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开国公贼:柳絮词(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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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今晚你洞房烛,没人会怪你失礼!别出来了,早点安歇吧,都累了一天一夜了!”郝老刀心疼徒弟,摆摆手,低声叮嘱。
程名振感激地答应一声,快步走向后堂。肚子里边却依旧想着刚才房彦藻的举动,好生放心不下。在他掌握的有关河北绿林的信息中,根本没有房彦藻这样一号人物。此子混在高开道等人中间稀里糊涂来到巨鹿泽,恐怕怀中必然揣着什么使命。
如果是李密派来接近自己的,那自己可得小心了。师父当年宁可躲进监牢,都不肯将财宝交给李密。如今藏宝图已经到了自己手上,无论如何不能让李密偷了去。
一边想着,他一边加快脚步。转眼已经来到新房门口。此刻洞房里边十分肃静,刚刚点上没多久的大红喜烛跳着火焰,将房间内照得流光溢彩。女兵们都跑出去休息了,杜鹃也把头歪在被褥上睡得正香。一双骑惯了战马的长腿却紧紧盘坐着,唯恐睡梦中离开了床榻,威胁到她自己将来的幸福。
轻轻摇了摇头,程名振将心中的烦恼暂时甩在脑后。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没必要为杂七杂八的事情耗费心思。缓缓地走到屋子内,用剪子绞去一节即将迸开的灯。他笑着坐下,伸手摘掉头上的囍冠。
还要将自己的头发和杜鹃的头发结起来,一并剪断。整个婚礼过程才算走完。所谓结发夫妻,便是来源于此。可现在杜鹃睡得正香,他还真有点不舍得将其匆忙唤醒。蹑手蹑脚地举起蜡烛,靠近囍床,准备好好看看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
也许是因为过于劳累,杜鹃的脸色很差。但酒窝中却始终含着一抹笑意,仿佛睡梦中也心满意足。只是她的唇彩,被涂得太浓了,真当得起“娇艳欲滴”四个字。特别是唇角边……
不对,程名振的手猛然抖了一下,大滴的烛泪滚落在手背上,他却丝毫不觉得痛。将烛火举得更近,眼睛也几乎贴到了杜鹃的脸上,屏住呼吸,仔细看清。
不是什么唇膏!他扔掉蜡烛,将杜鹃紧紧的抱在了怀里。鹃子还在幸福中沉睡着,却有一缕鲜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地淌了下来。
“呼啦!”红鸾帐被烛火引燃,腾起万条火舌。斗大的囍字冒着缕缕青烟,在突然爆发的哀鸣声中飘然而落!
段清、红菱等男女喽啰正偷偷躲在新房外准备听程名振和杜鹃的悄悄话,也好来日拿他们说笑。猛然间听到程名振如困兽般嘶吼,紧跟着便看见了新房内腾起了火光,大惊失色,再不顾上什么礼法禁忌,撞开屋门,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
此刻的程名振已经七魂丢了六魂,抱着昏迷不醒的杜鹃,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自打二人相识以来,杜鹃被他气哭了无数次,为他急哭过无数次,却从不曾主动伤害过他,让他为自己的原因有过半点儿烦恼。而这一刻,仿佛所有“欠账”都到了该归还的时候。除了不停的摇晃妻子的身体,不停地呼喊妻子的名字之外,素以机敏果决著称的程名振居然些许正确的反应都做不出!
还是当过衙役的段清经验老到,看见杜鹃鼻孔和嘴角不住的淌血,立刻明白新娘子可能是被人下了毒。目光迅速向周围一扫,闪身堵住门口。“今天下午都谁在洞房里陪新娘子了?自己站出来!老葛,你带人围了程家大院,谁都不准出门。礼虎,你火速到前厅报告大当家,请他出面主持公道!”
三条命令一下,程名振的亲信立刻作出响应。校尉韩葛生冲出新房,带领亲卫去关大门。另外一个校尉周礼虎以最快速度跑向前厅,将祸事报予大当家张金称知晓。还有几个与程名振最亲近的侍卫,则迅速抽出腰间横刀,将红菱、彩霞等一干伺候新娘子的女兵向屋角逼去。
女兵们跟在杜鹃身后横行惯了,何时吃过这种亏?况且以她们与杜鹃的亲密程度,又怎可能下毒杀害自己的头领。见段清等人拎着腰刀逼来,立刻收起眼泪,拔刀相向。一时间你喊冤枉,我骂歹毒,居然乱了个不亦乐乎。
眼看着锦字营的女兵和自己麾下的侍卫就要火并,程名振勉强从悲伤和绝望中挤出三分精神,回头呵斥:“别吵,再吵老子把你们都活埋了给鹃子偿命!六当家呢,怎么没人去找六当家?”
这简直是蛮不讲理了!他程名振刚才一直在哭嚎,几时命人去请过六当家孙驼子?可这节骨眼上谁还有功夫跟一个心痛疯了的家伙叫劲儿,立刻有侍卫答应一声,连滚带爬的去请孙驼子前来救命。
喝住了段清和红菱,程名振又变得痴痴呆呆。抱着杜鹃,轻轻放在囍床上。伸手从床头扯过纱帘,慢慢地替她擦拭嘴角和鼻孔中淌出来的血迹。那黑色的血渍却向泉水一般,擦了又涌,涌了又擦,任半壁纱帘全被润得艳红,却仍是擦不干净!
程名振又是伤心,又是惶急,干脆丢下纱帘,用自己的衣袖去抹。他记得杜鹃是个非常喜欢干净的人,每次打完了仗,都要用清水将兵器和手脸冲了又冲,唯恐自己身上留下半点血腥气。如今,她虽然睡着了,却不应该受到半分委屈。哪怕就此一睡不醒,作为丈夫的自己也有责任让她干干净净地离开,不留半分遗憾。
“教头,教头…….”看到程名振变得疯疯癫癫,段清等人心里难过,走上前,喃喃地呼唤。
“滚,都给我滚出去,这是老子新房!”程名振头也不回,伸手便推。这一下用力颇大,段清接连退了数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却不敢真的奉命离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上司继续发疯,整个衣袖都被染满了血渍,依旧片刻不停地擦个没完。
再没任何人敢上前打扰,程名振跪在婚床边,悔恨无穷。以前从来没觉得杜鹃如此重要过,虽然二人已经有了白首之约,但程名振的大部分精力却都放在如何演练精兵,以便将来自保上。平素除了偶尔仗着自己读书多,心眼活泛,“欺负”一下杜鹃这个女魔头外,很少正正经经地陪着她说过几次话。总想着今后的日子长着呢,结发之后,每天都要厮守在一起,什么话还怕说不完。却没料到二人的缘分却如此短,才刚刚开了个头,便已经匆匆走到了结局。
想到也许杜鹃再也无法醒转,少年人更是悲愤余绝。如果此刻手中有一把刀,他恨不得将老天捅出个窟窿来,问一问这昏昏沉沉的老家伙,自己到底哪点得罪了他,让他如此紧紧相逼。童年丧父,家道中落。少年时流转他乡,屡遭横祸。好不容易赚到了可以安身立命的家底,没过门的妻子却又被人夺了去,自己也身陷囹圄。如今终于看到了一点点幸福的希望,该死的老天却迫不及待地想将它夺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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