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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桩突如?其来的案子, 让周梨无暇去?关注那收到了顾少鸢信笺后赶来的顾羧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来的。

她?只听?闻刚从磐州来的宋晚亭,以及甲字军的商连城,还有同样才从豫州来的一位白将军, 三人同携手管理这赏罚司。

这位白?将军原来是那皇甫钺麾下一位得力能手,军中的纪律几乎是他一人来管,是个斯文儒将的外貌, 但其行?事作风却令那皇甫钺手下的数十万大军闻风丧胆。

可见着是一个是极其有手段的人才。

而?当下朝廷也没有打算要搬迁往上?京皇城之事,所以这屛玉县的十二属几乎一如?旧朝的六部一般,因此要管理的,便不单只是这屛玉县或是灵州之事。

是整个后虞,几十个州府的个案件最终的审核地。

正是如?此,白?亦初极力将那宋晚亭举荐而?来,他也顺利通过了考核, 今日正是他接手入职赏罚司的

第一日。

却没想到便遇着了这样的案子, 且还在这屛玉县中。

可想而?知,赏罚司对于这桩案件就如?何重视了。

而?这桩案件不单是屛玉县在白?亦初他们来了后第一件刑事案件,更是恶性伤人,且还是权贵欺压庶民。

但此处的老百姓们,早就不是从前?那胆小怕事的老百姓了,屛玉县的十二属和新任的帝王李仪给了他们无数的底气?,使得他们在听?闻此案件后, 并没有像是以往一样, 生怕被权贵针对记恨,从而?不敢站出来发声?。

不过这位没有祭拜过太庙,也没有接过传国玉玺继承大统的帝王, 在他们心里?比历代君王都要值得尊重。

所以大部份的老百姓还是十分冷静的,虽说这件案子的引得老百姓十分愤怒, 但却没有失去?理智,偏激地跑去?十二属门口叫嚣游行?,大家都专心等待着朝廷和赏罚司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与这些老百姓们在等答案的,还有这从几十个州府跨越千山万水而?来的寒门学子们。更害怕因为这庾家八公子的此举,会害了大家才和各个好心主人家建立起来的信任和友情就此分裂。

这位庾家八公子,他们或许大部份人都不曾见过,但庾家的名声?他们却是听?说过的。

沈窕专门去?打听?了消息来,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屛玉县里?所谓权贵名门和庶民们的融洽相处,叫她?早就已经?忘记了贵族们的特权。

所以当她?此刻想到那庾家的种种行?为,心想同样是名门之后,怎么?看崔央央他们就没有这种居高临下的颐指气?使?

“姑娘你可是晓得,庾家除了这个打人的畜生之外,还有十二个这样的畜生,自?来在他们庾城里?是横行?霸道惯了,便是前?朝的皇子们,都没有他们这样嚣张跋扈,那当街强抢民女殴打老百姓,于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外头的人都悄悄称呼他们为庾家十三太保。”

太保即便是没有什么?实权,但到底是个官名,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个贬义词,不然也不会用到这些畜生的身上?了。

后虞太大,周梨所关注的也多,以至于不可能细致到去?研究这庾城,更不晓得这庾家的少爷们,原来还拥有着这样大的特权。

她?秀眉微蹙起来,并没有忙着点?评这庾家的人,而?是问起那受伤的房主人:“伤者?如?何?”又忍不住扶额叹气?,“提议让考生居住在各家,我虽非是最先的提起人,但我也跟着鼎力促成?,这位主人家受伤,我也有错,没有仔细甄选这些借住的客人。”

“这同姑娘你有什么?过错?起的是好心,更何况又不知道这些考生到底是衣冠禽兽还是人面兽心?而?且大部分都是好的,像是庾家这种畜生,还是再少数。”沈窕不赞成?周梨将过错揽在身上?来。

而?且现在外面许多借住在各家的考生们都十分忧心,会不会因为这庾孝龙之事,连累了他们,就此要露宿街头了。

或许是像那些实在没有落脚处的,直接去?那山鬼神庙里?借宿。

可是现在的山鬼神庙,只怕也没有位置了吧?

一面只和周梨说,来的路上?遇到许多考生都为此事十分紧张。

周梨闻言,“这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此时此刻该安心备考才是。”想到此,便起身道:“我们去?赏罚司看看。”

宋晚亭虽说当年因为他祖父的案子,没有继续参加科举,但和林清羽一般,被称呼为那清风书院的双杰,学问当然是有的。

后来又经?历了诸多变故,心智也逐渐成?长起来,最起码他后来在白?亦初手底下,办出来的事情都漂亮。

在磐州之时,政绩虽没有多出色,但

能在那样的地方做出这样的政绩,其实已经?实属不易了。

所以周梨相信他的能力,再有还有那铁面无私的白?镜,和嫉恶如?仇的商连城,三个赏罚司的首脑当前?,别说那庾孝龙只是庾家其中一个儿子,就算是什么?太子来了,也是不会有半点?徇私。

不过她?和沈窕到的时候,赏罚司门口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很多,一看这光景,便晓得是已经?结束了。

沈窕先跳下马车,忙要去?打听?案件审理得如?何?就听?到有人哈哈大笑起来,顿时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而?去?。

只见是个衣袍洗得发白?的书生,笑得有些癫狂,眼角却流淌着泪,一时又叫人不知他是欣喜若狂,或是伤心过度,只见他跪坐在那赏罚司台阶下面的石板地上?。

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上?天?有眼,得此明君,灵妹,你大仇得报了!你可以和孩子们安息了。”

他的这话,以及这有些像是蓝州的口音,让人一下就猜测了出来,他多半是庾城人。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匹骏马在他面前?停下来,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翻身跳下来,一脚就要朝他踹去?,口中还嫌恶地骂着:“滚过去?!”

当然,那中年男子并没有成?功,因为被沈窕和几个赏罚司门口的小差吏给拦住了。

不然的话就他这样一脚,只怕那书生是要去?半条命的。

“让开!”男子的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双眼睛瞪过去?,下意识让人心生胆怯。

但却没有一个人让开。

这让男子与生俱来的高傲受到了挑衅,两道浓眉皱起,一股杀意自?胸中而?出,“找死!”

他动?手了。

周梨还坐在车桓上?,她?和在场所有还没走的人一样,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忽然出现的锦衣中年男子身上?,带着些探究。

不过在听?到对方连续说了两句话,且都只有两个字后,她?忽然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只是可惜那人没得什么?好下场。

因此倒也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恶战,反而?是带着些戏谑的目光打量着这中年男子。

恶战的确没有发生,即便两方之间的气?势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白?热化地步。

但随着一声?熟悉的长喝:“谁人胆敢在赏罚司门口喧哗闹事?”

赏罚司那几个小差吏忽然心领神会地避开,沈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见他们都躲开,自?己也连朝后退了两丈远,然后赶紧跑到马车旁边。

没顾得上?说两句话,目光就被赏罚司门口的打斗吸引了过去?。

但说是打斗,到底是高看了那个着锦衣的中年男人,因为他是单方面被揍。

商连城虽然才二十多年的年纪,却天?生神力,早前?来这屛玉县,他这一身力气?实在无用武之地,全都奉献给了一线峡的石头。

但是卤水塘的石头很容易就搬完了,因此他后来又去?了路政司,再到这后来,他还去?过了战场。

最后回归,竟是到了这赏罚司里?。

可以说,一直以来,他这一身神力,始终都没有得到一个很好的发挥场地,哪怕是到了战场,也没多久就歇战了。

如?今有人自?动?上?门挨揍,他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以至于那个刚来时,给了大家不少威压的中年男人,短短一瞬间就被打得皮青脸肿,面目全非,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哪里?还有初来时候的半点?威风?

这天?差地别……

但商连城似还没有尽兴一般,朝着中年男子愤怒地叫嚣着:“你起来啊?”

那中年男人如?何能起来?四肢骨骼都像是被震碎了一般,稍微一动?,浑身疼痛犹如?车轧,只能用一双充血的红目含恨盯着商连城。

“他是何人?”周梨这会儿也下了马车来,淡淡地看了地上?的中年男子一眼,她?不认为商连城是个冲动?的人,随便就这样动?手打人,且还如?此之重,说他是将人往死里?打也不过份。

商连城果然是还没尽兴,听?到周梨的问话,搓拳磨掌地咬牙切齿骂道:“庾家的一个管事,差点?将老子……”他这粗话说出了口,立即意识到了眼前?的周梨,忙又改口道:“险些害死我了,竟然跑到我家去?送礼送美人,你说他拿我做什么?人了?我没有打死他,已经?算我客气?。”

庾家的一个管事,竟然都有这样的气?势,虽然就是个纸老虎,但周梨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地上?的庾家管事,“这庾家,真是了不得。只送了你吗?”

商连城摇头:“我不知道,反正送了我家去?,我堂弟才从书院里?沐休回来,给气?得不轻,还以为我真收受贿赂,跑来不问二三就把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只差没揪着我去?老将军排位前?叫我自?刎谢罪了。”

他是受了委屈的,说起这些话时还愤怒不已,过于激动?的表情上?,一团又一团的怒火继续升起来,所以时不时地伸腿朝地上?的庾家管事踹过去?。

但这并不能解气?,踹完了人说了详情后,方想起什么?来,紧张地看朝周梨:“周大人,你可要为下官作证啊!下官绝对没有收受贿赂。”说罢,要发誓。

不过他这誓还没发,只见那宋晚亭和白?镜一前?一后从中出来,两人脸色都阴沉沉的十分难看。

周梨一下认出了宋晚亭身后跟着的小姑娘,是他和林清羽从芦州来时候,在路上?救下的,替他照顾着侄女。

因此也就猜到了,莫不是这位庾家管事雨露均沾,赏罚司这三位大人一个没落下?

一面示意忧心忡忡又委屈的商连城,“你看。”

商连城回过头去?,刚好对上?两人的脸色,觉得那表情简直不要太熟悉,和刚才得知此消息后,急火急燎想赶回家去?的自?己如?出一辙。

忽然,他就觉得自?己没有那样委屈了,一下觉得好笑起来,也不着急喊周梨帮忙作证了,反而?还迎了上?去?:“哎,宋大人白?大人,这还没到沐休点?呢?你们这就要回家?”

两人给了他个‘滚开’别碍事的眼神,朝周梨打了招呼,便匆匆拦了车,回家去?了。

周梨见商连城目光还追着他俩远去?的影子看,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禁也是好笑起来,“得了,他们没你这好运气?,有个堂弟替你料理,那你就浅加一个班,先将地上?这个给处理了。”

是了,贿赂官员,还不是一两个。

这位庾家管事,怕也是挖矿的好手,只是不知道这腿脚还能站起来不?少不得也是要说商连城几句:“往后下手轻一些。”

商连城不服气?,“我这还算是好的,好歹给了他一个痛快,你没看着白?镜那手段,我看着这位庾家八公子有罪受了。”

那白?镜一向都是主张以法治国,觉得只有严惩了才能让大家引以为戒,不敢再犯,倘若惩罚过轻,谁能长记性?

现在法典还在修改,他是主笔。

重刑不少,偏受过之后,等待的并非是大牢里?安心坐牢,而?是还要继续去?临渊洼或是阿姊山挖矿。

反正想进牢房享福,那是异想天?开的。

他甚至还在原本的诛九族之上?,添了不少。

当然也有人反对,但他是个能言善辩之人,只道那些人受罚受得理所应当。

就比如?那官员贪墨,只罚他们怎么?可行??他贪墨了的银子,他的家人可都一起享受了的。

只这一句话,不少人就默默闭了上?嘴巴。

而?此刻周梨听?商连城说那庾家八公子落到了白?镜手里?,“那可真是活该。”

“自?然是他活该。”商连城说罢,当下使了几个小差吏来,将这被他打得动?弹不得的庾家管事给抬进去?。

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上?堂去?。

随着这庾家管事被抬进了赏罚司,围观的老百姓们也都纷纷满意地散开了。

不过那个书生却还在,他此刻虽然没笑也没有哭,但是却仍旧让人觉得他很不正常。

显然,他并没有从这巨大的视觉和听?觉冲击中反

应过来。

直至那庾家的管事被抬进去?后,他才像是猛然回悟过来,一面朝里?面的商连城看去?,一面又看朝周梨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女人,最终他快步跑了过来,“你,你是周大人?”

“你是庾城来的考生?”庾城坐落在珑州和蓝州两地间,以至于用口音来分辨对方的是否是庾城人,是雨鞋难的。

所以周梨也不能完全确定,他是否就是庾城人。

“学生是庾城人。”这书生大抵是有些紧张的,又或许没有想到,这个位居一品的周梨大人,会是如?此年轻。

周梨闻言,也没有去?细问他与那庾家有何种过节?只朝他微微一笑:“好好考,方不枉你此前?所受之苦。”

那书生愣愣地点?头,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却见周梨已经?远去?了。

他抬头看了看赏罚司的大门,那种浑浑噩噩混的浑浊,似乎在这一瞬间都消散了。

他活着似乎又有了意义,灵妹和孩子都不在了,可是像是她?们这样无依无靠的母女还很多。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遇到了她?们来赏罚司,必然会还给她?们一个公道。

一如?今日所见的几位大人,不畏钱财美人所动?。

他做不得什么?青天?,但如?果能到赏罚司,必然将青天?做自?己一生之愿!愿这普天?之下,无一阴霾将所有真相给挡住,谁都能看见那一片青天?白?日。

而?他这个在赏罚司门口癫狂大笑的书生,也给周梨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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