道她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才故意想到这个歹毒的招数吧。还有头几天,邓佳佳失踪,有人故意偷了她的衣服伪装成碎尸案被害人。这是不是也是你的诡计?你还故意让袁璐把邓佳佳遇害的消息告诉我女儿,差点儿让她崩溃。这一桩桩一件件,只有你最有可能在背后捣鬼。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话说到了这个分儿上,张睿和女婿彻底撕破了脸,邓泽明双眼通红,充满血丝。他本来也没戴手铐,呼啦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双手用力拍在张睿、杜志勋面前的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好歹也是地税局局长,平时说话都是高人一等的样子,从来没有人这么责难过他。
他与张睿四目相对,目光碰撞出火星。
“我告诉你,你听清了。我没对你女儿做任何事,你别想打击报复我。我处处忍让你,不是因为我怕你,我那是尊重你。你也别不识抬举,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统统使出来吧,我奉陪到底。”
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杜志勋开口了:“邓先生,有件事希望你明白,把你找来这里不是因为张警官对你有什么成见。而是你的行为让我们产生了怀疑。”
“怀疑我暗害我老婆?”
“不是那么简单,我们怀疑你跟东洲碎尸案有关。最近围绕张欣然一家人发生了不少事情,都跟1997年的东洲碎尸案有牵连。而你在这个时候出了很多可疑的行为,我们自然要对你进行调查。”
“东洲碎尸案?”邓泽明仰着头,像是在回忆。
“别跟我说你没听说过这个案子。你是江都本地人,今年四十五岁,发生案子的时候前你已经二十五岁了。那么轰动的案子你不可能不知道。”
“是啊,我知道。听说有一个东洲大学的女学生被人碎尸了,凶手一直都没有抓到,很多上点儿年纪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怎么……”邓泽明眯缝起眼睛,打量着杜志勋和张睿,“你们怀疑我是凶手?”
话一下被挑明了,审讯室里瞬间变得异常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杜志勋的脸上,不只是张睿,还有坐在隔壁监控室里的专案组警员们,正隔着单向玻璃紧张地看着杜志勋。
这个案子时间跨度太长,调查难度极大,好在上次案情分析会上,杜志勋给凶手做了完整的心理侧写,几乎精确到了外貌——
凶手的年纪在二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男性,相貌有些丑,外表消瘦,个头中等偏下,很注重外表,性格冷静,比较健谈,头脑聪明,受过高等教育,个性十分要强,完美主义者,具有偏执型人格,受过感情创伤,有性功能障碍,曾经服过兵役。之后他又从事过长期医生或是厨师、屠宰行业。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在心里将邓泽明与侧写画像上的凶手做比较。年龄和性格十分吻合,都受过高等教育。外貌……邓泽明相貌中等,偏瘦,说相似有点儿牵强……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钟开新拿着一份材料走到杜志勋面前:“组长,他的基本背景资料我整理好了,都在这。”
杜志勋飞快地浏览了一下,上面写着邓泽明大学毕业之后直接进入税务局。没有服过兵役,也没有接触过医生和厨师行业的经历。
也就是说,他只有一半符合凶手侧写。
这样的人到底该怎么判断?是警方怀疑错了,还是杜志勋的侧写出现了误差?
大家都等着杜志勋做决定,杜志勋却迟迟不表态。
张睿附到杜志勋耳边压低声音问:“杜组长,你看他像吗?”
杜志勋没有回答,而是说:“等等柳菲吧。”
杜志勋性格沉稳,很少冒险,没有充分的把握是不会轻易下结论的。看情形,他对邓泽明是不是凶手也拿不准。
好在特案组目前除了罪犯侧写,还有一个重要物证。
凶手的掌纹。
5
柳菲利用真空金属沉积技术在死者吕艳枚的夹克和牛仔裤上提取了两枚黄金掌纹,疑似凶手在绑架吕艳枚时留下的。当年凶手在作案时绝不会想到,二十年后的法医技术可以从衣服上提取他的掌纹,这两枚掌纹就是破案的关键。
邓泽明一被带来,柳菲就提取了他的掌纹。在杜志勋审问他的时候,柳菲也在抓紧时间做掌纹比对。
审问结束后没多久,她的比对结果也出来了。
“掌纹完全不匹配。当时跟吕艳枚接触的不是邓泽明,而是另有其人。”柳菲十分平静地对杜志勋和大家说出结论。
她倒是永远都能保持超然世外的风度,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无异于是最让人泄气的结果。
杜志勋倒是有些心理准备,对张睿说:“看来真是我们多心了,你女婿不是凶手,这样你也能安心了。”
“哼,他就算不是凶手,鬼鬼祟祟的也肯定没安好心。不行,我得去我女儿家看看,我总感觉这小子背着人在暗地里鼓捣什么。”
对于张睿的想法,杜志勋倒是没有反对,不过那就属于另案了,他不可能精力再去做专门的调查。
“这样吧,我派一个物证技术员陪你一起去看看。完事儿等你回来,我们再讨论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排查。”
张睿同意了,感激地朝杜志勋点点头,离开了。
邓泽明和袁璐随即也都被释放了。
警员们就像坐了一回过山车,情绪经历一番大起大落之后,现在都有点儿兴趣索然。
一直没吱声的丁潜这时候来到杜志勋跟前,说:“我有些话一直没来得及说,我可能找到了一条重要线索。”
“什么线索?”
“张欣然。”
“她?”杜志勋疑惑地看着丁潜,“不会是又跟邓泽明有关吧?”
“不,跟他没有关系,单纯是张欣然的事情。你忘了,我是她的心理医生。”
“哦,她怎么了?”
“这个我得从头说起。她患上了一种叫强迫妄想型神经官能症的心理疾病。简单来说,就是她脑子里会经常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
正说到这里,哪有事儿到哪的郭蓉蓉凑过来坐到桌子上:“你接着说,我不打搅你。”
“普通人也会产生这种妄念,但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患者产生的妄念却能控制他的实际行动,一定要亲自体验那种妄念……”
“如果张欣然的妄念是要去月球呢?那怎么体验?”郭蓉蓉忽闪着大眼睛插了一句嘴。
丁潜白了她一眼:“前提是在她的能力允许范围内。”
“哦,接着说张欣然吧。我听听她到底有啥病。”
“为了给她寻找病源,我陪她去了几个她妄念里出现过的地方。后来参与你们这个案子我才发现,这些地方就是当年吕艳枚被弃尸的地方。”
“啊?”郭蓉蓉的嘴巴张得老大。
连杜志勋都难掩惊愕。丁潜这个线索来得也太诡异了。
“你怎么不早说?”
“老实说,我当时也很吃惊。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很多事就发生了。而且我觉得你的调查方向也蛮不错的,也就没干扰你。不过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让我越发觉得张欣然跟当年的那起案子有牵连,我甚至怀疑她的心理疾病有可能是因此而产生的。她今年三十五岁,二十年前也只有十五岁,正好处于青春期,是十分敏感、容易受到外界影响的年纪。或许,她当年经历过什么事情跟东洲碎尸案有关,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创伤,才导致她今天出现了这么严重的心理问题。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暂时没办法下定论。”
“你来跟我说这个,是想让我找她谈谈这个案子?”
“不不,那样不行。她现在完全记不起当年的事情,再说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的心理压力很大,又十分敏感,直接询问,搞不好会给她带来新的伤害。”
“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既然是我的病人,那就让我用医生的办法吧。我只是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张睿回到张欣然的别墅,又把屋里屋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这才作罢。
与此同时,丁潜在平江人民医院自己的心理咨询科给张欣然做心理调试。本来刑事调查局有得是地方,也免得往返折腾,但是丁潜坚持要在自己的医院。
优秀的心理医生一定会设身处地站在患者的角度考虑问题,因为这样才能建立彼此之间信任。张欣然已经习惯了在丁潜的医院治疗,轻易更换地方会给她带来心理压力,影响调试效果。
丁潜就像往常一样约张欣然到医院,之后带她到治疗室。杜志勋和其他警员待在其他办公室等消息。整个安排都在暗中进行,并没有事前通知张欣然。
一切就像往常一样。
张欣然最近有些憔悴,特别是每次想起前天自己发病时与丁潜赤身相对的情景,就觉得很尴尬,所以刚开始见到丁潜时显得非常忐忑。
以她害羞的性格本来不想再见丁潜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又控制不住自己,丁潜一个电话打来,她就拒绝不了。
好在来到医院之后,丁潜决口不提那晚的事情,说话的神色也很自然,这才让她逐渐释然。
“我今天会用一些新的治疗方法帮你寻找一下病因,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过程很简单。”
张欣然点点头。
“现在请你完全放松下来,如果不舒服,可以调整一下坐姿,让自己完全处于舒适的状态……对,就像这样……感觉自己好像飘浮在云端……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跟你无关,就这样四处飘荡……”
丁潜的声音缓慢而有磁性,引导着张欣然逐渐放松精神,让她处于一种半催眠的状态。
心理调试中有一种方法叫“自由联想”,让患者漫无目的地联想各种事物,心理医生通过暗中引导,把患者的思绪逐步引向潜意识。
这种方法相比催眠更易操作,风险也更低。
6
“现在我随便说一个词语,你也要用词语接我的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随便说几个……”
“好。”张欣然回答。
“猫。”
张欣然停顿了一下:“狗……马……轿车……街道……超市……”
张欣然一开始还稍微有点儿不习惯,一连说了十几个,慢慢地到后来才开始适应了。
在张欣然说话的同时,丁潜看似不经意地把手伸进衣兜。
他兜里放着无线迷你麦克风,播音器在另外一个房间里。此时,那个房间里全是特案组警员,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丁潜这边的动静。
“好的,可以了。我再说一个,1997。”丁潜说。
“数字……年代……学校……念书……成绩……舞蹈……绘画……课代表……奖状……”张欣然流利地说出了一串词语。
另外一个房间,守在播音器旁的警员们都有点儿无语,听了这么多,跟案子简直都不挨边。
郭蓉蓉哑然失笑:“这是在干什么?三好学生在做报告吗?照她这么说下去,她能一直说到考上名牌大学……”
她现在把对丁潜的气都转移到了张欣然身上,觉得她分明是个心机女,又脱衣服又夸自己的,十有八九是看上丁潜了。
钟开新也表示怀疑:“这个办法能行吗?就让张欣然随心所欲地说,就能说出线索来?”
杜志勋摆摆手,示意他们俩先沉住气。
丁潜并没有打断张欣然,而是让她一直往下说。张欣然所说的词汇几乎都是围绕着上学来说的。
1997年,张欣然十五岁,正在上初中。对于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学校生活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青春,张欣然最先想起这些在丁潜看来不足为奇。他丝毫不打搅张欣然,耐心地听她说,说了十几分钟,上百个词汇过去了,重复的词汇也越来越多……
“夜晚……”张欣然忽然冒出一个与之前毫无关联的词汇。
“……路灯……行人……路灯……夜晚……夜晚……”接着张欣然开始反复重复这几个词,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了。
“东洲大学。”丁潜在她说话的空隙轻声插了一个词。
“东洲大学……夜晚……小路……女人……小路……女人……”
“那个女人是不是姓吕……”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她……”
“你在什么地方看见她的?”
“青岛路。”
青岛路就是目击者最后一次看见吕艳枚的地方。
“之后,她去了什么地方?”
“我……我……我不认识那里……”张欣然的身体微微颤抖,急促地喘息着,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没关系,来,深呼吸两次……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等张欣然重新恢复了平静,丁潜说:“你试着想想那个女人。不用怕,她离你很远,你只是回忆一下。你说你不认识她,是吗?”
“我不认识,从来没见过她。”
“那你能想起她穿着什么衣服吗?”
“我不知道。”
“你想不起来吗?”
“她……没穿衣服。”
“没穿?”
不仅是丁潜,在隔壁的警员们都听得满头雾水。
“放松……不要急……好好想想那个女人。她长什么模样?”
“她……是短发……皮肤很白……眼睛有点小,鼻子和嘴也不大,很普通的模样,年纪比我大一些……”
“是不是后来经常出现在你脑海里的那个女人?”
“是。那是很多年以后了……”
从张欣然的描述上看,她那晚见到的女人就是吕艳枚。只是当时她并不认识吕艳枚。
“你看见的那个女人是在什么地方……你都看到了什么?”
“她当时在一个……一个很昏暗的地方……没有路灯,那个女人就光着身子靠墙站着……”
“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你能想起来吗?”
“想不起来了。好像一面是墙,另外一边也是墙。”
“是胡同?”
“也许,我想不起来了。”
“那接着说吧,你还看到了什么?”
“那个女人没穿衣服,那天晚上很冷,她冻得浑身发抖……她在哭,她很害怕,她很害怕……”
“她为什么那样?”
“有……有个男人……有个男人在她身边……”
“他们在干什么?”
“杀……杀了……她被杀死了,我看见她倒在地上……”张欣然忽然张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丁潜,眼中只有惊恐。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丁潜,看向当年那个寒冷恐怖的夜晚,一切被隐藏在记忆深处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我怕极了……我跑……我拼命地跑……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难以抑制地涌出,她哽咽得已经说不下去了,蜷缩起瑟瑟发抖的身体,仿佛一个无助的婴儿。
“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吕艳枚不会怪你……”丁潜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就像大人对待孩子一样,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不要怕,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另外一个房间里,所有警员都沉默了,连对张欣然很有成见的郭蓉蓉都默然不语,扩音器里只能听到张欣然的啜泣。
一个季少女,独自一人目睹了一起恐怖的杀人事件,给她带来的心灵创伤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也无法消除。
这种不幸无论降临在谁的头上都是一生的悲剧。
等张欣然的哭声慢慢减弱,逐渐平静下来,丁潜才继续说:“你不要怕,你能不能回忆一下那个男人?你有看清楚他的长相和外表吗?”
“他……他在笑……牙齿很白,白得吓人……”
“还有呢?”
“那个地方很昏暗,没有路灯,我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那就大致说说。”
“他是长方脸,二十多岁,或者三十岁……个子好像不高,很瘦,很丑,眼窝深陷,脸色很不好……”
“你学过画画是吗?能把他画下来吗?”
“我不知道,我上学那会儿学过油画,但是好多年没画了,不知道还行不行。”
“不碍事,随便试试。”
丁潜从桌上拿过一沓儿稿纸,又拿了一支铅笔,递给张欣然。
“你尽量排除杂念,不要顾虑什么,凭直觉把那个男人画出来就可以。”
张欣然把稿纸放到腿上,背面空白朝上,她拿着铅笔停顿了一会儿,按照丁潜所说的排除杂念,然后把笔尖点在稿纸上,一笔笔地勾画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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