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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冷一笑,望着气恼的杜莫满口喷着白沫对我讲起他上次在这里发生的糗事。
“我这会儿想起这事儿,都恨不得马上回海盗船上抽那混蛋两嘴巴。妈的,他也不想想,若不是这个混蛋自己找小姐变态,我能被警察抓去吗?我当时就该看着他被那几个黑社会活活打死。呵,咕噜噜噜……”
杜莫说完扭过脸去,咗了一口水龙头,然后仰起脖子冲洗满口的牙膏沫。他上次来麦西伦酒店,窥察各艘出海的货轮,那时的他,肯定刚加入海盗不久,总想露一下身手,替伙伴出头。
可那时的杜莫,浑身还带着一股非洲贫困村落的土气,再加上贝比尔有意排挤他的到来,怕杜莫今后抢了自己饭碗,自然是一有机会就陷害杜莫。
“哼!你记住教训就好,那一次,你招惹到的不是黑社会,而是灰社会。”杜莫跟我在一起,我总会处处提高他的意识,让他最快懂得如何在城市当中遵守法则。
“什么灰社会?那些家伙出手狠辣,一个比一个凶残,简直黑得要命,怎么可以说是灰社会。”
“杜莫,这里不是丛林荒山,城市里的人,有他们自己的一套模式和惯性。黑代表恶势力,白代表官面,黑白一旦混合,搅合在一起,那就是灰色。你说它黑,人家不黑,因为有白的给中和;你说它白,它也不白,因为与黑有染。贼与官一旦勾结,就成了灰色社会。本地居民看似可以太平地生活,可一旦碰触到灰色地带的利益,那时就会饱尝苦果。”
杜莫用毛巾抹着嘴巴,走到茶几前打开热水,给我泡了一杯茶叶递过来。
“追马先生,我怎么不懂你说什么?难道居住在有吃有喝的大都市里,也会受这般欺压?”
我接过杯子,看都没看漂浮在上面的茶叶,就又放回到桌子上。“我给你打个比喻,几百年前,发达资本家用枪炮轰炸你们的部落,然后贩卖黑奴,这是一种硬性的剥削和侵略;现在,你的家乡应该有很多种植园,发达资本家放下了枪炮,转而用生产链条,不打你们也不骂你们,可却让你们永远处于经济低端。这样一来,用钱迫使穷人的妻女卖身给他,迫使穷人的父子像狗一样去追添他;比起烧杀淫掠,要过瘾得多,伪善得多。所谓灰色,就是控制住赚取大把钞票的产业,集权在少数人手里。这里的钻石市场,其实正是这个道理,你之所以被警察抓走,就是因为你惹到了他们的伙伴。”
“是啊!黑与白干嘛要对立,如果勾结起来利益更大,那不就狼狈为奸了。追马先生,咱们在这种地方可要处处小心,若不然非得吃亏。”
我点了点头,坐起身,临走出杜莫的客房门口,忽然回过头对杜莫说:“不要使用酒店的杯子,你不知道那里面用来装过什么,我曾见过一个家伙就喜欢把男人的压抑发泄到里面,所以……”
砰地一声,我关上了杜莫的房门,既然已经引起这家伙的思考,我也就不必再多说什么。
复活泥浆中的鬼(11)
“哈哈哈,追马先生说得太对了,贝比尔就是一个这样的混蛋,他有一次和我在南非城时,就干了这种事,退房后,还领着我偷偷跑上楼,看看究竟是哪个倒霉蛋会使用他污染过的杯子喝水。”
客房木门在关闭的瞬间,杜莫大笑着对我喊道,其实杜莫不知道,贝比尔已经死了,从做人二字上,他应该被杜莫看不起才对。
福卡普的早晨,阳光很明媚,我睁开释缓了一夜疲倦后的眼睛,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人们已经开始慵懒地行走。他们每个人,都为这一天的生计开始了奔波。
池春和伊凉这一晚睡得很香甜,酒店的食物多是些料理,她俩昨夜也吃得很开心。在我醒来之前,一身白色厨装的男服务生,已经把餐车推到了我的门前。
我自己先吃了一些香蕉饭和法式披萨,又喝了一点乌鸡汤,于是走进浴室,洗漱掉无法退却干净的疲倦。
上午九点钟时,明亮刺眼的光线从玻璃窗外斜射进来,把池春和伊凉从眷眷的梦境中照醒。
她们俩自从离开我之后,饱受惊吓和制约,一直以来未睡过安稳觉,现在住进这家环境舒适的酒店,各种危险暂时不会找上来,所以也睡了个天昏地暗。
笃笃笃,笃笃笃,一阵轻快的敲门声传来。“疾风先生,你起床了没,咱们去市区逛风景吧。”
我听出是悬鸦的声音,于是应了一声,打开房门让他进来,悬鸦戴着绿色墨镜,行装也换成了阿拉伯式的装束,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把面孔蒙蔽,减少自己走在街道上时吸引异样的眼光。
“呵呵,追马兄休息的可好?咱们今天先去几家珠宝行走走,了解一下最近宝石市场的行情,免得地下交易时,给人家讹诈太多。”
我喝过一瓶清水,也更换了一身淡蓝色的沙滩装,再戴上一顶时尚草帽,一副咖啡色墨镜,跟随悬鸦便出了麦西伦酒店。
杜莫昨晚果真找了那位招待女郎,和她在床上折腾了一夜,我出酒店前,去嘱托他看护好伊凉和池春,当时这家伙还抱着那个赤裸的女人在酣睡,嘴角的口水流满女郎深凹的乳沟。
小珊瑚也没有跟随我和悬鸦出去探行情,他和杜莫一起,留在酒店帮我们看护好一切。
街上熙熙攘攘,大人小孩好生热闹,由于本地人种混杂,我和悬鸦两人一旦混迹人群,便如鱼归大海一般,没人会在意我俩往哪里去,要干些什么。
沿着街道,我们一直往城市繁华的中心走,许多出租车司机的眼神很锐利,他们仿佛一眼就能看出,我和悬鸦是外来游客,每每开着空车擦肩而过,总要嗒嗒按两下喇叭,从车窗探出脑袋来招呼:“welcome-to-madagascar!may-i-help-you?”
悬鸦总对他们摆手一笑,说福卡普城市很美丽,走路欣赏风景很好。但有些个别司机听到悬鸦拒绝搭载时,还是涎皮着脸,进一步拉长脖子小声问我们,是不是亚洲过来的,公费旅游吗,他可以带我们去各种娱乐场所。赌博场、洗浴城、找女郎,只要我们需要,坐上他的出租车可以很快到。
很显然,这些出租司机里,平时与一些洗浴城和赌场挂钩,只要他们把外地来客引领到有关系的场所消费,那么老板肯定会给他们好处。
街道两旁的楼宇越来越高,各种异域服装的年轻人,出入于时尚服装店。这里的衣服大多来自欧洲和日韩,很受本土年轻人的青睐。
“追马兄,你看看这些人,整日被城市的洪流冲刷,活在攀比和自得的牢笼里,比起我们,也轻松不到哪去。”
我对悬鸦的话没有理会,只是觉得,看到那一张张笑脸,给我一种难以言表的亲切和向往。我将来要是安定下来,也能带伊凉和芦雅走进这种服装连锁店,给她们买几件像样的衣服,这两丫头指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复活泥浆中的鬼(12)
“珠宝店距离这里还多远。”两人并肩走着,我语气平淡地问悬鸦。可悬鸦刚要开口,一个皮肤乌黑且灰头土脸的小姑娘,突然从街道对面追了过来。
小姑娘大概十二岁样子,穿一双磨损破旧的大人拖鞋,那双闪动着晶亮的黑眼睛,远远就投在我俩身上,忽略了过往汽车可能会撞到她瘦削身骨的危险。
“先生,买一束吧,这是从山谷里刚采集来的,很香很新鲜。”小姑娘说着,便踮起脚尖儿,把手里的一捧鲜用力举高,凑到悬鸦面前,要他闻一闻。
悬鸦个子高大,小姑娘很吃力地保持着身体平衡,生怕自己一个摇晃不稳,影响了悬鸦低头嗅觉鲜,从而失掉这笔小小的生意。
“买干什么!不需要。”悬鸦凝视了小女孩半天,又四下看看周围的街道,然后冷漠地回答。
“先生,买一束吧,你可以送女朋友。”小姑娘身体单薄,最终撑不住脚尖儿上的压力,小身板儿向前一个踉跄,险些栽到悬鸦小腹上。她惶恐地抹一把额头,汗水已经把她的卷发沾成一团儿,可她喘了几口气,仍是没有走开,继续哀求着要悬鸦买。
“我没有女朋友,不买”面对小姑娘那一双干巴巴祈求的眼睛,悬鸦显得更为冰冷。
“先生,那您买一束送情人吧!不贵,才两万阿里亚。”小姑娘显得有些焦急,生怕悬鸦再说些拒绝买的话。
“我也没情人,不买,你别再纠缠我们。”悬鸦有点不耐烦,用眼睛斜咧了小姑娘一下。
“先生,那你有夫人吧,买一束回去送给她,这是福卡普山谷特有的星辰玫瑰,只在晚上才会盛开,我爬上两百米高的山谷,在上面等着一夜,才采集到十几朵。先生,你就买一束吧。求求你了。”
小姑娘看上去有点焦急,总不时回头后看,仿佛急着去拦截下一位顾客。我从她扭过的脖子上,看到许多伤痕,那是在树枝间乱钻所致,我太熟悉这种伤疤。
“我也没夫人,告诉你,别再纠缠。什么星辰玫瑰,搞一个奇怪的名字,就卖到两万阿里亚,你的值二十美元一束吗?小姑娘,你仔细看看,我和这位先生身边,可没带着漂亮女人,不用碍于情面非买你的,吃这种哑巴亏。”
悬鸦横挑着眉头,好像眼前若不是一个小姑娘,他就会动手把对方推搡到一边。
忽然之间,我注意到这个小姑娘的异样,她不时回头往对面的街道上张望,其实并不是害怕失去什么顾客,而是有一个戴黑色墨镜的男子,正偷偷窥视着我们这里。
“小姑娘,我问你,街道对面的那个男子,你认识吗?是不是他让你过来卖给我们?”我微笑着问小姑娘,这小女孩顿时显出惊慌,她朝身后张望了一眼,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到那个黑色墨镜男子身上。
“不不不,我不认识他。”小姑娘突然着急起来,一边摇头一边摆手。
“你在大街上卖多久了?是不是那男人给你的,让你拿来卖给我?”悬鸦突然语气委婉,也跟着和善地追问起小姑娘。
街道对面,原本一个戴墨镜的黝黑的亚洲男子,他佯装坐在冷饮摊前的小板凳上喝东西,见到我和悬鸦突然抬脸朝他张望,这家伙立刻放下饮料杯子,骈上一辆半旧的自行车,朝福卡普城南面驶去。
“走吧,这种家伙满大街都是,你我就算买一百束,也无济于事。因为这是社会问题,政府拿了税收不作为,却总爱用煽情的宣传刺激百姓的同情心,希望他们多发善心,多掏口袋。”
悬鸦见那个黑色眼镜的男子消失在人群中,便一把按住小女孩的脑袋,像推开一只小蚂蚁似的,将小姑娘扯到了一边,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追马兄,你都看到了,这里风景宜人,世界各地的有钱人,都跑来这里消遣。就连这种十几岁的孩子,都知道一个男人需要给哪些女人买。社会个别阶层的行为不规范,不讲纪律和原则,人们的道德就会败坏。像这种女孩,将来会把给人家做情妇当成一种正常的操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悬鸦感慨地说着,眼角透出无限的冷漠与哀伤。
复活泥浆中的鬼(13)
“人自贱,不可救。个别是这样的,但你注意到没有,这个女孩是个流浪儿童,刚才那个骑自行车吓跑的家伙,别看油头粉面、人模狗样,实际上他在操控这个孩子。”我对悬鸦说。
“是啊!这家伙见外来游客多是拿钱当纸的阔佬儿,便指使小孩子强行拦路卖。很多钱不眨眼、或者说别人的钱不眨眼的游客,大多不会在乎二十美元买一朵野。再者说,万一身边跟着一位情妇,这钱肯定更要了。那个猥琐的男子,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指使这个流浪的孩子,沿街纠缠游客。”
悬鸦说完,自己呵呵一笑,自顾赞叹的说:“追马兄,眼神儿很犀利啊,隔着那么远,居然能看出有人在监视我们。那小子若不是为了卖而监视我们,别说骑上自行车逃跑,他就算钻进汽车,我也会跟上去,将他弄死在无人的胡同里了。”
过了闹市中心,便出现一条上面驶过火车的高架桥,我和悬鸦往下走,悬鸦告诉我,上了这段坡道,就可以看到一排排珠宝商行,那附近有很多监控,所以要我留心点,别轻易摘掉眼镜。
几栋白色亮丽的写字楼下,出现高高的台阶,走上去之后,便是一家挨一家的珠宝行。我和悬鸦随意走进一家装饰奢侈且店面宽阔的珠宝商行。
“先生你好,需要点什么!”一位紧身素裹的白人女性,约莫三十来岁,相貌靓丽迷人,见我和悬鸦走进大厅,她远远就站在玻璃柜台后面招呼。
“你的英文讲得很流利,呵呵呵……”悬鸦迎着招呼,带我朝那名女性的柜台走去。这位白领丽人见悬鸦朝自己走来,立刻显得欣喜万分。
“我想买几款宝石,回国后送给几个商业伙伴的千金,麻烦你给我介绍几款。”悬鸦说着话,一屁股坐在了柜台外面的转动椅子上。
这位白领丽人,皮肤生得玲珑剔透,很显然,她平时在家里一定极其注重皮肤保养,深知用美貌吸引男性的重要性。
可是,这位白领丽人阅男人无数,她那双微笑里透着高傲的眼睛,只在短短几秒钟打量了我和悬鸦几下,原本一张俏丽脸蛋儿上的微笑,顷刻间就显得虚伪和敷衍。
因为我和悬鸦的穿着,多是杜莫和小珊瑚在地摊上买的廉价货,这里气候炎热,无需西装革履地走出来,所以我俩当初没在意这些。但此刻,在这个俏丽女性鄙夷的眼神儿中,我们才意识到这一点。
在这位靓丽女士看来,我们多属于记者型顾客,是那种出于好奇而逛店的人,这个也看那个也问,折腾了服务人员半天,却买不起,最后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走掉。一般情况下,不是说东西不好,就是说过后再来买,这样的顾客,在这位珠宝行女销售的眼里,既然没利益可图,自然尝不到微笑式服务。
“小姐,你看。”悬鸦看出女销售眼中的异样,怕她不肯对我们透漏宝石交易的实际行情,便在裤兜里掏出一颗不大不小的祖母绿,伸手端到这名白领丽人的眼前。
“这是我从隔壁珠宝店刚买到的,本来想多买几颗,但他们的价格不合理,所以就到你店里来看看。”
这名白领丽人,俏脸上原本鄙夷的神色,在一个坦露出物质购买能力的男人面前,顷刻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呵呵呵……,两位先生真是好眼力,这颗祖母绿,成色非常好,少说也得一两万欧元。要是哪位人家的小姐,可以得到像你这种气魄男士赠送的礼物,真是莫大的幸福,好让人羡慕啊!唉!我怎么就遇不到像你这样的成功男士。”
这女人望着悬鸦手心里的宝石,她那涂满粉色眼影的双眼皮,条件反射似得睁大了许多,仿佛只要频繁眨动,便会放出带有伏特的电流。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中,饱含暧昧的语气。悬鸦这个人,并不好色,但我知道,悬鸦若把这颗宝石当作礼物,送给眼前这个女销售,别说旅游住在福卡普城,就是带着她到马尔代夫睡上一个月都没问题。
这女人的俏丽和市侩般的高姿态,其实和商品一样,只要有了价格,那便可以购买,在交易的瞬间,也就谈不上稀罕。
我想,如果杜莫拿着那颗红宝石过来,一样可以带走这个女销售。这种女人与众不同,她们一般非常看不起妓女,认为自己的行为才是高贵,因为和宝石有染。
这就好比两个人卖臭豆腐,一个人卖五阿里亚一块儿,一个人卖五万欧元一块儿。于是,赚钱多的人看不起赚少的人,不肯把自己定义成沿街摆摊的商贩,而是定义成了大公司,上流社会里的事儿。
复活泥浆中的鬼(14)
水泥森林里的人,大部分挣脱不掉意识枷锁,她们非要把宝石看做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其实,在我和悬鸦眼里,我们带来的宝石,都是沾满了血和肮脏的石子。因为我们深刻懂得,在关键时刻,只有清醒的意识和良好的武器,才能使我们活着。
尽管这女人暧昧的言词中含有暗示,但悬鸦不是她这种女人眼中所谓的“成功男士”,悬鸦看不上这种水泥森林里的肉囊诱惑,更看不上这种自负。
悬鸦是个非常高端的杀手,他涉足过很多暗黑的领域,那些可以让小女人为之一丝不挂的光头老板,被他宰过不计其数。
悬鸦身上的每一分钱,都是提着头颅冒死赚来得佣金;而在这种女人眼里,怎样一种男人,用怎样的性命去获得财富,最终都会在她保养的肌肤和两腿间被贱价收购掉。悬鸦冷漠这种冷漠,他对这种女人提不起兴趣。所以,在情色面前逢场作戏,也是一个杀手活到现在的可靠依据。
我一直没有说话,用眼睛仔细窥扫玻璃柜台下面的各种宝石商品。这些璀璨的小石头,每一块儿下面,都标有一个惊人的数字。
这些数字是虚的,是给那种不用自己的钱就可以购买走商品的顾客准备的。这名女销售不会知道,我和悬鸦所携带的宝石,足足可以摆满这家珠宝店。
倘若这位俏丽刻薄的女性知道这些,甚至她还知道,我在荒岛岩壁上尚藏有七个装满财富的宝箱,那她一定会很闹心,很纠结。没准她会怨恨上帝和自己,一是上帝赐予她的美貌不够,二是自己保养得皮肤不够好,所以才与我们这种男人的财富失之交臂。
在这个地球表面,总有一些像狗一样的男人,为了满足某些女人像狗一样的欲望,而放弃良知去干狗一样的事儿。
我在东南亚做佣兵时,每每要射杀掉的目标一旦出现,多是某位肥胖的大商贾,左右挎着年轻美貌的女人,她们的身上挂满宝石。而大商贾的身后,总会跟出一位官员,同样挎着两名戴满宝石的女郎。
然后,我会把目标的鲜血溅射到挂满珠宝的女人身上,吓得她们嗷嗷尖叫,慌不择路地抱头鼠窜。那时的我,杀人只为命令,上级的指示是:全民财富被席卷,为了扭转东南亚民生,不导菲律宾的悲剧,射杀集权财富的头目,使财富重新回流到大众口袋里,从而保障经济远转,国富兵强。
但是现在,我不再相信那些,我杀过的目标里,很多可能是因为他们之间分赃不均而产生的仇杀。现在,我已经完全离开那里,可是,又陷入了这片浑浊且危险的厮杀。
“女士,我想买几颗红宝石、蓝宝石和钻石,麻烦你给我们说一个真实卖价,这样我俩就不用再把大好时间费在走街串店。我可告诉你,我们不是国外来的考察团,现在是在掏自己腰包儿买你的宝石,所以价格上,你看着办。”
悬鸦见这名女销售一脸谄笑,立刻借势对她提醒了几句,即使这样,女销售还是满心欢喜地点头,愿意和我们做交易。
我和悬鸦心里清楚,这家柜台里的每一颗宝石,同样被血和肮脏的东西翻倍了利润,所以当悬鸦要求她报市场实价出售给我之后,女销售的热情不减。
探知了这家珠宝行的宝石价格,我和悬鸦毫不留恋地走出店门,尽管这名女销售很怀疑我们购买宝石的诚意,最后连一句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再来的虚伪套话都没说,可我俩的目的已经达到,该轮到她见鬼去了。
我俩挨家挨店地进出,直到把福卡普大大小小的珠宝行转遍,宝石行情了解足够,天色已经不早。
燥热的太阳一旦偏西,就会像烧透的火球格外红,将这片异域小城映成赤金色。我俩走在街道上,身影也被笼罩在夕阳的红光里。
“追马兄,看来咱们运气不错,这段时间本地珠宝市场缺货,而咱们的金条和宝石,正好可以补充进来,卖个好价钱。呵呵呵……”
悬鸦满意地笑着,我听完之后也很高兴,同样希望自己可以多贮备到现金,存进个人账户里去,今后无论走到哪里,遇到些什么情况,自己的自由和意志都会有了保障,不必依附于别人。
复活泥浆中的鬼(15)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顺着下坡的街道走,这座小城的大概布局,差不多被我默记在心里。只要有一情况,需要逃跑出福卡普小城,我到时也不至于走瞎了路。
“fuck-you!你个小杂种,面包都吃进狗肚子了?废物,废物一个……”
我和悬鸦经过铺有火车轨道的天桥时,地道洞口的拐角儿处,一名男子正掐住一个小男孩的脖子,左右开弓抽打其脸颊。
我一眼就认出来,这名男子是上午躲在冷饮摊位上窥视我俩的那个人,他此时只顾恶语咒骂,并下手毫无轻重地掴打一个年纪约十多岁的邋遢小男孩。
“钱呢?你一天难道就赚到这么一点,都不够老子约会小妞吃一顿餐馆。他妈的,打死你个没用的废物,快把其余的钱交出来,快点……”这名男子好像很着急用钱似得,更加失去理智地殴打邋遢的小男孩。
“呵呵,又是那个混蛋,他在打劫一个小乞丐。”悬鸦以非常不屑的语气,淡淡对我说。
那名男子只顾气急败坏地殴打小男孩,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和悬鸦正从坡道上下来,朝他慢慢靠近。
“给我滚回去,晚上再好好修理你一顿,你个没用的东西。”随着我俩的走近,那男子仿佛意识到什么,便有所收敛的对小男孩减缓了怒气和恶骂。
这名男子并未认出,我俩就是他上午指使小女孩卖敲诈未遂的人,看来这家伙在一天内窥视了不少游客,所以记忆健忘。他拽过靠在一旁墙上的自行车,小男孩抹了一把眼泪,捂着被打肿的脸,跟在这名推自行车大步走路的男子后面。
“妈的,快走。”男子推车走了几步,发觉小男孩跟进怠慢,便又气急败坏地扭过头,等着小男孩跟上来后,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小男孩骨瘦如柴,远不是我和悬鸦这种强悍男人的体魄,所以他承受不住这一脚踹,一个踉跄跨到自行车前面,险些栽倒。
“他妈的,小杂种,老子晚上还有约会,你自己慢慢滚回去。我先开车走了。”男子看着小男孩的狼狈相,很是不耐烦,最后骂了一句,抬腿骈上他那辆自行车,独自走上了街道。
我和悬鸦都看出了端倪,于是悬鸦冷笑着对我说:“追马兄,咱们这会儿时间不紧,有兴趣管点闲事儿吗?”
我听懂了悬鸦的意思,他虽然嘴上说是闲事儿,可实际并不如此。从上午被这那名男子窥视,悬鸦心里就非常不爽,这会儿天色渐黑,又正好遇见他,那可真是他活该倒霉,自作孽了。
“走吧,过去瞧瞧。”我也淡然地对悬鸦说。
我俩快步跟上这名小男孩,等走近了一看,这孩子有条腿跛,像板栗一样圆而下尖的脑袋上,大睁着一双死灰色的眼睛。
我和悬鸦对视了一眼,深知这孩子的眼睛是给人故意弄瞎,现在估计只有正常人四分之一的视力。而他残疾的右腿,是给人按在地上后,强行用大汽车轱辘辗过所致。
这比起按在铁轨上给火车压断小男孩儿的一只脚,可以减免很多医药费用,人命风险也大大减小。因为,只有让这种儿童半死不活,非人非鬼,才可以打动路人的怜悯之心,施舍几块儿零钱,丢进小乞丐的破茶缸。
盲眼小男孩,有着蝙蝠一般的洞察力,我和悬鸦刚走到他的侧后身,小家伙哭了的脸上,立刻泛起一阵惊动。
他嘴角儿上扬,灰白大眼机械地眨了两下。“先生,先生,先生,上帝保佑您,可怜我也在上帝的脚下,施舍一下我,好吗!”
这孩子英语流利,语气中透着一股亲切和甜蜜,仿佛可以融进人的心肺。当啷一声响,一枚白亮的金属硬币,从悬鸦的拇指上弹飞起来,翻着跟头掉进盲眼男孩的茶缸里。
“啊!”小男孩听到了金属碰撞声,这声音对他而言,就如一个永远蹲在黑暗里的孤独人突然见到亮光。他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凑到茶缸里摸了摸,霎时又激动起来。
“啊,先生,太感谢您了,上帝与您同在,幸福的生活永远伴随着您。”这孩子高兴坏了,也许在回去的路上,有了悬鸦丢给他的这一枚硬币,那骑自行车先走的男子,晚上会少打他几下。
“hi-boy!你家就在附近吗?”悬鸦问。
“不是,我得回郊区了,晚上必须回去过夜,不然会遇到麻烦。”
复活泥浆中的鬼(16)
小孩子说着,将茶缸里那一枚硬币揣进了衣兜,他衣服破烂,脏成青色的白裤衩上,隐约可以看到耐克的商标,那只没有残疾的脚上,踩着只剩半截鞋底儿的凉鞋。
这靴子是仿造的水货,阿迪达斯的开头,第一个字母后面,多了一个“i”,成了艾迪达斯。
但在浮华繁乱的城市里,人们的眼睛都习惯了瞟,已经顾及不上去细看一种东西。所以,被虚伪套牢却又没钱的人,还是不介意穿一件这样的服装,但他们很介意被像狗喜欢骨头一样喜欢牌子的人用瞟的眼睛细看自己身上这个多余的字母。
“哦!那我们送你。”悬鸦这句话,吓得男孩一愣,小家伙脸色惶恐,连忙摆手说:“不,不,不必了先生,您要是送我回去,我麻烦会更大。”
悬鸦望了我一眼,我没有说话,只看悬鸦发挥就是了。
“谁稀罕送你,我故意逗逗你,你一身破烂,和你走在一起,街上的女郎都不敢正眼瞧我。自己赶紧滚蛋,我晚上要在这里飙车,免得撞死了你,影响我的车速。”
悬鸦冷冷地说完,便驻足不动,盲眼小男孩儿拍拍口袋里那一枚硬币,嘴角儿尴尬地挑笑了一下。“我马上离开,祝您好远先生,上帝会注视着一切生命,而您将受到恩泽。”
盲眼小男孩说完,吃力地加紧了一瘸一拐的步伐,走上霓虹开始闪烁的街道。
这孩子感知行人近身的能力强,而且他不敢带生人回住处,骑自行车的男子肯定警告过他。所以,我和悬鸦只能远远地跟在他后面。
街道上人声沸鼎,各种浓妆女郎穿着暴露,站在路边等待着和外来游客做生意。一辆辆的豪华轿车,疾驰而过时,尖鸣着喇叭,不知在为奔向哪家酒店而十万火急。
我和悬鸦绕过拥挤的行人,各种烧烤和啤酒的香味儿,弥漫了整条大街,我俩像闪在人群的幽灵,远远跟在那个盲眼小男孩身后。
其实,我和悬鸦口袋儿里有足够的现金,我俩完全可以放弃那个盲眼孩子的身影,像大部分路人一样,找个小吃摊儿坐下来,美美地吃一顿烧烤,喝一桶啤酒。
偶尔有暴露女郎走过时,看着那些不愿支付嫖资又极度需要的男人们,用眼睛和嘴巴意淫着女郎器官,然后哈哈大笑,仿佛真的享受到了那种嫖过后不必费嫖资一样的开心。
我和悬鸦,不愿混进这种水泥森林的臭水沟,我们有自己的事要去做,那就是跟随这个盲眼孩子,寻找那个骑自行车先走的男子。
城市夜景的灯光,渐渐把盲眼小男孩的身影拉长,闪烁着五彩窗灯的高大建筑物,背后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暗。
盲眼小男孩熟悉回住处的路,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往光亮稀疏的郊区走,便提前抽出绑在腰上的木杆,敲打路面朝前慢慢走。全然一副盲人模样。
白天喧嚣起的灰尘,在夜的空气中仍未涤荡去太多,海风从前面的灯塔方向吹来,咸腥里夹杂一股沉闷。
小路曲曲弯弯,仿佛融在黑暗中永无尽头,脚下的石头越来越多,小的咯脚,大的绊人。
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我俩远远看到一堆篝火,正从散发着垃圾腐烂味道的废弃停车场中间闪耀。
盲眼男孩走向了那里,白天那个纠缠我们买星辰玫瑰的小姑娘,正坐在火堆旁,用一根树枝拨动着火焰。
“噢!达普,你总算回来了,要是再晚一会儿,你又要挨打骂了。”卖小女孩见到盲眼男孩归来,她显得非常开心。
“对不起,艾米,让你担心了。我今天生意不好,想多讨几个硬币回来,所以就晚了。”盲眼男孩说着,便收起敲打地面的木杆,蹲到了火堆旁,和卖小女孩挨在一起。
我和悬鸦站在附近的黑暗里,冷冷注视四周,却始终没见那个骑自行车的男子出现,所以只好等待。
这里是一片荒草地,很多破旧汽车的残骸,埋骨在这里。这两个城市里流浪的孩子,并没有房子可住,在火堆旁边,斜躺着两只锈迹斑斑的大卡车头,两个小家伙就睡在里面,和同样生活在这片草地上的蟋蟀,蚊虫,蚂蚁为伴。
“达普,来,给你。这个是我刚烧好的土豆。”卖小姑娘拨弄着树枝,从炭灰底下扣出一个黑乎乎的土豆。盲眼小男孩儿饿坏了,他听说有吃的东西,便立刻挺直了细长的脖子,像雏鸟待补一般,伸出小手去接土豆。
复活泥浆中的鬼(17)
“呵呵,你慢点吃,不要被烫到。我今天回来的早,傍晚时在海边捉了几只小螃蟹,这会儿煮得差不多了,等你吃完土豆,我盛给你喝一些汤。”
盲眼小男孩捧着土豆,烫得他左右来回换手,即便如此,他还是嘶嘶哈哈吹着气,像小鸡啄虫似得,歪着脑袋去咬。
“瞧,这孩子估计饿了一天。”悬鸦望着前面火堆旁的两个孩子,一副平淡无奇看戏般的语气。
“嗯!他讨来的钱都被那个男子拿走了。”我也语气平淡地回答到。
“谢谢你艾米,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我真不知道去哪里吃这么好吃的东西,恐怕我早就要饿死了。”
盲眼男孩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对卖小女孩满意地说着。
“呵呵呵……,你喜欢吃那就多吃点,这土豆在山谷里长了很多,我每次去采集山,都可以挖五六个回来呢。”
两个孩子说着,都开心地笑起来,他们都为彼此的存在而感激着对方。
“哼哼,他来了。”悬鸦阴笑了两声,顿时显得高兴。我也远远听到,有人正推着叮当作响的自行车,从一旁的石块儿小路上走来。
“他娘的,你他妈个骚烂货,竟然吃饱喝足后一抹嘴,嫌弃老子,说什么带你吃饭的餐馆环境不够好,没有别人进出的餐厅上档次,再他妈给老子耍脸色,我老子下次喂你吃臭泥……”
这名男子气急败坏地推车走来,从他骂骂咧咧的话语,就能知道这家伙的约会很失败,他既了钱,又没有睡到妞。于是,整个人近乎丧心病狂,在空旷的郊区深夜中放声叫骂。
他毫不顾忌自己的这种行为会给两个担惊受怕的儿童产生多大的心理压力,这家伙只顾发泄自己的垃圾情绪。
因为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进入小人国的巨大强人,所有的行为,都必须迎合自己的淫乐,只要稍不顺从,他便可挥拳乱砸,捣毁弱小者的一切。
两个孩子听到远处黑暗中男子的叫骂,就如听到魔鬼在咆哮,短暂的开心瞬间被敲碎。
“达普,你赶紧吃,他回来了。”小女孩神色紧张,对盲眼男孩催促。
小男孩浑身颤抖了一下,忙把吃剩一半的土豆塞回女孩手里。“艾米,快,快帮我把土豆藏好,我今天没讨到令他满意的的硬币,他不许我吃东西,求求你了,快帮我藏好。”盲眼小孩急得快哭出来似得,哀求卖小女孩帮他,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土豆。
男子走到火堆旁,哐当一声,气氛地把推着的自行车甩倒在地,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火堆的石头上。
“他妈的,那个骚娘们儿,今天居然警告我,要是我再带她去不上档次的餐馆吃饭,她以后就不跟我好,去找其他有钱的成功男士做情人。”
这男子歪着头,对两个尚不明白男女情欲的孩子抱怨着,他需要发泄垃圾情绪,就像患痢疾的人需要马桶一样。而这两个孩子,必须成为他发泄的对方,否则他肯定挥舞拳头,捣毁两个孩子今夜的安宁。
“达普你个小杂种,都怪你没用,要是你今天多向那些外地游客讨要些钱,我不就可以请她在高级一点的餐馆吃饭了吗,如果还可以剩下钱,我俩就可以再看一场电影,哪个女人不爱浪漫,那她今晚肯定会很满意,与我睡在一起是百分之百的事。”
这男子突然用手指戳着盲眼男孩的鼻子大骂,把一切毫不相关的责任,怪罪到可以让自己肆无忌惮的弱小者身上,并且他天真地认为,他今晚可以实现很多欲望,都是盲眼男孩破坏了他的一切美好,归根结底,怪不得那位令他极力谄媚的女人,更不可能怪罪到他自己头上。
“你瞧瞧艾米,她多么能干,今天卖出去那么多,赚了很多钱,才把希罗姆的高利贷还清一部分。再看看你,噢!天呐,你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你这个小废物。早知道这样,我就该让你去和艾米一起卖,比起做瞎眼乞丐赚钱多了。你的命真是太不好,倒了我的财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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