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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鸦刚才进来的时候,并未胡乱翻找,搞得睡舱内乱七八糟,但从现场痕迹不难看出,刚才确实有人在这里翻找东西。

我快速地四下找了会儿,发觉这些海盗的枕头底下除了香烟和名贵的打火机之外,并未什么现金和贵重物品。既然一无所获我只能离开海盗兵们的睡舱,转而奔回了仓库。

到了这会儿,那两个在仓库里审问俘虏的海盗,应该已经死在了悬鸦手上。于是,我估算好时间,再次出去盯紧了悬鸦的一举一动。

“悬鸦先生,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啊!不要杀我,我对你忠心耿……”不等光膀子的海盗把话说完,仓库里面随即传出一声惨叫。

绑在半空的血人(18)

我急忙闪身靠在门口,用耳朵探听里面的动静。“哼哼,就是因为你忠心耿耿,所以才送你去天堂。若不然,等你们老船长回来以后,发现一大堆烂摊子,你照样活不成。”

络腮胡子海盗已经被悬鸦宰了,那个光膀子的海盗,捂着给悬鸦割断的咽喉,使劲儿在地板上挣扎。

他鼓着惊恐和怨恨的眼珠,死死盯着站在自己头前的悬鸦,仿佛不肯闭眼瞑目。悬鸦见他如此,才在这个家伙弥留之际对他说这番话。

对于悬鸦来讲,船上的一切都已料理完毕,该问的问了,该拿的拿了,该杀的也宰了,现在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只能是从海魔号的母船上卸载下一艘小艇,趁着深更半夜远离海魔号,远离正在猎杀他的巴奈组织。

我心里非常的焦急,因为小艇不同于轮船,由于里面空间狭小,我无法潜伏在上面偷偷跟悬鸦一起走,最后找到伊凉和芦雅。

而且,杜莫还留在溶洞口的顶子上,这会儿外面黑灯瞎火,我若跟着悬鸦一走,丢下这个黑亮的科多兽不管,不仅海盗真王的手下会射杀掉杜莫,他更可能落入巴奈组织之手。

悬鸦马上就要离开海魔号,我已经来不及再去轮船的其它房间翻检财物,一想到这个并不隶属于海盗势力的猎头者,竟然拐走我的女人,想从我身上获得一半的宝箱,我血液里的杀戮意志就强烈沸腾。

可是,我又不能暗中下手杀了悬鸦,也更不可能在制服了他之后进行盘问。即使我将他五大绑,他也依然底气十足。因为悬鸦很清楚,伊凉和池春对我很重要,我所坚持的一切,全是为此。

而他指使副手小珊瑚,已经从杰森约迪手中拿过了牵制我的“木偶线”。他成为了我这台杀戮机器的新的操控者,与杰森约迪唯一的不同是,悬鸦为财,而杰森约迪为了让我去杀人。

我心里越是着急,头脑就越要保持清醒,假如就这么放跑了悬鸦,将我留在一艘空无一人的大船上,那可真是严重违背了我的意愿。

所以,我一定要跟紧了他,同时还得保持好之间的距离和节凑,万不可搞砸之后,再生出新的事端。

悬鸦将仓库里的几箱食物,搬上了一艘准备下放的小型快艇,然后又回到仓库,将一张纸条留在了那张堆满刑具的木桌上。

从悬鸦储备食物,可以看出小珊瑚躲在很远很隐蔽的地方,至少那里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无法轻易获取食物。

对于那张字条,我不用看也猜得出来,那是一张给杰森约迪的留言,这留言不是真诚的道别,而是悬鸦在制造一种伪装,意图将未来的寻仇者引导向歧途。

我当初在东南亚的时候,就是因为上了这种误导的当,才在命中水面前吃了大亏。所以现在,我既怕让悬鸦溜走,又怕他在离开大船之前发现我。

趁悬鸦去给快艇储备汽油之机,我从仓库外面的金属管子上滑溜下来,轻手轻脚闪进仓库,看看那张纸条上是否就是陷害我的内容。

“尊敬的老船长,我是九命悬鸦,这场未果的大战,我已经无心参与,你给的佣金我也不要了。不知道为何,自从见了船上这两个女人,我萌发了爱慕之心,终于知道爱竟然如此无常。女人我带走了,咱们永不再见。”

看完纸条上的留言,我心中不由得冷笑:“哼,悬鸦这个狡猾的家伙,分明在替我伪造留言。”

绑在半空的血人(19)

杰森约迪若看到这些内容,他立刻会识别出,这根本不是悬鸦的亲笔留言,而是我追马救走自己的女人之后,故作聪明地搞了把戏,将一切嫁祸给悬鸦。

用一种拙劣的手段陷害自己,从而达到陷害他人的目的,如此一颗烟幕弹,要是真的打中了杰森约迪,这个海盗头子非气急败坏地与我寻仇不可。

因为,悬鸦这会儿离开海魔号之前,做得非常过分,他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是洗劫杰森约迪的老窝,并参杂了屠城之辱。

我蹲在这张木桌子下面,将看完的字条撕去一半,有内容的部分,装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伸出一只手,在桌面边缘抓下一根圆珠笔,在这张字条的另一半空白之处,重新写了起来。

“尊敬的老船长,当您看到这纸条时,我已经远在他方。告诉您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在这次海盗大战中,我发现了一个暗黑且残暴的邪恶组织,正在暗中剿灭猎头一族。为了躲过这场灾祸,我和恋囚童不得不回到船上,拿些细软之物,以便日后生活有所着落。噢!对了,您的海盗大校官追马先生,是个不错的杀人好手,现在八大传奇元气大伤,所以我俩先借用一下你这位得力手下,等日后风声一过,两个女人我还会送回来。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用圆珠笔画上最后一个句号,我便将纸条放在了木桌子边缘,并用一个小盒子压住。现在这张字条,只要完完整整地落在杰森约迪手上,那上面的指纹足以说明一切。

从失态的发展上,杰森约迪也不难推断的出,悬鸦做出此事的动机很大,他带走两个女人,无非是想操控起追马。

更为重要的一点,我在内容里面也把恋囚童牵扯进来,如果杰森约迪日后寻仇,尽管将矛头戳上恋囚童好了,反正这个红瞳的家伙与我有弑兄之恨,他不死也是我的心患。

不知到什么原因,悬鸦突然疾步跑回了仓库,这让蹲在桌下还未来得及躲开的我,心里咯噔一惊。但转而一想,悬鸦并非发现了我,否则他不会如此冒失地冲进来。

我蹲在桌子下面,一块铺在桌面上的脏兮兮的油布垂搭下来的部分很多,可以较好的遮挡住我。现在这艘大船上,除了我这个偷偷潜伏进来的活人,就只有悬鸦一个人在了。

悬鸦的脚步走得很快,他好像在仓库里急着寻找什么东西,绕着离木桌大概十米的距离,急躁地转了几圈,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脚丫子。

锋利的匕首已经攥在手中,如果这个家伙敢向摆放纸条的位置靠近,我会毫不留情地扎透他的脚背。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我宁可让他受伤,自己也万万虚弱不得。

最后,悬鸦终于找到了一柄铁板斧,扛起在肩膀上朝外面跑去。听到他脚步声跑远,我急忙从桌子下面钻出来,猫腰尾随跟上悬鸦,看他是不是准备砍断缆绳,想严重破坏海魔号的运行装置,从而延缓杰森约迪在海上搜寻的反应速度。

顺着挂有煤油灯的走廊,我几乎是蹲在地上小跑,当我接近舱门的时候,却听到外面传来笃笃抡斧头的声音,而且声音非常急促。

以我现在所处的环境和位置,如果这时拽过身后的狙击步枪,对准外面昏黑的甲板上,准星朝那个晃动的人影射上一枪,顷刻便会把悬鸦打死,可我不能这样做。

“当当当,当当当……,他妈的,老子才不信什么鬼怪,来啊,老子砍死你们……”

抡斧头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而悬鸦也像中了邪,发疯一般地站在昏黑恍惚的甲板上,使劲儿往下抡砸。

听到舱门外传来这种话语,我心下顿时骇然,难道哭灵侍僧信仰的邪术果真存在,而此刻的悬鸦,正是重了邪恶的诅咒,才变得如此疯狂。

这座几乎上千年的溶洞,洞顶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和岛蝙蝠,洞底淤积的阴气也非常重,难免会有些刺激人体神经的东西存在。

可是,以悬鸦的体质和意志,他绝对是个强硬的家伙,不该被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所侵蚀。

舱口外边很昏暗,船舱内的煤油灯光照亮不到甲板上,我一时无法清楚地看到悬鸦,为何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绑在半空的血人(20)

“哼嗯嘿,哼嗯嘿……”悬鸦喘着粗气,丝毫没有停止下来的迹象。如果他这样一直下去,非得精尽人亡,最后吐出一口鲜血,累死在甲板上。

此时此刻,我也怕得要命,像悬鸦这种杀人高手,不会平白无故地反常,一定有很么可怕的东西出现了。

我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希望尽快适应外面的昏暗,从而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渐渐地,甲板上开始泛起亮点,并不均匀地呈片状出现,蓝光和银光忽明忽暗,仿佛有无数萤火虫撒下来一般。

悬鸦使出浑身的力气,疯狂地砍着这些东西,我心里也略微看懂了一些,知道悬鸦不是在破坏船体,也更不是中了哭灵侍僧的邪术,而是这溶洞的水里有不明生物,正往甲板上大片大片地爬上来。

这里位于印度洋的中央,海深可达近万米,真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潜伏在溶洞内也难说。就在刚才,矮瘦海盗和络腮胡子海盗把大盆血腥味儿十足的脏水倒下去,估计正是这个原因,引来了潜伏在溶洞水底的危险生物。

这些可以发光的生物,正往悬鸦准备逃跑的那艘小艇上钻,因为他没有将仓库内那两具哭灵侍僧的尸身丢下水去,给食人鱼果腹,而是装进了自己的小艇,准备一起带着离开。

“啊……”昏暗中,悬鸦渐渐停止下来,他的身影直直伫立在甲板上,良久不见挪动。

我心里也捏了一把汗,生怕这个偷偷带走伊凉和池春的家伙突然死掉,断了我找回她们的音讯。

“啊呼,啊呼……”悬鸦佝偻着脊背,身体的重心杵在铁斧手柄上,一起一伏地呼吸。

哐啷一声响,悬鸦丢掉了铁斧,抹了一把额头之后,开始像猴子一样,嗖嗖爬上位于甲板中间的巨大桅杆型铁柱。

我知道,这家伙是想上去割断腕粗的绳索,从而保证小艇在掉进水里的时候,不至于反扣,使船整只沉进洞底。

看着悬鸦一点点爬高,就如升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我立刻轻脚跳跃出来,往悬鸦准备离开的那艘快艇里钻去。快艇内有两具哭灵侍僧的尸身,被一块沾满机油的苫布盖住。

我本来可以冒充其中一具,但多余的尸体不能直接抛进水里,不然会发出噗通一声,惊扰了警惕性极好的悬鸦。

于是,我快速掏出腰间的钩山绳,将自己从海魔号的船舷上悬下去。轮船的船身由金属制成,我的脊背靠在上面很冰冷,而我的脚下,距离幽深的洞水不足三米。

四周乌七八黑,我左右扭动着脑袋,看什么都昏暗不清。此时,海魔号附近除了引来成群食人鱼和不明生物之外,我不确定会不会有虎鲸或者鲨鱼,也被血腥味儿吸引后聚集过来了。

如果真是那样,我麻烦可就大了,这种庞然大物,只要从洞底的水里跃起来,对着我咬上一口,那我的身子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半。

当然,人类在被它们袭击的时候,总是痛恨这种生物的敌意,但它们毕竟不会爬上陆地来觅食,而人们坐在奢华的餐桌上,笑盈盈咀嚼着鱼翅时,却格外的心安理得。

我虽然没有吃过鱼翅之类的东西,但到了这会儿,我极有可能成为另一种“鱼翅”,为所有喜欢咀嚼鱼翅的人,用自己的生命买单。

“噗通咚咚……”,悬鸦割断了高处的缆绳,那艘用来离开海魔号的小快艇,重重落入洞底的水里,激起无数阴冷刺骨的水,飞溅在我身上。

我急忙抖甩了一下脑袋,用力眨眨眼睛,趁悬鸦仍未从高处的金属杆子上爬下来之际,双脚用力往后一蹬,借助钩山绳的拉力,跃上了起伏晃动的小艇。

此时此刻,我的心尖儿直冒冷气,既怕水里有什么危险的大型生物突然窜上来咬人,又怕悬鸦这个家伙察觉到我。

绑在半空的血人(21)

快艇上空间很小,我若想偷偷潜伏在艇上,又不被悬鸦发现,就只能爬到小艇船头的位置,将身体贴在船身外面,虽然这个滋味儿很难受,我却别无选择。

这艘小快艇里充满了鱼腥和海泥的气味儿,我刚才猫腰走过来时,脚下踩到了一颗玉米果实般大小的硬物。凭借我脚掌的感觉,我想这是悬鸦刚才用板斧砍剁不明生物时溅到小艇上来的骨头或牙齿。

刚才的甲板上,凌乱着一团团的黑影轮廓,从这些残骸推测,洞底的海水里,很可能还潜伏有大量这养的不明生物,它们被血水吸引后变得狂躁,竟然从十多米高的轮船下蠕动上来。

匪夷所思的是,这种软体生物,本该很难爬上甲板来,但我却亲眼所见它们,一时难以琢磨透彻。

我像一只被高速行驶的汽车顶在车头上的飞鸟,四肢大开着扒在小艇船头。悬鸦从海魔号的甲板跳到快艇上时,我能清洗地感觉到,落脚时发出砰地一声响。

“咕呜咕呜,噜噜噜噜……”悬鸦一上到小快艇,就飞速地启动马达,然后扭舵行驶。我想,甲板上一定还有危险生物,所以悬鸦才急着离开。

大溶洞的回音效果很强,小艇的马达噪音,将四周一切叮咚滴水的声音掩盖,而我的胸腔也给船体震动得酸麻,胃里极其难受。

这个时候,我真怕悬鸦控制不好方向,万一小艇的船头撞在水面钻出的石柱子上,或者磕碰在岩壁上,我的骨骼和内脏会顷刻碎裂。

快艇行驶了几十秒,离开海魔号的船身大概有两百米远时,眼看就要驶出大溶洞口,快艇的马达却突然熄灭,船头的照明灯也全部关掉。

我猜想,悬鸦是怕被人察觉,才有意让小艇沿着峡谷的山道,顺水流缓缓前行。

这个时候,溶洞的洞口已在我头顶,杜莫可能仍蹲在上面等我,无论我心里多么急切,却不能大声喊一嗓子,告诉杜莫别等我了,我要跟着悬鸦一起离开。

熄火的小艇,顺着峡谷的水流直下,眼瞅着距离辛辛苦苦找回来的杜莫越来越远,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这段水道非常曲折,每当小艇拐弯的时候,我虽然看不清出周围,但能感觉到突兀的岩壁和大石与我擦肩而过。小艇毕竟是金属制成,船身若在岩壁上磕碰一下,站在艇上的悬鸦,顶多摇晃一下身子,而我却危险异常。

漆黑的夜里,峡谷的空气很冷很潮湿,再过来几个弯道之后,我渐渐发觉,小艇每次驶过弯道时有一个间歇缓慢期。于是,我咬紧了牙齿,空出一只手来,摘下背上的步枪,然后用右手攥住枪管口,时刻准备着,等待下一个机会的到来。

峡谷水流的速度并不慢,再过几分钟,小艇就会驶入大海,一旦如此,悬鸦会立刻打开马达,将速度提到最高,向更远的海洋驶去。

那个时候,别说我再想移动,只要稍不留神,就得跌下大海。这和自己让人抓来丢进大海喂鱼是一个结果。

就在小艇又一次缓缓靠进弯道准备左拐的时候,我瞅准时机,双脚猛地往岩壁上一蹬,以闪电般的速度,使身体借助反弹力,嗖地一下折跳上了小艇。

此时的悬鸦,正全神贯注地掌舵,他哪里会想到,居然有人在这种时候潜伏在自己身边良久,而且出手速度非常之快,m25狙击步枪的枪托,像铁锤一样,抡在了悬鸦的后脖颈上。

“呃啊。”悬鸦嗓子眼儿里发出一声闷叫,整只身子也随之栽倒下来。我顾不上去控制小艇的方向,一个箭步冲到躺着的悬鸦跟前,用膝盖狠狠顶住他的后腰眼儿,掏出腰间的钩山绳,将其反手反脚的捆绑起来。然后,又撕下一块苫布,将他的脑袋罩住,只留口鼻在外呼吸。

绑在半空的血人(22)

悬鸦毕竟是个绝顶高手,虽然我偷袭成功,但将他击昏的瞬间,我也丝毫不敢大意。捆绑好了悬鸦之后,我急忙起身,控制住快艇,然后用小马力往回驶去。

此时此刻,我绝望的心绪总算恢复了一点轻松,站在小艇里,我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的黑夜,双手小心地操控着方向舵,不知为什么,一股莫名的难过涌上心间。

当我再次靠回大溶洞的时候,我抬起脸望着百米高的洞顶,试着用夜莺的啼叫,小声联络着杜莫。如果杜莫见我迟迟不归,他一个人潜水进入溶洞来找我,那他现在肯定成了一副骨架,沉入深不可测的水底了。

“咻咻,咻咻……”我小声释放着联络讯号,却迟迟听不到杜莫的回应。这个时候,我心里真是害怕极了。伊凉她们不见了,芦雅又不知身在何方,若再丢了杜莫,我可真是承受心理压力到了极限。

一轮模糊的黄月亮,徘徊在岛屿的山顶,几只黑色的鸟,从月亮前面划过,好像是因为白天给枪声吓跑后,夜里偷着回巢给幼雏喂食。

我用力仰着脖子,足足联络了十来分钟,仍不见杜莫的迹象,不由得心里更慌。于是,我焦急万分地打开小艇马达,再次缓缓驶回进了大溶洞,靠向海魔号。

小艇一进入黝黑冰冷的溶洞,那股慎人的感觉再次袭来,如果我回到海魔号上都没能找到杜莫,我可真是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杰森约迪这个家伙,很可能趁着黑夜回来,而且此时的轮船甲板上,应该爬上来更多危险的不明生物,凭借刚才的模糊窥看,这种不明生物的体型乎近三四米长,有种黏黏糊糊软体状态。不过,这些生物既然嗅到人血后潮涌而至,那么一旦被其咬上一口,不仅仅会重伤,更可能中毒。

小艇缓缓靠在了海魔号的身边时,我并未急着爬上船,而是与大船保持着十多米的距离,对着甲板上啼叫。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追马先生,您快救救我吧,我真的不行了。”黑暗中,海魔号大船的桅杆上,传来一个男子的哭泣声。

不等我的耳朵分辨出听到的语言内容,一股莫大的喜悦,顷刻涌上心间。杜莫这个家伙还活着,我真是没白冒着危险把他救回来,这个肥壮的科多兽,果真大着胆子进来找我了。

“嘘嘘,不要吵,我马上过去救你。真是的,你的上帝怎么把你降落在那上边了。”我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看到自己的同伴还活着,虽然他此时帮不上我什么忙,但从心理上,给我带来很大的勇气。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追马先生,您先别上来,这艘轮船被诅咒了,我现在都不敢往下面看,甲板上密密麻麻爬了一片,全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听杜莫如此一说,我刚才振作起来的一丝勇气,仿佛给人浇了一盆冷水。“别胡扯,哪里来的什么恶鬼,自己吓唬自己会死人的。”

一边喝斥着杜莫,我一边抡甩钩山绳,抛上巨大的海魔号船舷,以此拉着小艇慢慢朝大船靠近,然后再踩着绳梯攀,准备爬上甲板。

“追马先生,不是杜莫我胆子小,没出息,您是真的不知道,咱们这次遇上大麻烦了。这,这这……,这个溶洞是鬼洞啊,我刚才靠着水边浮游过来时,居然有水鬼伸出胳膊往下拉我。您要是不相信,我一会儿给您看看我的脚踝,上面的抓痕已经浮肿了。”

杜莫抽抽搭搭地说着,他真是吓坏了,如果我刚才不作为,被悬鸦驾驶着快艇拖走,杜莫可真要活活困死在金属桅杆上了。

“他妈的,你小子要再提什么鬼怪妖魔,看我上去不抽你嘴巴。那甲板上爬的东西是这溶洞水底下生长的臭虫,或者就是大型海星或者海螺,哪里来的狗屁水鬼。你还不如说它们是ufo更靠谱一点,哈哈哈。”

我在海魔号船身下面,用手指着杜莫又骂又笑,其实我这么做,并非在给自己壮胆,而是我生怕杜莫承受不住恐惧,突然从高高的桅杆上栽下来,就算摔不死,也会被甲板上爬动的鬼东西给活活咬死。

绑在半空的血人(23)

“追马先生,您就算打死我,我也必须告诉您,甲板上的这种东西,不是您以为的那种臭虫或海星之类,您要是再晚来一会,我真得要在桅杆上吞枪自杀了。”

此时的杜莫,虽然哭得很厉害,但他的态度非常坚决,在对问题的认识上与我毫不让步。他一个二十多岁的非洲小伙子,而且又是杀过不少人的海盗强兵,再怎么样也不会被几条从溶洞缝隙里爬出来的臭虫吓得哭鼻子。

“好了,别说话。你在桅杆上坐稳了,我这就上去救你。”我语气稍稍缓和,一边安抚着杜莫,一边准备抓着绳梯往上爬。

“别别别,追马先生,我求求您了,你千万别这么上来救我。不然,您非但救不了我,自己也得搭上性命。您赶紧回到船上,听我好好跟你说一些方法。”

杜莫几乎急得要从桅杆上往水里跳,他像一只抱住飞机腿悬在高空的猴子,扭着黑脸对我使劲儿哀求。

“好好好,你别激动杜莫,我听你的。你一定要抓牢桅杆。现在海魔号里没人,附近就咱们俩,你大可放心,我只要把你救下来,咱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我带你去拿好多钱,真的,我有好多财富。”

我的话刚一说完,脚下的小快艇突然剧烈的震动一下,周围水四溅,我险些跌下墨缸一般黑暗且深不见的水中。但我随即心中明白,小快艇下面有东西,而且能把一艘小房子般大小的快艇顶撞到这种地步,肯定不是什么小体积的活物。

“噢!天啊,追马先生,您一定要小心,那些水鬼有胳膊,一旦抓住您的脚踝,会立刻拖入千米深的水底。”

蹲在甲板桅杆上的杜莫,虽然看不清楚我在下面的小艇上发生了什么,但巨大的水和噪音,却惊得他向我大声呼喊。

我急忙挪动了两步,看看自己的脚下,有无杜莫所谓的水鬼的胳膊。可忽然之间,我感觉脖子里一凉,一股肉乎乎的东西,正试图从后面缠绕住我脖子。

我的大脑翁一声响,心中暗叫不好,悬鸦这个家伙,难道在这种时候醒来,挣脱了绳索想从背后袭击我。刻不容缓,我右手嗖地一下拽出左肩头的匕首,左手一把掐住脖子上缠来的攻击,随即刀锋外翻,唰的一刀挑割上去。

这一刀若划在悬鸦手腕上,绝对要把他的手筋斩断,可就在匕首攻击出去的瞬间,我的脖子右侧,随即传来一阵钻心剧痛。

“呃呀!嘶……”我咧着嘴角儿,龇露出愤怒的牙齿,毅然狠狠地割出了一刀,脖子上的东西,随即被我斩断。我急忙用握刀的手往疼痛处摸了一下,一滩热乎乎的血液,顺着我的脖子流了出来。

我心里很清楚,这不是对方的鲜血,而我自己脖颈血管儿破裂溢出来的血浆。我左手掌中抓着割断的残骸,能感觉出这并不是什么人手,而是一团类似硅胶的软体,不仅黏黏糊糊,而且夹带着腥臭。

当我向右边一侧身子,彻底扭过脸来回望的时候,小艇底部再次被沉重撞顶了一下,船身四周水飞溅。

“砰砰砰,砰砰砰……”杜莫蹲坐的桅杆上,持枪打出数条炽烈的火线,嗖嗖钻入我身旁的水里。“追马先生,快上甲板,小艇要沉了。”

杜莫十万火急地喊着,从他的话语里,我能清醒地意识到,杜莫这次不是在危言耸听,他仿佛已经模糊看到,我此刻脚底下的水里,到底游来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而我也已经看到,一条巨大的黑影,在小艇周围快速游窜,由于我刚才挥刀割伤了它,此时这个庞然大物显得尤为狂躁。

此时此刻,我也大概知道,自己遇上了哪种麻烦。杜莫在高处的桅杆上猴急地叫着,我心里更是焦急到了极限。

甲板上面,已经爬满了许多危险的不明生物,就算我拼上一把,硬往海魔号上攀去,可被击昏后捆绑着的悬鸦,非得随着这艘小艇沉入水底。

悬鸦现在不能死,他手上还攥着伊凉和池春的命,所以在这种紧要关头,我不仅不能把这个家伙丢弃,还得冒险带他一起逃躲。

悬鸦在卸载小艇准备离开海魔号时,也拎了两桶汽油做备用燃料,于是我用匕首快速撬开油桶的盖子,将里面的汽油倾倒在小艇船沿的凹槽内,接着就掏出屁股后面的手枪,对准注满汽油的金属船舷开了一枪。

绑在半空的血人(24)

叭,一条火线射出,小艇船沿随即跳起火焰,燃亮了周围的黑暗。我装起手枪,一脚踢开盖住哭灵侍僧尸体的苫布,将两具血淋淋的肉尸抓住双脚,对准游荡在小艇左边的那团巨大黑影抡了过去。

有了这两块新鲜的人肉,暂时缓和一下那头巨大生物的攻击,我也好将悬鸦栓在我的钩山绳上,待会儿拖拽他一起上海魔号。

那团巨大的黑影,见有两块血腥味儿浓烈的食物抛投下水,便立刻抽动了一下身子,真如长了长胳膊似的,将两具尸体一左一右,在瞬间拽到了自己的头部,牢牢捆绑在嘴边,大口大口地啃噬起来。

我站在小艇上,可以清晰地听到,人的骨骼被牙齿嚼碎时发出咯咯嘣嘣地响。

我身上原本带着两把手枪,和一把m25狙击步枪,这些都是杀伤性极强的武器。可这会儿站在小艇上,面对一只如此巨大嗜血的深海生物,我万万不能因为承受不住恐惧,而对它胡乱开枪。

假如打不中这只庞然大物的要害,反而将它严重激怒,致使它往小艇的船身上爆发出致命一撞,我会立刻给翻船扣进水里。

如果真落进水里,只怕不等四肢拨动,脑袋浮游上水面,就会给这恐怖的深海生物拉拽过去,咯咯嘣嘣地咀嚼起来。所以,我只能往甲板上逃命,不能站在小艇上还以颜色。

趁那头巨大的恐怖生物在津津有味地餐食着人肉,我快速绑好了悬鸦,将绳索一段的铁钩,奋力抡上海魔号的船舷。紧接着,我又将那块苫布用匕首剖割成小块儿,蘸满了汽油之后,引着一把火,一个个地往轮船甲板上投掷。

溶洞里阴暗潮湿,爬上甲板的那些鬼东西,最惧怕干燥和烧灼,所以我用投掷火焰的方式,能快速驱赶开它们。

海魔号的甲板上,一块儿块儿的火焰开始亮起,杜莫在高高的桅杆上,仍旧焦急地给我打着信号,告诉我身边一切我视角不方便看到的情况。

“追马先生,顺着轮船尾部第二条绳梯快速地爬上来,那里的甲板比较安全,您快点啊!不然它们一会儿又该爬过来了。”

听到杜莫的呼应,我再也不敢多耽误时间,便向后退了几步,助跑起来身体一跃,扒上那条粗大缆绳制成的蹬梯。与此同时,我的手肘也重重撞在海魔号的金属外壳上,疼得我牙根儿里直冒凉气儿。

顾不得许多,我飞速快地顺着绳梯往甲板上爬,并同时告诉杜莫,注意水里那团巨大的黑影,关键时刻就冲它上几枪,千万别在我贴着轮船外壳爬到一半的时候,让那恐怖的东西游过来,窜出水面将我叼拽下去。

怀着极度惊恐,我总算安全地上到甲板,此时海魔号上的甲板上,就如深夜给战火洗劫过的村落,四下全是一团团的火焰。

我来不及多看身边,因为悬鸦还躺在轮船下的小艇上,于是我迅速抓住挂在船舷上的铁钩,双臂使出蛮牛之力,开始将悬鸦从底下拉上来。

“杜莫,你赶紧掩护,别让水下那个庞然大物靠近我拉拽的东西。”我一边对身后桅杆上的杜莫焦急地说着,一边双手快速收绳。

可就在我将悬鸦从小艇上提高离水三米时,忽然一股巨大的浪飞溅上来,一头酷似食人的大嘴巴,中间布满了锋利粗大的黑紫色牙齿,直奔垂吊中悬鸦的双脚而来。

这一口若是咬中,别说悬鸦的膝盖以下全部消失,就连我的双手掌心,也会被绳索勒得骨肉横翻。

绑在半空的血人(25)

“当,当当。”幸好杜莫及时掩护,用狙击步枪的射击打压住了这头恐怖生物的攻击,而我也在同时用力往左偏一扯一提,没让悬鸦的肉身给咬了去。

此时的悬鸦,幸好处于昏迷状态,他若是活生生地醒着,见到如此一张丑陋且恐怖的怪嘴,险些咬掉自己的双腿,即使胆量再大,也非得吓出个好歹。

悬鸦的肉身被我越拖越高,杜莫见我不再需要掩护,也急忙从桅杆上滑溜下来,过来帮我一把。

我和杜莫把捆绑成粽子似的悬鸦弄上了舱门的顶子,这样一来,那些甲板上令人恶心的生物,就无法啃噬到他。

沾满汽油的苫布,并不怎么禁得住燃烧,不等我和杜莫从小舱门顶子上跳下来,散落在甲板上的火焰,就已经熄灭了大半。借着最后几撮余火,我和杜莫仔仔细细查看了四周。

这条甲板很宽很长,由于火焰熄灭的很快,我无法看清船尾的黑暗中那些爬动着的生物有无离开,或者,它们正潜伏在黑暗中再次向我们靠近。

“追马先生,咱们现在怎么办,这溶洞太恐怖了,杰森约迪这混蛋,怎么会把轮船停泊进这里。噢!对了,咱们快进去找伊凉小姐她们,说不定她们此时在里面也会遇到危险。”

我抹掉脸上的冷水,沉重地喘了一口粗气,对杜莫警惕地说:“她们被悬鸦转移走了,咱俩现在得抓紧时间,想办法离开这里,而且必须趁着黑夜走,等到天亮之后,再乘坐快艇入海的话,极有可能被岛上的狙击手射杀。”

我的话刚说完,杜莫却一屁股坐了下去,他抱起自己的左脚踝,哼哼嗨嗨起来。

“追马先生,我的医疗包裹在刚开泅水过来时搞丢了,您能帮我看看伤势吗?我现在真是快疼死了。”杜莫像个孩子似的哀求着我。

此时此刻,我脖子里的伤口也在溢血,于是我快速翻开挎在身上的绿色帆布小包,取出一个小盒子,我将袖珍小手电咬在嘴里,抓紧时间给杜莫医疗。

杜莫的脚踝有些水肿,黑皮肤上的伤口,呈现出被吸盘吸爆破的血痕,我给杜莫消毒了伤口,又覆盖上了止血药。杜莫虽然疼得龇牙咧嘴,眼珠鼓得像灯泡,但他还是嘴里不停地说着。

“追马先生,我刚才沿着水边游过来,真是差点吓死呢!四周黑咕隆咚,我游着游着就感觉水底有一只人手,抓住我一只脚使劲儿往水下拉。”

杜莫余惊未消地说着,我对他呵呵一笑,虽然我的心里也惊恐万状,但还是得起到表率作用。

“你小子命够大,从溶洞口到这里,至少也有一二百米,居然愣是没让大鱼把你拽下去吃掉。你刚才也看到了,这里没有什么水鬼,袭击小艇的那只庞然大物,很可能就是‘大王乌贼’。我航海做生意那会儿,听船上的人们讲过,这种大家伙经常会把小船整只拉下水,然后吃掉船上的活人。”

说到这里,杜莫惊讶地瞪着眼珠,他仿佛不肯听信,埋怨我为何总用无神论的调儿调儿与他共事。

我见杜莫如此一副怪模样,就再度对他解释说:“刚才那条大王乌贼,也差点要了我的命,幸好我及时用匕首割断了它的触角,若不然,我脖子里一半的血管儿会给它吸爆。这条大家伙不是什么善类,我借助刚才的火光,目测出它的体长已经接近二十五米。”

我的话刚对杜莫说到这里,便听得海魔号的船舷下咕咚一声巨大的水泡声。杜莫与我对视了一眼,我俩谁都没有说话,但彼此心里都清楚,那是轮船下的小艇被拖入水了。

一条长达二十五米的大章鱼,至少需要生活在海下三千到四千米,人类很难寻见到这种体积的生物,用极其罕见来形容它,都不够表达稀罕,这种大王乌贼,东南亚一带的少数渔民称作海神。

绑在半空的血人(26)

由此可以粗略推断出,这大溶洞里的水深,至少也得在两千米左右,一旦人被这种巨大的生物拖下去吃掉,就只能剩一副骨架沉在漆黑冰冷的水底石头上,那可真是永不超生,想打捞上来入土为安都不可能。

“哼哼。”杜莫沉默了一会儿,他见我给自己的脖子上敷好药,就神秘而郑重地发出一声浅浅的冷笑。

“追马先生,您看我这只脚踝。”杜莫说着,便挽起裤管儿。我以为他两只脚踝都受了外伤,就赶紧用袖珍小手电照过去。这一看不要紧,顿时惊出我一身的冷汗。

杜莫的脚踝上,赫然有五条淤青的痕迹,像极了人手用力狠抓时所造成的瘀伤。看到这一幕,我后脊梁骨犹如灌入冰碴。

我立刻对杜莫严肃地说道:“杜莫,这会儿开不得玩笑,你确定这是你刚才游水过来时,被水里的东西所致成的伤害?”

杜莫的脑门上,青筋鼓起很高,他也向我严肃地回答:“您觉得杜莫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吗?而且,我再告诉你一件怪事,您可能还不会相信,认为我所说的这些东西子虚乌有。”

我吃惊地看了杜莫一眼,然后探头看看下面的甲板上,见最后一丝火光已经熄灭。于是,我赶紧对杜莫小声催促,让他快说。

“我刚才一个人,沿着水边摸索进来,看到海魔号之后,真是像见了上帝一样,便不顾一切地顺着绳梯往上爬。可当我爬上来之后,用咬在嘴里的手电往四周一照,吓得我一下就跑向金属桅杆,不顾一切地往上爬。”

杜莫越讲声调便压得越低,最后,他几乎是凑到我的耳朵上,用嗓子眼儿的气息说了出来。

“我爬上桅杆之后,听见大船里面有人在哭,而且哭得非常伤心,慢慢地,甲板那头的黑暗中,也传来哭声,就仿佛……,就仿佛一个哭声引起多个哭声。您是不知道,当我听见您在轮船底下对我喊话说,告诉我说这艘海魔号现在是空船,真是吓得我险些从桅杆上栽下来,我当时真以为,以为……”

杜莫说到这里,出于避讳,没敢再接着说下去。我便对杜莫说:“以为什么?以为我已经死了,对你喊话的是我的亡魂?”

我瞪着熬红的眼睛,冷冷看着杜莫问,而杜莫听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寒战。

夜越来越深了,四周被无边的黑暗吞噬着,我和杜莫谁都不再说话,只坐在舱门的顶子上,睁大眼睛聆听着一切。

现在这艘海魔号上,就剩下三个活人,其中悬鸦还处于昏迷状态。根据杜莫所讲,他刚才一个人摸到大船上时,听到了诡异的哭声,但我和他在一起之后,黑暗中除了岩壁上叮咚的滴水声,似乎再也听觉不到类似人的哭泣声。

杜莫刚才是一个人上到船上,我不能确定他是因为过度恐惧而产生了幻觉,还是附近有什么蝙蝠之类的生物,趁着悬鸦把小艇开走之后,开始混乱鸣叫。

但有一点,我非常忌讳,就是杜莫的另一只脚踝上,为何会出现五根手指抓过的勒痕。如果真如杜莫所说,确实是在游水过来时水下有一只人手在拽他,那便会出现两种可能。

一种是这溶洞底下的深水中,潜藏着长了人形手掌的生物,见杜莫从水边上游过时,想捕捉到杜莫进食;第二种可能,也是我最不愿意相信的一种可能,那就是哭灵侍僧作祟。

从目前获得的信息可知,哭灵侍僧的黑暗教会,已经存在了很多年,而且多是在荒芜人间的海岛上。如果我一味地将他们定义成迷信和蛊惑,未免有些过分否定。

我想,这些教徒或许真得熟知着某种常人无法探知的东西,所以他们相信这种超自然的力量和秘密。

绑在半空的血人(27)

杜莫总说大溶洞内闹鬼,而我刚才从小艇爬上甲板上时,借助散落在四周的火焰,只隐约看到这些不明生物的模糊轮廓。它们一只只酷似十岁左右的胖儿童,跑动时摇晃着圆圆的头,而且屁股后面似乎还拖有一条鳄鱼似的大尾巴。由于这些东西一看到火焰就狂躁地退隐进黑暗中,这也使我无法进一步看到它们真实的模样。

忽然间,我心头猛地一震,不由得想到,着些爬动的东西,极有可能是驾驭着黑暗移动,慢慢向活人的肉身靠近。此时此刻,杜莫和我想到了一起,我和他在黑暗中,能明显感觉到,三米高的舱门下面,甲板上正沙沙作响,仿佛有很大片的东西在爬过来。

“追马先生,我跟您说句实话,在非洲一些村落,每个村子里都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巫医,尤其是我的家乡,巫医更是被人敬畏。很多外国来旅游的人,去我们这种地方游玩和探险时,大多都从内心深处拿我们当猴子看待,他们不仅从我们身上找足了优越感,而且还把巫医的行为看做原始和蒙昧。”

黑暗中,杜莫又凑到我的耳根前,声音极为细小地说着。我没有说什么,只听他继续讲下去。

“可他们这些人,根本不会相信,每当一位巫医去世的时候,村附近就会发生奇怪异常的事情,而且有些村民会看到一些丑恶的生物出现,而这种生物,绝对不是非洲稀有的生物,所以……”

杜莫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话语,听他如此一说,我心里更是起伏不定。

两名哭灵侍僧被悬鸦以酷刑打死在船内,而且哭灵侍僧在临死前,曾多次说到,地狱之门将会打开,接纳他们进入黑暗深渊,去侍奉他们信仰的地狱领主,而伤害地狱奴仆的人,将会受到诅咒和惩罚。

这会儿深更半夜,躲在溶洞水中的海魔号周围,突然出现这些诡异的生物,如果说仅仅是因为两个海盗把血水倾倒下轮船,引来无数凶残的深水生物所致,那为何悬鸦这种精明之辈,在用斧头抡砍这些东西时,嘴里会说出那样的话。

“杜莫,我们冷静一下,不管发生什么,咱们都别慌。我现在爬上桅杆,去割断一条缆绳,释放一条新的快艇下水。如果那只大王乌贼不再破坏小艇,咱们就火速开启马达,冲出这个大溶洞。”

一边对杜莫说着,我一边往金属桅杆上攀爬,坐在下面的杜莫,探着大脑袋往黑漆漆的甲板上注视,时刻准备着用步枪射击,保护我们现在仅有的一个小安全岛。

我用锋利的匕首,狠狠割了好一会儿,才将粗大的缆绳彻底割断,随着哗啦一声水响,绑在海魔号船舷上的一艘小艇,重重掉了下去。

我赶紧从桅杆上下来,告诉杜莫仔细听好轮船下的小艇,看看那只大王乌贼会不会再次往水下拖拽小船。

杜莫紧张地嗯了一声,于此同时,我让杜莫把上衣脱下来,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捏着一团熊熊火焰,随即丢在舱门口附近。

漆黑的甲板上,靠近舱门的位置一下燃亮起来,但就在此时,几只已经在黑暗中悄悄爬动到我们跟前的生物,像老鼠吱吱叫唤似的,急躁地拱起躯体,再次往黑暗中退缩。

“啊!我的天啊,这不就是咱们在石林的图腾柱子上看到的那些恶魔幼婴吗。”杜莫失声叫道。

“嘘,别出声,稳定住情绪。”我也吓得从头到脚哆嗦了一下,但还是强力克制住这种恐惧,也急忙制止了杜莫的紧张。

“我,我知道这是什么生物了,大鳄龟,北美拟水鳄鱼龟,咬合力世界排名第四。这些家伙咬断成人的手足,就跟小孩咬断火柴棍一样轻松。”我有些紧张和激动,但我还是赶紧说出一种被人类获知了的生物名称,安慰杜莫的同时,也是安慰我自己。

“噢!上帝啊!追马先生,这里是印度洋中南部的海岛,怎么会有美洲鳄龟呢?再说了,您见过这种两米多长的拟水鳄龟吗?您没看出来吗?它们成群结队而来,是准备围攻住你我吃掉。如果您相信上帝,那么就请您相信,这东西肯定被从地狱里召唤而来。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绑在半空的血人(28)

听到杜莫的抱怨,我一时也不知所措。不难看得出来,这些罕见怪异的生物特别怕光,一接触到光亮,它们便非常焦躁地退却。所以,只要我和杜莫有足够的燃烧衣物,将舱门口照亮,就可以继续用火焰开辟一条到小艇上去的路。

我急切地呼吸着,向四周的黑暗中环视,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我可以想象的出,这条大轮船的甲板上,就仿佛正有一群形似枯槁的灰皮肤儿童,纷纷拖着二米长的大蜘蛛身子,已将我和杜莫团团包围。

杜莫说得没错,这些在黑暗中看起来像畸形胎儿的大生物,确实像极了山顶石柱上刻画的图腾文案。我在东南亚做佣兵时,并未截获到这方面的情报,虽然在电子文档中见过一些诡异生命的图片,但大都认为是一些人为捏造。

可是到了这会儿,我不得不承认,人类对深海的探知,对荒芜海岛的探索,还远远不够。

在我扭头的一瞬间,杜莫这个家伙,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金属桅杆的半高。要说杜莫胆子小,我也不怪他什么,毕竟,他能从大溶洞只身一人游到海魔号上找,这足以说明,杜莫这个小伙子有可贵之处。

“你往那上边爬干什么?”我低声喝斥杜莫。“追马先生,您快上来,这堆衣服一会儿就烧尽了,我看那些东西很可能是地狱蛛婴,会爬上舱门顶子来吃咱俩。”

杜莫显得极为惶恐,他嘴上极力恳请着我,人却扒在桅杆中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下来的迹象。

“你动动脑子,咱俩要是一起爬上去,放弃舱门顶上的这个安全岛,那不等于活活困死在上面。趁着这会儿有火光,咱们赶紧冲进海魔号,里面有足够的淡水和食物,等躲进去了再从长计议。”

我焦急地说到这里,杜莫还是不肯从金属桅杆上滑溜下来,他反而更加急切地对我说:“追马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您难道没有看到,咱们往下丢燃烧的衣服时,只是打断了这群地狱蛛婴队伍,它们正快速地往船舱里钻,一是进去抢吃食物,二是要把海魔号作为巢穴。”

听杜莫如此一说,我才豁然醒悟,知道自己刚才没杜莫看到的情景多。

“杜莫,你这小子,今天运气确实不错。你抬起头,看看上面是什么,还不赶紧往上爬。”由于太过着急,我和杜莫都忽略了一点。舱门口处那件衣服快要燃尽,火苗挣扎着闪出最后几丝光亮之际,我正好仰起脸训斥杜莫。结果,我却看到了金属桅杆架子上卷着一条巨大的苫布,是平时经过暗礁海域时,用来做帆前航的。

杜莫立刻懂得了我的意思,他突然像只肥胖的猴子,耸着大屁股嗖嗖直攀。

“追马先生,您躲开点,我可要往地面丢苫布了。”爬在桅杆高处的杜莫,嘴里咬着袖珍小手电,含糊不清地对我喊着。

“好了,赶紧丢下来吧,你可要瞅仔细了,别把苫布丢到甲板上去,不然,你自己下去捡。”我兴奋地小声对杜莫呼应着,随着噗地一声闷响,一张卷成条状的大苫布,从高处的黑暗中直直摔落下来,带起一股强风在我的脚下。

我快速拔出匕首,将杜莫割下来的苫布切成很多小块儿,然后浇上一点酒精,先点燃一块儿,再慢慢地引燃更多。

杜莫麻利地从金属桅杆上下来,和我一起引燃更多切开的苫布,开始向甲板四周的黑暗里投掷去。

绑在半空的血人(29)

“吱吱吱,吱吱吱……”远处甲板的黑暗中,再次传来那些恶心生命的一阵窸窣嘶叫。我知道,这些东西对火焰怕得要命,它们正成群结队地往海魔号的两头以及船舷处爬去。

“好了杜莫,这次咱们有活路了,看来上帝的眼睛看到了这里,咱们马上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杜莫不停地抡抛着燃耗的碎苫布,火焰将他黑胖的脸蛋儿映得通红。他虽然还不知道我具体怎样带他从眼前的险境脱身,但他听我如此笃定的说可以逃出去,也就不由得积极起来,萌发出战斗的意识。

投掷出去的火焰,将那些试图围拢我们,以及正结队往海魔号船舱里钻的生物全部逼退,其中一部分退缩到了舱门对面的船舷处。

杜莫正要使出吃奶的劲儿,抡圆了胳膊往舱门对面投掷,想逼开这些恶心人的生物,从而使我们获得一条跑上小艇逃生的出路。

我急忙制止了杜莫,告诉他别将那些拥挤在船舷处的生物吓散,否则咱们就算上了小艇,轮船下那只大王乌贼也会将咱们拖下水。”

杜莫不解地问我:“那咱们怎么办,这些东西挡住了咱们的出路。”我没有回到杜莫,只将背上的m25狙击步枪摘下来,换回了杜莫背上的那把巴雷特狙击步枪。

咔嚓一声,我快速地拉拽了一下枪栓,单膝跪在舱门顶子上,狙击镜孔中,海魔号船舷的位置格外昏暗,甲板上散落的火焰,只隐约映照着。但我完全可以看到这些超级大爬虫那黑幽幽的肚腩,锁定它们趴伏的位置。

t型准线上,一个三米多长的大黑点,正隐隐起伏着躯体,这种生物,如果不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那可真是绝世的罕见。

在我锁定一只目标准备扣动扳机时,那感觉就如射杀一个在黑影中起伏着胸膛的枯槁儿童,可当我看到它们后半截儿身子的轮廓酷似龟型,便立刻打消了一切顾惜。

嘣,一声沉重的枪响,霎时间在黑暗的溶洞中冲击开来,这种响声,犹如天怒惊雷,为我和杜莫鼓舞了士气。

射杀出去的那条炽烈火线,直径朝那个酷似小黑孩的生物的胸腔打去,子弹的撞击力非常强大,那团三米长的黑影,就如摆放在草地上的高尔夫球,被球杆儿啪地一下打飞不见。

“哎呀!追马先生,您想的真是太好了,我和您一起射击,更多地把这些家伙打进水里,好让那只大王乌贼尽快填饱肚子,这样它就会游回水底睡觉,让我们安全地逃离。”

杜莫看懂了我的用意,他兴奋难耐地说着,并也举起手里的狙击步枪,准备向那些退缩在黑暗中的影子射击。

“不,杜莫。咱们现在还不明白,甲板上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万一它们在受到攻击时会产生仇恨心理,从而冲破了火光的照射向你我突袭过来,那咱们一时之间可并无退路。”

杜莫听完我的话,立刻收起了步枪,继续引燃一块儿块儿的苫布,往甲板上其他地方投去。

这样一来,一旦甲板上某一处的火光暗淡,我们也好及时再丢过去一块儿,延续着光亮,严密提防出现一条黑暗路线,让这些东西靠过来偷袭到我俩。

这些生物的额头,酷似儿童的脑门,但上面长满了毛茸茸的肉刺,很像霸王龙的脑袋。鹰钩似的嘴巴半张着,里面尽是一排排闪着紫银色光泽的锋利牙齿。最恐怖的是,它们的眼珠很大,里面露着森森凶光。我真怕它们一会儿适应了火光之后冲击过来。

现在想想,悬鸦这家伙的胆子,真是大得可以了。他一个人杀光船上所有的活口之后,竟然还跑回船舱的仓库找来一把斧头猛砍这些可怖的生物,仅从我刚才踩到脚下的那颗牙齿,就足以想象得出,被咬到一口的惨剧。

绑在半空的血人(30)

可现在看来,悬鸦当时抡斧头时,似乎并未料到,这些恶心的生物并非几只。先前那几只爬动上甲板的东西,一定是像蚂蚁一样,起着探路尖兵的作用,一旦确定所嗅觉到的血腥气息来源于大轮船的内部,那就会发出一种人类无法用肉体器官察觉的信号,号召其它成群结队地往海魔号里面钻,把这艘大轮船占据为巢穴。

我现在,不得不感谢上帝,因为他给予人类火焰的光明,同时我也得感谢悬鸦,要不是大船仓库里面有好几具海盗血淋淋的尸体,引着这群恶心的生物往船舱里爬,那么我和杜莫,肯定要成为它们攻击的主要目标。

从这些迹象推断,这些生物很可能寄生在溶洞岩壁的缝隙里,由于山体裂缝很多,又有充足的渗水和阴暗,且渗水中混生着许多大鲶鱼,充当食物维系着生物链条,所以才出现了这种极为罕见且恶心的不明生物。

杜莫先前所讲,他成长的那些非洲村落,大都保持着较重的原始文明,而且每个村落里都有一位村民们敬畏的巫医,每当巫医去世或者死亡,村子附近便会出现异常,或者有人看到奇怪的生物。

现在,我不得不质疑这种可能。那就是巫医在生前,人为地秘密制造了一种可怖的生物,待到自己死亡或者受到伤害时,便偷偷释放出这种东西,从而恐吓周边的人群,让他们以为触怒了神灵,不该得罪巫医。

甲板上的这些生物,如果不是大自然孽造,那唯一的可能,便是邪恶的黑暗教会组织用残忍的手段制造了这种骇人听闻的爬行生命。

最值得可疑的一点,是我和杜莫从马达加斯加赶往索马里时,贫民渡轮上购买非洲难民子女的现象很猖獗。这些被买走的儿童,如果被卖入巴奈组织,那可真是等于进入了地狱。

海魔号轮船下的那只大王乌贼,也许跟甲板上这些生物并无关系,但我不能排除一种可能,瀑布岛山顶上藏匿的黑邪教义,是否也知道大溶洞水底生长着一只如此巨型的乌贼,说不定,他们会把这里当成通往地狱圣殿的入口,至于拿多少活人祭祀过这里,我就无从得知了。

嘣,嘣,嘣。我持续地射击,尽量在打中这些东西的同时也将它冲撞下船舷。这种二三米长的生物,浑身饱满多汁,那只围绕在海魔号下面的大王乌贼,应该可以很快吃饱肚子。

“吱吱吱吱,咕嗷咕嗷,咕嗷……”我的每一枪射击,都如雷神一般的威吓,这些退隐在黑暗里的生物,不知是出于惊怕枪声,还是出于愤恨,开始渐渐变得焦躁不安,一只连带一只,发出奇怪的呻叫。

杜莫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管这些恶心的生物叫“地狱蛛婴”,但我知道,其实他也是顾名思义的一种叫法。

我不愿相信地狱里出来什么,因为我从过去的惨烈中已有感悟,地狱大门真正可以开启的地方,其实是在人的心中。

想到这里,我渐渐稳定住了情绪,子弹一颗接力一颗地射杀出去,没过多久,又有七八只地狱蛛婴被子弹打下船舷。

我赶紧招呼杜莫,将剩余的火焰苫布投向舱门前面的船舷,这样我俩在往海魔号下面奔跑时,其余那些生物便不会接近。

杜莫不敢怠慢,忙转身引燃更多块儿苫布,他两只手并用,左右抡甩出去。趁这个时机,我又连开数枪,再度打下几只掉进水中。

因为,我目前不能确定,海魔号的水下,到底有几只那样庞大的乌贼正围拢着轮船游荡。如果不是一只,那再多喂它们一些,也等于增大了我们驾驶小艇逃离时的安全系数。

见无数团燃烧的火焰已经铺开一条光明道路,我便将抱着的狙击步枪递给杜莫,然后一把扯起捆躺在地上的悬鸦,用钩山绳将他牢牢绑在我背上,在杜莫的掩护下,我们飞快地跳下舱门顶子,奔跑到船舷处,顺着绳梯就往下爬。

绑在半空的血人(31)

那些爬动的生物,仿佛知道我俩要逃走似的,竟然蠢蠢欲动,想向我们扑过来,可又十分畏惧着火光。

沉重的悬鸦负在我的背上,绳子将我的肩膀勒得生疼,由于太过用力,我仿佛感觉到脖子里的伤口正在药底下汩汩冒血。

但此刻顾不得许多,我掏出屁股后边的手枪,两手分开左右齐射,啪啪地往黑暗中那些可怖的生物堆儿里打。

虽然一颗子弹的威力有限,但枪口在子弹迸发时,冒出强烈的火星闪耀,这对这些生物也起着一些遏制作用。

“追马先声,您快顺着绳梯爬下去,我负责掩护您。“杜莫说着,便站在海魔号的船舷上,一边紧紧盯着火焰四散的甲板,一边不住地探头往我身下的水里看。

如果那只巨大的黑影再从水面浮现,试图在我上到小艇的过程中高高跃起将我一口叼下去,那杜莫也好及时开上几枪,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

背着悬鸦,我沉重而艰难地抓在绳梯上,要不是为了伊凉和芦雅她们,我才不会在这种紧要的逃命关头背负如此一个沉重的累赘。

可是现在,我负载的不仅仅是悬鸦的生命,这也是我能否找回伊凉和芦雅的希望。悬鸦既然知道朵骨瓦没死,那么他肯定也知道一些关于芦雅的消息。

我在绳梯上爬到一半的时候,由于心里没底,便对头顶上抱着步枪守护的杜莫喊道:“杜莫,往我身下的水里打上几枪,如果那个混蛋鱿鱼还吃饱了找事儿,就让它尝尝枪子儿的味道。”

当当,当当当,当当……,杜莫往我身下的水里,可能潜伏着大王乌贼的位置连射数枪。

我使劲儿拧着脖子,探头看着黝黑的水下,有无泛起巨大的水,如果没有,那说明大王乌贼吃饱之后离开了。

如果这只庞然大物吃饱之后没走,而是玩兴大发地同我们纠缠上,我和杜莫可拿不出这么昂贵的筹码,困在这里陪这只畜生耗下去。

当我浑身倒立着寒毛跳下去,双脚踩在晃荡的小艇上时,心里不仅没有丝毫的踏实感,反而觉得自己距离那张巨大且腥臭无比的食人形状的嘴巴更近了。

只要那只大家伙用触须绑住小艇一拉,我和这个小艇上的一切,都会儿咕咚一声,沉得无影无踪。

杜莫见我平安下到船上,他也不敢耽误,朝甲板上胡乱激射一阵后,调转屁股就往绳梯下面爬。

“杜莫,你别慌,爬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点,如果不慎掉进水里,那只大王乌贼可不管你是怎么个情况,照样会把你当成饱餐蛛婴后的甜点。”

我不得不招呼着杜莫一点,此时各种危险一触即发,眼瞅着马上就可以启动马达逃跑,要是杜莫出点失误,那简直就是搭上性命的功亏一篑。

杜莫两只脚一挨到小艇,立刻一屁股坐了下来,哼哼嗨嗨喘着粗气。我急忙发动小艇的马达,将小艇前端的灯泡开到最亮,以防甲板上那些恐怖的地狱蛛婴,见我们逃跑而发怒,从漆黑的高处扑咬下来。

“追马先生,冲冲冲,咱们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杜莫火烧眉毛似的叫喊着,小艇被我操控得像只急速甩尾准备窜出溶洞的猫。

隆隆的马达声噪响,我再也不顾外面的山壁上是否有敌人靠近,瞅准弥漫着淡淡月色的大溶洞口,离弦之箭一般地驾艇冲了出去。

小艇尾部水飞溅,那只大王乌贼,估计这会儿正打着饱嗝消化,暂时没有兴起尾追我们的玩趣儿。

“呜呜呜嗖……”小艇在水面起伏颠簸,卷起一股疾风,撞破了洞口的月色,冲击出来。

因为我刚才扒在悬鸦驾驶的小艇上,在这弯曲的峡谷水道走了一遭,所以此时对前面的水道比较熟悉,该在什么地方拐弯,以及该左拐还是右拐,我都提前得知,所以这会儿在昏沉朦胧的月光下,驾驶小艇逃跑起来得心应手。

绑在半空的血人(32)

峡谷水道两旁的岩壁上,或许有许多夜间抱在树上睡觉的猴子或树熊,它们全被小艇疾驰而过的呼啸吓得乱窜乱叫。

这个时候,我不能再担心发出什么响动,既然已经制造了很大的响动,那就坚持到底,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逃离开这一带。

“杜莫,快站起来,抱起你的狙击步枪,如果两侧的岩壁上,有子弹飞射的火线袭来,就要及时回击,只要咱们的小艇冲进大海,这个鬼地方就彻底跟咱们没关系了。”

杜莫一骨碌爬起来,抱着他那把m25狙击步枪,头摇尾巴晃地向两侧的岩壁上巡视起来。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又惊又喜,喜得是终于脱离海魔号的束缚,以后不再和杰森约迪这个狡猾的老鬼打交道;而心里惊怕的是,命中水在这场海盗厮杀中,千万别给巴奈组织那帮人抓去,否则我再想找到芦雅,那简直如大海捞针。

漆黑的峡谷山壁上,沉盖着月光浸不透的幽黑,那些树木的叶冠,犹如乌黑的兽头,看不出向阳生长的趋势。所以,我虽然把小艇开得疾快,但却辨别不出方向。

当阵阵腥咸的海风,迎面扑在我和杜莫身上,一股莫大的喜悦,顿时涌上我俩的心间。杜莫又一屁股坐了下来,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念叨起什么。

望着查戈斯群岛,这片黑色的轮廓在身后渐渐消失,我心中的喜悦也随之逝去。因为,眼前是茫茫大海,小艇虽然飞驰如电,但却不知奔往何处。

像我这种没有家,也没有国的男人,一旦在漆黑湿冷的夜里找不到方向,心里那种滋味儿便难以言表。尤其是眼下,芦雅和伊凉她们不知散落在何方。

“追马先生,您包里还有吃得吗?我饿了。”杜莫坐在我身后,突然提到了食物,这令我不得不心里慌乱。

悬鸦先前逃离海魔号时的那艘小艇上,不仅配备了充足的食物,还有两桶备用燃料。可是现在这艘小船,除了可以载人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多余的东西。

“杜莫,你在我包裹里找找,我也不知道里面还剩下多少食物,如果不是太多,你就看看这艘小艇的工具箱,找把鱼竿垂钓几条海鱼充饥。”我一边操控着小艇,一边对身后的杜莫说。

“算了吧,追马先生,您现在可别让我吃水里的东西,我一想到刚才那些东西,我这胃里就恶心得想吐。您先把艇开慢一点,让我辨别一下方向。”

杜莫嘴里吃着从我包裹里翻找出来的干虾仁,手上便摆弄起他那只从南非城买来的防水表。

“追马先生,我这表上的指南针没有问题,白天咱们在瀑布岛山顶上,那附近一定有干扰磁场的矿石,所以指南针才突然失灵。这会儿它又恢复了正常,的确是一块极品好表。咱们的小艇上,没有任何补给,得找个地方赶紧上岸。”

杜莫的话没错,我们不能在茫茫大海上耽搁时间,而且经过刚才那只大王乌贼的袭击,我现在非常不愿意驾驶着一艘小船在深不见底的印度洋中心飘荡。

“杜莫,你可把方向辨认准确,在小艇的燃料耗尽之前,距离咱们最近的地方,就是西面的塞舌尔和北面的马尔代夫。咱们该往……”

说到这里,我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杜莫比划着手势,让他把一只黑色的肥耳朵递过来。

“杜莫,你听仔细,绑着的这个家伙,正是九命悬鸦,伊凉她们就是被他的副手小珊瑚转移走的。这个家伙之所以要这么做,他是想从我这里勒索一笔钱。”

“杜莫抽回了大脑袋,揉着被我手指捏疼的耳朵,鼓着大眼珠子寻思半天,最后才快速地眨么几下眼睛,重新将耳朵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

“追马先生,您对我说过,有一笔财富可以把宝石像稻米一样的捧起来,然后哗啦啦地撒下去,再捧起来,再撒下去,那些璀璨的财富,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难道这是真的?”

杜莫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我冷冷地哼了一声,又扯住他那一只耳朵,将他的脸面向捆躺着的悬鸦。

“你觉得他比你傻吗?”

杜莫望着昏迷中的悬鸦,顿时幡然醒悟,他几乎紧张地结结巴巴,满心欢喜却说不出话来。

“我的上帝啊!太难以置信了,追马先生您是不知道,当你在山顶对我描述这些财富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鼓励我,吊起我的胃口让我活下去,可是现在……,可是……”

绑在半空的血人(33)

杜莫又结巴地说不出话来,我瞧着他这幅德行,只好等他内心平静下来之后,再对他说后面的话。

“上帝啊!您真是开恩,我杜莫打小就许过愿,希望在人生的道路上,结识一位富有的朋友,那我可就吃喝不愁了。真是没看出来,追马先生您这个人,平时吃饭穿衣不显山露水,没想到啊,没想到,您居然就是我命中那位大富豪朋友啊!真是太幸福啦!”

杜莫越说越上劲儿,嘴角儿乐得快要够着耳垂,他那一口白牙,仿佛就是为迎接此刻的到来而生的灿白。

被杜莫定义成大富豪朋友,我心里不由升起几分别扭,杜莫并不知道,我所拥有着的这几个宝箱,是在怎么的情况下获得。

我无法像其他人那样,从父辈手上获得一笔丰厚的财富,从而规避掉人这一生当中需要体味的苦辣辛酸;也更不是受到历史或时代荫庇的人,可以很冠冕地搂着女人,喝着洋酒,用产业链条剥削着别人的血肉。

当初流落荒岛,我和几个女人能将就着活下去已是万幸,可祸不单行,偏偏遭遇了沧鬼这群恶棍。在毫无退路的形式下,我用几乎不可能取胜的把握,悬着脑袋将他们杀光,自己还多次险些丧命。

可是,就连我自己也不会想到,在艰苦的胜利之后,我居然接触到了隐藏着的一笔价值不菲的财富。如果说,将这些财富直接给我,说不定会把我乐得翻几个跟头。可事实并不如此,我在用尽血和肉的死斗之后,直到目前为止,也只能说是暂时控制住了这笔财富。

杜莫此刻说我是他的大富翁朋友,我也只好嘴角儿一咧,脸上表露着开心,但内心却百般滋味儿。

“杜莫,你先别顾着高兴,你也看明白了,悬鸦这家伙弄走了伊凉她们,其用意就是要分走我一半的宝箱,待会他若是醒来,咱们可要保持口径,别让他知道是我将他打昏。”

杜莫余韵着喜色的脸,刻意拉得很严肃,他煞有介事地点着头,脑子里不知是否还在想着捧起一把璀璨宝石的样子。

“追马先生,钱乃身外之物,救人重要,咱们就是把宝石全给他,只要能平安换回伊凉小姐她们,这比什么都好。”

这句话从杜莫这个爱财如命的家伙嘴里说出,真是让我觉得他既可爱又狡猾。杜莫的心里,有着一种上蹿下跳的喜悦,他与我经历了多次生死磨难,如果在情谊的基础上,再拔高一下,可以触及到丰厚的物质财富,那对他而言,真是莫大的安慰。

这就好比一个淘气的孩子,不帮着父母忙营生,却偷偷跑出去疯玩了一天,太阳落山时,内心充满回家面对父母责难的忐忑。可如果在晚归的路上,这孩子捡到一笔钞票,回家后可以交款避罚,那对于孩子来讲,父母给他造成的这种心理恐惧,便会一扫而空,换来的是一种心灵深处的安全感。

充满饥饿、战争、歧视的童年生活,其实这些才是杜莫的父母,杜莫喜欢财富,喜欢一摞摞的欧美和美金,只有这样,他内心深处的恐慌才会削淡,他才有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杜莫很是爱财,但他的这种爱,是善良的,远远区别于各个阶层内那些“盗贼”的无耻和贪婪。

我斜瞟了一眼捆躺着的悬鸦,见他仍旧昏迷不醒,知道自己下手狠了点,所以才要在悬鸦醒来之前和杜莫演好一出假戏。

“杜莫,一会儿悬鸦这家伙醒来,你就说咱们回海默号时看到了一些诡异的东西,一些神秘的家伙正准备把悬鸦带走。是你和我同他们恶斗,最后将悬鸦救回来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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